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向『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发起总攻1
1967年1月1日,党报党刊发表题为《把无产阶级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社论,号召向“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展开总攻击。
在“总攻击”的号召下,更多的、从中央到地方各部门的领导干部被批判和打倒。1月11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取消**、邓小平、陶铸、陈云、贺龙出席政治局会议的资格。中央政治局常委陶铸被中央革诬为“最大的保皇派”,贺龙元帅被**点名说成是“大土匪”,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上海市委第一书记陈丕显、吉林省委第一书记赵林、福建省委第一书记叶飞、江苏省委第一书记江渭清、山东省委第一书记谭启龙、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李葆华、浙江省委第一书记江华、江西省委书记方志纯、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刘志坚等省级和军队领导纷纷倒台。在疯狂残酷的批斗中,云南省委第一书记阎红彦、山西省委第一书记卫恒被迫害致死,煤炭工业部部长张霖之被毒打致死,海军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也不明不白地死去。
新中国成立后建立的各级政权“一朝覆亡”,各级领导陆续被打倒,真正是一个疯狂的年月。
但是,仅仅打倒各地党政领导,还不能满足**一伙和中央革的野心。在中央革张春桥、姚元的策划下,从1月份开始,造反派在上海夺取了市的党政大权。由此开始,在**的肯定下,又展开了一场全国范围的全面夺权运动。以“革”造反派为主组成的“革命委员会”,取代了党和政府的机构及组织。
对于夺权运动,**不仅赞成支持,而且把它作为实现其继续革命理想的一项重要措施。他的理想,就是要通过这场“人类从未经历过的最伟大的革命变革”,打破由“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掌权的旧世界,建立一个全新的、革命化的新世界。而这个理想世界的具体形式,就是建立像巴黎公社那样的、由无产阶级革命派掌握的、全新的“革命”政权——革命委员会。
**说,“化大革命”要由“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革命委员会的建立,是否就是他心中所期望的那种“大治”?如果是的,那么,就事与愿违了。在“大治”之下,掩盖不住的事实,是继续的大乱,是那业已失控的、不可收拾的、更加严重的大乱。
造反派冲击学校,冲击地方党政机关,进而冲击军队,大规模混乱事件接连发生。1月底,新疆石河子发生造反派冲击军事单位造成流血事件,成都发生军队与造反派对立的“镇反”事件,西宁发生军队被迫反击造反派冲击开枪死人事件,武汉发生因造反派冲击报社和军队引发的军队“抓人”事件,广东、内蒙古、安徽、河南、湖南、福建、西藏等地,各类事件也都遥相呼应似地接连发生。
“革”开始以后,先是发生批斗抄家的疯狂行动,继而大批干部被迫害打倒,直至爆发大规模武斗流血事件。这一切一切,使许许多多的人,从刚开始的惶惑,变成不安,变成抵触,变成了愤怒。
2月,以陈毅、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李富春、**、谭震林以及余秋里、谷牧等老干部为一方,与以康生、陈伯达、**、张春桥、姚元为代表的中央革,展开了短兵相接的斗争。
这一批功勋显赫、为革命出生入死、为社会主义建设呕心沥血的老同志,在政治局会议上、在军委会议上控诉“革”中发生的暴行和非法行动,怒斥中央革的阴谋和倒行逆施,其言语之激烈、情绪之激昂、怒气之喷薄,真可谓正气凛然、痛快淋漓。
但不幸的是,这些正气之声,不但未能唤醒**,反而让他认为由他亲自发动的这一场革命运动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干扰和阻力。他严厉地批评了这次被冠以“二月逆流”的抗争,同时下定决心排除一切阻力,继续深入开展这场“史无前例”的、却又总是不为人们所理解的“革命”运动。
在3月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再次批判了刘、邓。并在此时成立了专门用以调查“罪行”的“**专案组”。
在批判加剧的情况下,对于刘、邓,特别是对**的公开点名,也成为必然。
4月1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发表戚本禹批判**的章《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其中除用“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代替**的名字以外,给邓小平也冠以“党内另一个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名号进行公开批判。
公开批判,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点名,但人所共知,这就是打倒。
在那个非常时期,批斗,是不需要请示的,揪出来就可以斗,谁揪出来谁就可以斗,什么时候揪出来什么时候就可以斗。打倒,也不需要批准,只要上面——当然是指林、江等革大员——有人暗示,或者造反派认为应该,就可以把人揪出来。批斗会一开,口号一喊,就算是罢了官,也就算是打倒了。不过,如要打倒党和国家的高级或最高领导,还得有一个“正式”的“程序”,那就是报刊公开点名批判。点名也分不同形式,一种是公开指名道姓的点名,另一种是不点姓名而冠以一个特定的名号以进行点名。在那时候,点名,的确是件大事,点不点名,点谁的名,什么时候点名,怎样点名,还是一种“待遇”呢。
党的最高报刊点名,意味着对刘、邓这两个“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批判将大大升级。
4月3日,父亲提笔给**写了一封信。信中写道:“从1月12日起我一直想见见你,向你求教,只是觉得在群众激烈批判我们的反动路线及其恶果的时候求见主席是否适当,所以一直在犹豫着。近日看了戚本禹同志的章,觉得我所犯错误的性质似已确定。在这种情况下,我求见主席当面聆听教益的心情是很迫切的。如果主席认为适当,请随时通知我去。”
给**的信送走了,却一直没有回音。没有回音,只有等待,在不测的险境中无助地等待。
4月6日,造反派冲进**家,批斗了这位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正式选举产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次日,**在中南海贴出答辩的大字报,几小时便被撕毁。同月10日,清华大学造反派召开号称三十万人的大会批斗**的夫人王光美。
对**的批判已变得疯狂,父亲和我们一家人做好了思想准备,以应付更加严酷的局面。
到了5月,一天,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来到我们家,找父亲谈话。汪东兴对邓小平说,主席最近刚回到北京,让汪东兴来看看邓小平。**让汪东兴向邓小平转达他的三个意思:第一,要忍,不要着急;第二,刘、邓可以分开;第三,如果有事可以给他(**)写信。听完汪东兴转达**的意思后,邓小平表示,大字报中提出的许多问题与事实不符,他要求见主席当面谈谈。汪东兴把邓小平的要求转报了**。
不久之后,一天深夜,院子里黑漆漆的,我们全家人早已熟睡。也不知是几点钟,突然我们孩子们住的西屋里电话铃不断地响了起来。我懵懵地跑去接电话,只听总机说,一组(**处)秘书要找秘书王瑞林讲话,可王不在办公室值班,让找一下王来接电话。其实,王秘书就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只是家中没有电话。把王秘书叫来不久以后,**的秘书徐业夫来到我们那个在中南海怀仁堂边上的家中。
王秘书带着徐业夫到父亲的卧室把他叫起来,告诉说主席要找他谈话,父亲赶紧起身。徐业夫没有让带警卫员,接着父亲一个人走了。父亲走后,母亲很紧张。要知道,自“革”后开始批刘、邓以来,**一直未找邓谈过话呀。
天快亮了,父亲才从主席处回来。父亲告诉母亲,主席主要问他30年代离开红七军到上海向中央汇报工作这一段的历史情况,他向主席详细讲了。主席批评了他派工作组的错误。父亲说他向主席表示接受批评。父亲问主席,以后如有事情向主席汇报找谁?主席说,可以找汪东兴,也可以给他本人直接写信。看到主席态度缓和,批评得并不严厉,使人感到相当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