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莺娇

第五十三章

姜皎并不知晓这些, 心头还在忧心着如今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皇上一直都不喜沈随砚,只是如今皇上在宫中竟也被人暗算。

下毒之人尚且不知是谁,但一定是迫切想要皇上驾崩, 且又是十分熟悉皇上饮食之人。

姜酿那天和她说完这些后, 姜皎就仔细想了一想。

如果内侍并未查出来皇上的茶水之中被人下毒, 有可能下的本来就不是毒。

有时候, 两味药材或是两味食材在一起都是相克的, 只要将这些偷偷加进去就好。

所以能了解这些的人, 一定是能亲近皇上且被皇上信任的。

后妃如此说来, 倒是不大可能, 皇上不好美色,入后宫的日子一个月都是数得过来, 且多是去皇后处和燕贵妃处。

这两人,一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人是备受宠爱的贵妃, 都有皇子,倒是还真的不好说。

而她二人的皇子, 大抵可能性倒是会更大一些。

一般的宫婢又或是内侍,除非有血海深仇,不然怎会冒险去做这样的事。

姜皎想了许久才最终想出来一个定论来, 皇后母子与燕贵妃母子, 他们定当是要争夺皇位的。

上回江南水灾,表兄所查的一切罪证都是在皇上手中的,如今也只有皇上才知晓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

可也就是表兄从江南回来没多久, 皇上就病了。

如此, 一定是同证据有关,在第一时间被人知晓, 明白不能再等。

到底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刺客又是谁派去的。

一路之上,姜皎的头脑都异常清晰。

如今皇后让她入宫,定然不是单单为了照顾元贵人,想必更多的缘由还是想用自个牵制住沈随砚。

只是太子一直是得圣心的,三皇子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太子如此急迫的下手,又或是这其中,太子与三皇子都是有份的。

姜皎还是觉着有些地方没有想到,但总归是这样的。

软轿不一会儿落下,姜皎被榴萼扶着从软轿之上下来。

然而入眼的并不是皇后的寝殿,而是元贵人的宫殿。

姜皎不解,淡笑道:“今日入宫,不用先去拜见皇后娘娘?”

公公说:“皇后娘娘说了,近些时日她照顾皇上颇有些劳累,就不必王妃去她那处请安,只消王妃好生照顾元贵人就成。”

姜皎点头,“这是自然,还请公公告诉母后,请她一定放心。”

公公正准备想走,转头又看着姜皎说:“皇后娘娘还说,近些时日宫中想必不大太平,下毒一事一直都如今还没有完全查清楚,还请王妃就好生待在元贵人这处,切莫随意乱走。”

这话就有些软禁意思在,不过才入宫的时候,姜皎已经想过会有如此的局面发生。

倒是还能让她同元贵人在一起,不算太坏。

她点头,“母后放心,我定不会乱走。”

公公这才带着一队人离开,姜皎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秋眸中的凉意逐渐冷下来,“软禁便是软禁,可真是会说场面话。”

榴萼与蔻梢都十分的担心,“王妃,如今要怎么办?”

姜皎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儿,叹口气,“你说,这样的地方困住了多少个女人,她们为母家,为孩子,到头来,却只能待在这样四四方方的地方一辈子。”

榴萼与蔻梢都没有说话。

姜皎随后又道:“进去看看母妃,本来入宫的时候就已经料到的。”

看看榴萼与蔻梢的手,两手空空,姜皎难得语气中有些娇,“本也是没打算做什么的,只是怕在宫中的银两不够不好办事,谁知方才那个太监。”

贵人身边侍候的人,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的。

想起方才公公说话的腔调,姜皎就一阵的不适,“我就不信,他当真能得意一辈子。”

榴萼连忙扶住姜皎,“王妃莫要气恼,刚才我还未去前厅的时候,就听闻宫中来了人,倒是怕事情不大妙,先一步备了不少的银票在自个的身上。”

说着,她将藏在腰间的几张银票递给姜皎,“王妃瞧。”

姜皎看着手中的银票,面上一喜,“当真是办了一件顶好的事。”

如今有了银票一切都好办,主仆三人在宫殿外头说了半晌的话也没见人出来。

姜皎吩咐蔻梢,“去叩门。”

叩门声三短一长,敲了许久里头才将门给打开。

来开门的人,是之前见到一直在云贵人身边服侍的嬷嬷。

看见姜皎来,眼中突然闪出些泪花,“还请王妃救救娘娘。”

姜皎被她突如其来的跪拜吓了一大跳,榴萼在一旁将嬷嬷给扶起来,“嬷嬷如此倒是折煞王妃,您有事不妨直说。”

嬷嬷看了眼长街,擦了眼泪对姜皎道:“王妃还是先进来,外头冷。”

可是进到内殿之中,也并未太暖和。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人,被子倒是盖的厚。

姜皎压低嗓音,焦急问,“这是怎得一回事?”

嬷嬷摇摇头,又忍不住地擦着眼泪说:“我们娘娘虽一直不得宠,但是皇上身上康健,娘娘又生下五皇子,平日中日子虽过得不算太好,但也并未太坏,至少冬日的炭火是从未停过的,也不会少了吃食。”

嬷嬷看了床榻之上一眼,后将事情一点点说给姜皎听。

元贵人这些年一直在深宫中,只是前些时日听闻皇上病了,她心头的那股子悸动又起来了不少。

想着从前皇上最喜欢吃她做的糕点,元贵人就亲自下厨做了一盘,也想去探望皇上。

可是不想,才到紫宸殿的门口,就看见燕贵妃在那处。

她一瞧见燕贵妃的面容,就想起如今的这般是拜谁所赐。

燕贵妃自然也看见元贵人,两人生了口角之嫌。

燕贵妃一气之下将元贵人做的糕点通通扔在她脚下,元贵人当场就想要打燕贵妃,可是被赶到的皇后给阻止。

燕归人哭哭啼啼的对着皇后说:“姐姐可要为妹妹做主,妹妹在外间等着皇上的传召,可是元贵人一来就开始讽刺臣妾,臣妾实在是气不过,这才回嘴,元贵人姐姐竟还将糕点砸向我,更是作势要打我。”

元贵人看着眼前燕贵妃的容貌,就连头都开始变得疼痛。

好似多年前的时候,先贵妃也是如此,她自个跌了一跤,不慎早产,却偏要说,是同自己吵架气的。

皇后看着两人的样子,厉声道:“放肆,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胡闹?”

“元贵人。”皇后的嗓音中带有狠辣,“你身为宫中的老人,却还敢在宫中如此专横,以下犯上,竟还要打人,你才是最该被罚的那一个。”

“只是念在如今皇上还未清醒,我也不好对你做处罚,你自个去长街上跪着,跪足一个时辰再起来,随后不准出宫来,在你宫中禁足。”

皇后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燕贵妃,话风一转,“至于燕贵妃,叨扰皇上清净,罚奉一个月,后头的等皇上醒来之后说。”

后不论元贵人如何哀求,皇后终究是没有松口的,她只得去长街上跪了一个时辰。

嬷嬷哭着擦眼泪,“皇后娘娘吩咐内务府不许给娘娘炭火,吃食也不准给好的,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几乎都是不能用不能吃的,娘娘的病又来势汹汹,太医院的太医无一人肯来的,如今娘娘高烧不退,奴婢实在是怕……”

姜皎打断嬷嬷,“不会的,母妃不会有事的。”

这话不仅是说给嬷嬷听的,也是在告诉她自己。

她对着后头站着的榴萼道:“你取一张银票,买通外头的一名侍卫,请他定要帮帮忙,去太医院帮忙取一味退热的药就好,还有炭火,也烦请他帮忙多弄些来。”

姜皎算下这些东西的物价,就算是买的足够多,也绰绰有余,至少还能剩下个几百两,“剩余的,就让侍卫拿着,只说是感谢他的,旁的什么都不要说。”

榴萼领命而去,蔻梢去厨房之中多烧些热水。

她身旁的两个丫鬟都没做过什么粗活,皇后实在是太心狠,仗着如今皇上病了昏睡不醒就敢如此。

届时倘若元贵人当真是出了什么事,也大可以说是她自个体弱不成,反正皇上也不会在乎什么。

从前还觉着皇后是一个极好的人,如今看来,当真是佛口蛇心。

姜皎掀开帘帐,元贵人烧的厉害,但是殿内只剩余一点的炭火,根本就是不够的。

只能将被子多盖在元贵人的身上,帮她取暖。

迷迷糊糊间,元贵人似乎看到有人前来,她握住姜皎的手道:“好孩子,没想到是你来了,如今宫中已经这样,你来做什么?”

她的掌心都全是发热出的薄汗,姜皎没顾上被她握住的手,拿出帕子帮她擦着额头,“母妃说的哪里话,您病了,我定是要入宫侍候的。”

元贵人摇摇头,“我老了,这辈子都只能这样,听话,一会儿就回去,砚儿不想让你来的。”

姜皎垂头,唇边露出一个苦笑,如今母子二人都有难,不知该要如何。

很快她就将头给抬起来,看向元贵人,“母妃,王爷他也很在乎您,您切莫如此说。”

说着,姜皎帮元贵人将手上的汗都擦了去,“您就安心养病,莫要想些其他的。”

没回答元贵人后头的话,也不顾她说些旁的,径直起身。

其实大抵也是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缘故,与元贵人见的如今算的上第二面,她怕在那处,元贵人总是会问沈随砚如何。

可她也想知晓,沈随砚现下究竟过的好不好。

收拾好情绪,榴萼已经从外头进来。

看见姜皎,她先是点头,“王妃放心,事情都已经办妥,这侍卫虽说年纪小,但是答应的爽快,他说他不要多的,只要一百两就好,也说日后在宫中,只要有事都可以去寻他。”

姜皎点头,对于侍卫拿多少是不在意的。

“如今要紧的是母妃的病。”姜皎抬起头,看着天上开始落雪,“这般冷的天儿,没有炭火过冬,可如何是好。”

滚边的兔毛在大氅的周围,姜皎的脸贴在上头,触感柔软不已。

宫中尔虞我诈,连一条活路都是不愿给的。

姜皎将手慢慢合起来,看着漫天的大雪。

眼睫轻颤,有一滴泪淌下来,滑过她姣好的脸蛋

愿以我心渡君心,长乐安康,岁岁安宁。

不知现在沈随砚究竟如何,那队刺客来势汹汹,定是要将他给铲除才肯甘心。

姜皎不知沈随砚的武功究竟如何,只希望,他半分的事情都没有。

小侍卫是守信的,夜半十分,轻轻敲响宫门。

姜皎打着灯笼,手捏着长柄,站在门侧。

小侍卫没察觉,兴高采烈地将手中的药材递给榴萼,“我去太医院,只说我兄弟病了,想要一味退烧药,太医院如今忙得不行,也没多问就直接将药给我,我问他们可否每日都来,帮我抓药的小太监说是可以,我就放心下来。”

而后他将身后的竹筐给露出来,“这是一筐炭火,虽只有两天的量,但是宫中肯卖炭火的不多,我也是用了好大的劲才买来,姐姐们先用,倒是我再多买些来。”

如此这般已经很好,姜皎也没有要求其他。

榴萼微笑,“多谢小兄弟,若是银两不够,尽管同我们说。”

这世上,有时真情并不可靠,还不如银两可靠。

姜皎目光平静地落在面前的东西上。

灯笼之上有一半的阴影打在她脸上,眸底松懈下一股劲,不再一直紧着。

有了药,便是好一些。

蔻梢也在此时出来,姜皎亲自拿着药去小厨房中熬。

皇后不许任何人侍候元贵人,只留下一个嬷嬷在她的身边,院中一切的活都是要他们亲自来的。

如今已经任人宰割,成为旁人的鱼肉,又有什么是做不得的。

姜皎从前没做过这样的活,蔻梢就在一旁陪着姜皎。

炉中的火有些呛,蔻梢拿着扇子帮姜皎把烟扇得远一些,“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姜皎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中的扇子,浓烟一下过来,她也被呛了一下,“想离开了?”

蔻梢摇头,“王妃在哪,奴婢就在哪,只是觉得王妃从小都没受过苦,如今还要遭这样的罪,实在是替王妃难过。”

姜皎用扇子敲着她头,“放心,苦不了太久,有些事情先苦后甜后才会知道有多好。”

她看着小炉不停的跳动,药味不断涌入鼻尖,虽是苦涩的,但是也并未有太难闻。

“况且我如今被带入宫中,不知有多少人看见,皇后不会让我在宫中出事,不然若是太子当真即位,她是挡不住天下的幽幽众口。”

她想的透彻,皇后如此做,不外乎是想控制住沈随砚。

既然如此,她自然是不能出事的。

她同沈随砚在外界面前,倒是没有传出什么传闻来,不过是按照普通夫妇过日子。

若是沈随砚当真参与夺嫡,被皇后还有太子忌惮,定要有威胁他的把柄。

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不论如此,皇后都不会让自己有事。

果然,每日的饭食都按时送来,算不上太好,也不算太差。

炭火每天都紧着元贵人的房中用,姜皎同榴萼还有蔻梢都挤在一个房中。

冬日中炭火不够,姜皎又如此的畏寒,只得多穿些,多盖一点被子。

但是如此这样,依旧是手脚冰凉。

今日是小侍卫要送炭火来的日子,姜皎晚上还是同榴萼一起过去。

她们身上统共只剩下两张银票,宫中的人知晓小侍卫在买炭,不免都将价给抬高。

可是不想今日,外头一直没有敲门的声响。

姜皎踱步,脚冷的不行,想用这样的办法让自个暖和起来。

好在等了小半个时辰,小侍卫终于敲门。

榴萼赶忙去将门打开,小侍卫确实站在外头。

但是他面容之上青紫,身上的衣服也破了不少。

榴萼大惊,“小兄弟,你这是怎么弄得?”

姜皎心中登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手中握着灯笼柄紧了一些,将灯笼抬高,看清眼前人的样子。

小侍卫带着歉意笑了一下,“今日我去同张公公买炭,不想他拿了银两,只给了我半框的炭,还同我说,如今冬日中,各个宫许多地方都在买炭火,能用那些银两给我这些已经十分好,我气不过他多番抬价,就冲上去和他理论,没承想竟被他叫人给打了一顿。”

小侍卫挠下头,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也被调离此处,往后不能帮姐姐了。”

说着,他还从怀中掏出一袋的钱,“这是剩下的钱,我当时说要一百两的报酬,但是如今事情没有办妥,只要五十两就够。”

榴萼一愣,如今,竟是谁都不能帮了。

她看眼姜皎,姜皎微不可察的点头,榴萼这才将钱给收下。

对着小侍卫宽慰笑下,“小兄弟,这些时日多谢你。”

小侍卫摆手,“姐姐客气了。”

说着,他就离开。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姜皎葱白似的指尖都朝掌心中嵌了两分,“看来是有人察觉,这才不让人帮我们,如今虽说不愁吃,可是没了炭火也是难过。”

元贵人好不容易好些,如此断了药可怎得是好。

凝着榴萼手中的钱袋,姜皎下了一个决心,“宫中知晓我们在买炭,他们只会愈发的贪婪,所以这个法子行不通了,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她看向远处,“姜酿说父亲被皇上请进宫中,官员应当都是没有大碍的,我想出去碰碰运气,还有表兄,他是殿前指挥使,在宫中当值,应当能想办法见上一面。”

榴萼压低声音,却死死拽住姜皎,“王妃说些什么话,如今是在宫中,元贵人的宫殿外头有太多的人把守,想要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莫要提,您如何知晓宫中的路,寻到老爷与表公子。”

姜皎垂眸,秋眸中的泪花逐渐出来。

近些时日,事情都压在身上,她也几乎要快承受不住。

往前的十几年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如今倒是遇见。

她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珠给擦干,“今日先如此,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不知是不是在冷风中吹的太久,喉咙都有些沙哑,还带有一些的咳嗽。

榴萼赶忙帮她将大氅给拢的紧一些,护着她回屋。

屋中没暖和太多,姜皎只能抱着汤婆子躺在床榻之上。

眼皮昏昏沉沉的,她一直想要想出一个法子来,然而却怎么都不行,渐渐失了神智。

等到第二日一起来,口干舌燥,浑身都酸软无力。

榴萼与蔻梢都肿着眼,帮她擦着手,“王妃先别起来,您如今也起了高热。”

姜皎苦笑一声,冬日中的病来势汹汹,昨夜就咳了两声,今日就不成了。

她浑身冒着虚汗,仍是强撑着问榴萼,“我们进宫是第几日了?”

榴萼擦干泪对姜皎道:“十五日了,外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姜皎撑着的手肘猛然卸下力气来,十五日,可是沈随砚如今还尚且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摇着头,“母妃如何了?”

榴萼都急得要哭出来,“王妃还关心旁人,自个都病成这般模样了。”

姜皎十分坚定,“同我说。”

蔻梢接上话,“元贵人的烧已经退了,如今还将养着,倒是姑娘该如何?”

姜皎面上露出个笑来,“总算,总算是好了。”

能治好元贵人已经十分的不容易,姜皎不敢奢求得太多。

外头送膳的公公来了,看见院中没人,十分的不悦,“怎得一个人都没有。”

榴萼擦干眼泪,看了姜皎一眼后出去。

公公瞪她一眼,直接将食盒放在地上,“下次还来得如此慢,饭就不必吃了。”

冬日中饭食本就冷的快,放在地上更是不成的。

榴萼连忙将食盒给拿起,在公公要走的时候道:“公公,我们王妃起了高热,能不能请太医过来瞧瞧,王妃也算是皇后娘娘请进宫中的,当初进宫之时并未说不能瞧太医的。”

公公听完甚是不悦,朝西南角的方向拱手道:“王妃再大,可有皇上大?如今皇上醒了,所有的太医都在紫宸殿候命,王妃能比皇上的命还要金贵不成。”

房中一阵剧烈地咳嗽,公公嫌晦气在鼻尖前头扇了一下,“可别传染给别人。”

榴萼赶紧提着食盒进屋,姜皎咳嗽得停不下来。

眼眸前一阵湿漉漉的,看着可怜得紧。

她声音虚弱,躺在床榻上,“皇上醒了,也不知王爷现在是否有消息了。”

榴萼将食盒放在一旁,咬着牙对姜皎道:“我一定将太医给王妃请来。”

姜皎摇头,“不要如此,皇后有意刁难,现如今皇上醒了,她会更加的紧张,不会注意到我们这边,你们悄咪咪的出去,将宫中的方位打探清楚,若是能见到表兄是再好不过的。”

如今,沈随砚尚未归来,她只能靠自己。

在心底苦笑一声,夫君,你若是再不回来,可就真的要见不到萤萤了。

紫宸殿外,皇后被堵在门外不能进入。

看着黄公公,皇后倒是一直客气,“我听闻皇上醒了,特意来瞧瞧,怎得还不能见。”

黄公公赶忙低下身,“不敢,只是皇上才醒,谁都不愿见,想自个好生修养一番,皇后娘娘还是请回,冰天雪地的,可别冻坏身子。”

皇后咬着牙,不愿意走。

今日的事情蹊跷,皇上突然醒了,又不愿见她,实在是让她不安的很。

她勉强笑着,对黄公公说:“既然如此,我还是在偏殿候着的好。”

说罢,皇后转身去了偏殿,没再执意进去。

内殿之中,沈随砚坐在轮椅之上久久没有说话。

皇上咳嗽着,帕子上就是一片的血。

他眼眸凌厉,看着帕子将帕子给扔的很远。

“听闻你在云县遇险了?”圣上靠回软枕之上,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沈随砚面无表情,垂着头,脸上轮廓尽显。

没有旁的神情,唯余眼眸之中的一点光亮。

他恭敬道:“是,瞒不过父皇。”

圣上终于正眼看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你的腿是何时好的?”

沈随砚赶忙跪下,“不敢欺瞒父皇,儿臣从前遇到一位神医,将腿给治好,却又怕再遭受从前的事情,这才没同父皇说,还请父皇降罪。”

圣上摆手,“你做的很好,懂得规避锋芒,这些年不争不抢,才有得如今。”

沈随砚唇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意来,没再说旁的话。

圣上又不停的咳嗽,与沈随砚相似的眼眸中透着精光,“我被人暗算,下药想要谋害我性命,如今我知晓是谁,却需要有人帮我去将他给捉拿到。”

内室中默了两秒,“我派人去寻你的行踪,一直找了你三日才有声响,砚儿,你可明白父皇的苦心。”

沈随砚恭敬且虔诚,“父皇尽管吩咐。”

圣上的眼眸中透出几分的喜悦来,看着一直被自己当作棋子的儿子,如今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是如此地听话,一身的武艺也只是想让自己不再遭遇危险。

这把刀,是好用的,也是他这个做儿子应当的。

圣上想要撑着坐起来,沈随砚将他给扶了起来。

手被握住,这是头一次,沈随砚感受到他握住自己的手。

小时候,眼前的帝王牵过很多的人,却唯独没有自己。

他看着皇上,将眸中的冷意给掩盖过去。

人到这个时候,总会想着一些旁的事情。

皇上也是如此。

他现如今倒是觉得,亏欠这个儿子太多,只是帝王之路,又怎会是一帆风顺的,总是要有能狠下心的时候。

于是他拍着沈随砚的手道:“你将桌上的两道圣旨都拿过来。”

沈随砚立刻道:“儿臣不敢。”

此等行为让皇上更加的满意,他明白身下的皇位有太多人觊觎,也明白几个儿子中间的明争暗斗,可是他查过许多回,眼前的人,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所以,才敢放心的将眼前的事交给他。

皇上声音都带着不少的威严,“朕让你去,你就去。”

沈随砚领命,将桌上的东西拿过来放在圣上的手中。

圣上先是打开第一道圣旨,声音中带着沧桑,“太子不仁,不配做这天下的储君,江南水患是他一手造成的,如今他又在我的膳食之中下了相克的食物,才使我重病不起,第一道圣旨,是要你亲手带领禁卫军,将太子捉拿。”

圣上的眼中透着几分的狠辣,“捉到太子后,斩立决。”

既然已经不适合当储君,不让他活在这个世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道圣旨,是要你护着你的七弟登上皇位,我知晓你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想强加于你的身上,所以看来看去,你七弟聪颖,他的母妃母族并不强大,是最好的人选。”

圣上说着,又开始剧烈地咳嗽,眸中透着愤恨,“我没多少的时辰了,你带着两道圣旨立刻去。”

他的儿子如今胆敢弑父,胆敢害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当真是罪不可恕。

沈随砚没有立刻接过,只是又问着,“三皇兄要如何?”

圣上摇头,“燕家势大,他们打的什么算盘我再清楚不过,如今,我不能让身下的龙椅换了名字,只是你三皇兄——”

位高者想起自己还是亲王之时,遇见的那位女子。

她纯真烂漫,不论是在何时,都能抚慰他的心。

可她也好狠,生下孩子后离去,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们的孩子,他也会好好对他。

圣上狠了心,“废除亲王,收回封地,往后,就让他做个平民的好。”

沈随砚唇边勾起个笑来,“父皇所说,儿臣谨记。”

圣上躺在床榻之上不住的□□,那药还有旁的作用,让他难受的几乎要受不住。

他看着沈随砚,眼前这个最不被他重视的儿子才是最终能帮他的人。

只可惜,他的皇位,马上就要交给别人了。

他抓住沈随砚的衣袖道:“你让内侍将燕贵妃给朕寻来。”

药性得不到纾解,他更加地难受。

沈随砚不紧不慢地将东西都给收好,圣旨拿在手上。

看着皇上在床榻之上不住的翻滚,眼眸中全部都是漠视,“来人。”

说着,外头突然进来几个人,身上穿着宫中侍卫的衣裳,但却并不是宫中侍卫。

圣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沈随砚倏地笑了,“父皇既然如此难受,儿臣实在怕一会儿宫嫔来了,会惹得父皇突然暴毙,想来,父皇也不愿一世的英名都毁在这上面吧。”

说着,他手一动,身旁的人立刻上前,用铁链将人给捆了起来。

皇上刚想要说话,可是却被人堵上嘴。

一时间,他似乎明白什么,不住的晃动自己的身子,铁链被晃得一直响。

沈随砚道:“如今军符全都在我的手上,我劝父皇还是省些力气的好,毕竟,您曾经漠视的事情,如今儿子还给您的,连十分之一都是不到的。”

皇上已经被铁链给绑起来,也不能发出声响。

黄公公突然闯进来,“你——”

沈随砚听见后面的响动,从身旁的人身上抽出剑来,一剑捅入黄公公的心中,面上全是阴鸷。

黄公公目瞪口呆的看着胸前的窟窿,最后直直倒了下去。

沈随砚捏住手中圣旨的一角,另一角很快就被炭火中的火苗吞噬上来。

他看着火花的跳动,又看了一眼皇上,第二道圣旨也是这样。

在火苗将圣旨吞噬的时候,他的声响也在内殿之中响起,“父皇想要杀的人,儿子一个都不会留,父皇不想杀的人,儿子也会让他,下去陪您。”

沈随砚说的话使人不寒而栗,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在皇上的耳边低语。

火花逐渐窜大,沈随砚走出内殿。

段祁卿在外头等着他,看着内殿之中的火,不免有些不忍,“就这般?”

沈随砚没有回复他,只问,“可有找到萤萤?”

段祁卿道:“人才进来,禁军还在对抗,一时还未找到。”

沈随砚想起殿前指挥使是谁,将手中的军符交给段祁卿,“太子,斩立决,三皇子先不动。”

皇后听见外头的动静不对,可是才一出来,就被人用刀架住脖子。

一瞬间惊恐不已,皇后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眼熟,却也觉得不大熟悉。

只是定睛一看,竟是沈随砚。

她娇声呵斥,“怎会是你,你做了什么?”

突然间,外头有太监不住的大叫,“快来人,走水了。”

段祁卿闻言,拿着军符赶忙离去。

沈随砚背对着火花,看着皇后眼眸之中的不敢相信。

笑得很淡,嗓音中全然没有半分的笑意,“母后可想知道,您不如进内室看看,也好陪陪父皇不是。”

说着,他似是想起什么,又不紧不慢道:“您同太子一起谋划给父皇下毒,父皇震怒不已,说要对太子斩-立-决。”

皇后听完跌坐在地上,没有从前的风采神韵。

沈随砚的声音渐渐传远,看着眼前的人,轻唤道:“母后,您说父皇可还愿意见到您?”

皇后在此时突然暴怒起身,却很快就被人压在剑下。

她尖锐的笑声传来,让沈随砚不住的皱眉,“你这种不配为人的人,我当初就应当杀了你,更不该留你到如今,你杀了我,杀了太子,就想即位,好啊,我要让你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是什么,你再也别想见到她。”

皇后表情狰狞,死死盯着沈随砚。

沈随砚蹙眉看着她,还未来得及问出口,皇后就一刀撞死在剑上。

血有一滴溅到沈随砚的衣衫之上,他沉冷的嗓音中多了一分的焦急,“去找王妃,一定要将她给找到。”

“是。”观砚领命,立刻带了一队人马前去。

沈随砚看着眼前的局势,段祁卿那边是不必担忧的。

他猛然间想到什么,牵过一匹马就赶忙翻身上马。

身后的火焰吞噬着宫殿,可他却如同不在意一般,骑着马朝前。

观墨在后头紧赶慢赶地追上沈随砚,不一会就到了元贵人的宫殿门口。

如今宫中到处都是沈随砚的人,自然无人敢阻拦。

所有的人都被控制在宫殿之中,不得轻易离开。

沈随砚翻身下马,立刻朝里头走去。

不想正好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不要,你滚开。”

是萤萤的声响,沈随砚顾不上其他,连忙闯进去。

内殿太冷了,他只能看见自己的萤萤被困于床榻之上,有一男子要行苟且之事。

她满脸都是泪花,无论怎样都推搡不开身上的人。

门猛然间被踹开,三皇子猛然间回头,“谁?”

可是不想,一人提剑前来,如同咬人的猛兽,直接挑开他的手筋。

沈随砚将三皇子制服在自己的剑下,一手捂住姜皎的眼睛,一手拿剑。

三皇子在地上不住的哀嚎,沈随砚在姜皎的耳边轻声道:“别看,脏。”

他摸着姜皎的额头是滚烫的,知晓她定然是病了。

三皇子盛怒之下,不断的喊人,可是外头,一个他的人都没有。

“你这个窝囊废,你竟敢夺权,你这个没娘的野种,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回应他的,只有沈随砚将剑插.入他的腿中,随后拔出,又将剑插.入他另一条腿中。

姜皎只能听见皮肉撕裂的声响,沈随砚看着在地上哀嚎的人,对着外头道:“将人给拖走。”

观墨很快进来收拾局面,沈随砚这才缓缓将姜皎给放开。

眼前能看得见东西,但是一直高烧不退,姜皎眼尾都泛着红。

她看着沈随砚到来,泪水在这一刻全部都涌出来,“你没事,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我以为你出事了,还好你没事。”

沈随砚的喉咙一紧,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眸中一阵的酸涩,他揽着姜皎,“我回来了,萤萤放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姜皎揽着他的脖颈小声的啜泣,可是还没哭两声,就直接晕了过去。

沈随砚紧张地喊她,“萤萤,萤萤。”

但是回应他的,只有姜皎带着潮热的气息。

沈随砚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裹着姜皎抱着姜皎准备离开。

但是观墨却在此时过来,对着沈随砚道:“王爷,宁大人带了一队的人马,将宫殿给包围了,段大人也围了宁大人,您现在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沈随砚能感受到怀中的人愈发地烫起来,他看着姜皎逐渐虚弱的呼吸,冷声道:“萤萤要寻大夫来瞧。”

说着,他抱着姜皎,将她身上每一寸地方都包裹得完全。

一步步走出去,看见的正是众多的人围着这处宫殿。

宁司朔看着他怀中的姜皎,手中握着的缰绳都紧了几分,“许久不见啊,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