重生后也难逃她的爱

第十五章 微光

那一晚她们真的没回家,女人把她带到宾馆,叮嘱她待在宾馆里看电视等着自己回来。

可女人离开了很久,一直到半夜才拖着满身的酒气站到她面前,手里还拎了一份热腾腾的炸鸡,份量多到苏希撑饱了肚子也只堪堪吃了一半,只是满足了简单的口腹之欲就让女孩欣喜万分,她下意识联想到她的生日还没到,那为什么会在如此普通的日子…

在苏希的认知里,即使是很重要的节日家里的餐桌上也没出现过这么昂贵的菜,大多了都拿去买了男人要喝的酒,菜里甚至看不见多少荤腥。

“妈妈你不吃吗?”

“我不饿,希希你多吃点,渴了么?这里还有饮料。”

女人似乎真的不饿,只是坐在桌边默默地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纤细的手指油腻腻的,她笑着用纸巾擦去了她嘴角的油渍。

“妈妈今天是不是很开心?”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好久没见过妈妈笑得这么开心了。”

她望着女人总是被劳务后的疲惫充斥着的眼底,那是一种由身体浸入灵魂的疲惫。

“原来是这样啊,希希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女人捂着嘴,遮掩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眼角弯起时的褶皱也否定不了女人年轻时的魅力,鼻腔里涌起酸涩,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有些哽咽地说,“妈妈呀,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当然开心咯。”

“那是什么…”

她愣了愣,狭隘的知识面根本给不了她答案,于是她下意识问了出来。

“就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呀。”

喜欢…

她骤然觉着幽暗冰冷的心湖拂起一阵微风,又**漾起波波涟漪,这个词语有着奇怪的音节,让她格外陌生,她反复地喃喃念着,隐隐约约有一些触动,却怎么抓不住这样模糊的东西。

“像我们家这么穷,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会幸福吗?”

“会的,只要是和喜欢的人,就算每天都柴米油盐,平淡烟火,那也是最大的幸福,希希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

女人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满眼爱怜。

苏希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她有些羡慕妈妈了,可她这么难看,寻觅到这样的东西,大概很难吧,她忽然很难过,为了这份从没有发生过的喜欢。

……

满心不安地回家以后,苏希才知道男人是欠了赌债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整夜住在了医院,才没有对她和女人的彻夜未归大发雷霆。

可自此女人带着她去那处宾馆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只要男人喝酒赌博夜不归家,女人都会带着她出去,她每次只需要在宾馆乖乖地等待到深夜,女人就会带着许多好吃的回到宾馆。

对于年幼的她而言,能满足口腹之欲就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可她望着女人嘴角压抑不住的笑容,嘴里的食物忽然没了味道。

荒芜的枯地上凭空生出了几根杂草,然后凭借着顽强的生命里开始疯狂地蔓延,她愈发好奇喜欢到底是种怎样的情绪。

……

她从没有来过这里,对于宾馆附近的一切都很陌生,女人昨夜彻夜没回,不过给她请了假,留了钱,借用宾馆的电话让她一个人买些吃的,她晚上实在是不敢外出,忍着饿到了睡到了早上,实在受不了才揣着钱出了门。

她像是只第一次爬出洞穴的小兽,周遭的陌生让她分外不安,好在顺着早晨繁忙的人群她在距离宾馆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条喧闹杂乱的早餐街,许多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学生端着早餐嬉笑着从她身边经过。

她习惯性地藏躲着那张雀斑点点的难看小脸,眼睛深深地埋在厚重的刘海下,未经打理的枯黄发丝蜷结在一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与身旁这些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学生显得格格不入。

她借着瘦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仿佛是只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小老鼠,深怕被人发现了踪影,仿佛身边的路人随时都会向她狠狠地踩上一脚。

密集的人群把早餐街挤的乱糟糟的,许多店家在门口围了红砖摆放锅炉,雪白的水汽蒸腾躁动,在这个夏天更添几分让人心烦的闷热。

人群涌动,不知身后被人推搡了几下,她没收住步子往前踉跄了几步,整个身子向前扑去了,迟迟收不住步子。

霍地,前方的人群炸起一片刺耳的尖叫,她用余光瞥见了几片碎裂的红砖,铁制的锅炉轰隆隆地倒落,滚烫的水汽彻底失去了束缚,恍若成了狰狞的怪物,掀动了烧开的热水在地面上滚滚奔腾。

她呆呆地怔住,膝盖不受控制地发了软,哪怕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她依旧不过是个雏嫩的小花苞,害怕的情绪在昏暗的眼底搅动成巨大的漩涡,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气。

她甚至把眼前的这一切与死亡挂上了钩,不知道多少次望着把男人沾染鲜血的皮带高高扬起,她都会产生自己惨淡阴暗的人生即将在此终结的错觉,也不过是在心底翻开了一朵小浪花。

可她忽然开始恐惧死亡了,母亲嘴角幸福的笑容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微微涟漪骤然袭起了惊涛骇浪在胸腔中肆虐。

喜欢…到底会带给她怎样的感觉。

她真的不想死啊。

恐惧促使着她下意识缩紧了瘦弱的身子,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可包裹住皮肤触感的不是灼烧的痛感,反倒成了如阳光般温暖的怀抱,求生的欲望她下意识抓紧了对方衣襟,脆弱的衣料挣扎着发出不堪的哀嚎。

“没…没事儿吧。”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少年清俊的面庞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对方急促的呼吸途径灼热的空气扑打在她的脸上,拂开厚重的刘海,烧伤了她常年藏在长衣长裤下的嫰白肌肤,大片大片的绯红沿着脖颈爬上了脸颊,艳红如血的羞涩掩盖住脸蛋上难看的雀斑,那一刻她看起来真的漂亮极了。

神经在濒临断裂的瞬间变得格外**,紧贴在胸口的耳畔是少年温热而具有活力的心跳,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被一股自卑填充了空**的心房,她惶恐地低下了头,躲开了少年打量她的视线。

少年最后松开了她,把她扶着站好,分明比她高不了太多的身子却把她的眼眸全部盛满,少年被几个好心人拉走了,要开车送他去医院,背上的皮肤被水汽灼烧的有些厉害,还在地面上摩擦了一阵划破了伤口,需要立马接受治疗。

也有几个人上来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可她根本不在乎,推开那些人的手,往前赶了几步,焦急地看着少年慢慢隐没在杂乱的人群里,一片黑暗里好不容易燃起的那点儿光似乎又要消失了,干燥起皮的嘴唇被咬的发白,手掌鼓成的拳头却只能无力地松开。

“执言…”

她隐约间听到身后喧闹的人群里有人喊了这样的名字,少年恰恰回头,与她在人影交错的缝隙中对视了一眼,对方脸色苍白,却还是扯着嘴角冲她笑了笑,终于让她留存住了黑暗里最后一缕光亮。

原来…他叫执言。

其实少年叫什么根本不重要,她只是想在心里记住一点儿东西,不至于泯灭了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