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聚游1s
4 聚游(1st)
4 聚游(1st)
到了上车地点,两个女孩子仍旧站在车下等待。看到这样的场景,顾殊城与严冰语心中各有感慨,这种感慨唯一相同的地方或许就是那其中包含的微微歉意。
顾殊城松了男人的袖口,轻声道:“苏茵,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严冰语淡淡微笑,“我记得。”
三个字结束的时候,年轻人已经上前牵住了女孩子的手,两个人一齐面向他,“苏茵,你应该叫叔叔。”
“叔叔?”苏茵惊讶地看向严冰语。
“你好。”严冰语点头致意,似乎是肯定了她的叫法。
不容得他们再细说,车子已经启动,几个人匆匆上了车。
“大伯,我要坐前面!”小秋儿瞅准了临窗的位置,拉着严冰语就要坐过去。
同事们给他们留了前后相邻的两排座位,其实也没太大区别,不过小孩子总是能从一般中揪出些她眼中的不同来,前面的位子就是比后面的位子好。
“小秋儿!”
苏茵笑一笑,“叔叔,依了她也不碍事。”
她同顾殊城一起坐了后排,柳晓悠则低头微笑着坐到了抱着孩子的严冰语旁边。
“小秋儿,在大伯腿上坐一会儿就到柳阿姨这里来坐,知道吗?”
“知道!我不会把大伯的腿坐酸的啦。”小家伙说完后便趴到窗户旁边,眼也不眨地注视着林立的高楼。
“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向日葵啊?”她两眼巴巴地问。
“现在是冬天,向日葵要到夏天才开花的。”严冰语有些无奈,森里公园里的确有向日葵田,可不知道这小东西怎么突然冒出这个问题来。
小秋儿噘了嘴,用很小声很小声的声音嘟哝一句,“不能在花田里照相了,呜呜。”
原来打的是这个小算盘,柳晓悠笑着攥了她的小手,弯腰说了句悄悄话,“小笨蛋,那个哥哥和你大伯关系可好了,你让大伯和他说一句,等到夏天再让他来给你照呗。”
“真的?”大眼睛滴溜溜转起来,满怀期待地仰视着严冰语。
“唔,你看我干什么?”严冰语不明就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也不能给你变一片向日葵出来。”
“可是大伯可以变个摄影师哥哥,嘿嘿。”她贼笑着。
严冰语看向柳晓悠,“你和她说了什么?”
柳晓悠搭着他的肩膀,凑到耳旁说:“你很早以前说过舒城是你的侄子,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我不过是让小秋儿怂恿你多同侄子联系联系。”
“晓悠。”严冰语看着女孩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淡淡答应了句,“哦。”
柳晓悠又想同顾殊城说几句,转过身时,只见对方正直直看着她,目光相遇了,对方才把头扭过去看窗外的景色。
“喂,舒城!你还记得我家英雄么?”柳晓悠开口就问,看到苏茵又补充道,“苏茵不好意思哦,他以前说他叫舒城的,一时习惯改不了口了。”
苏茵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接着就问:“英雄是谁?”
顾殊城其实也不知道那女人口中的“英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木着一张脸,“我去你家好像不太多。”
“你居然不记得了!啊呀,当初你把它寄养在我那里的时候不是还挺舍不得嘛,怎么现在这么没心没肺。”
顾殊城终于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了,眼睛扫到男人的背影上,嘴里说:“什么英雄,你直接说那条狗不就行了,你自己取的名字我怎么知道。”
“你把它扔在我这里这么多年,看护费多少得给点儿吧。”柳晓悠打趣道。
顾殊城本来就觉得这个女人很碍眼,现在这人还同他说着一点儿都不觉得好笑的玩笑,他很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你要我怎么给?”
“话可是你说的,钱我也不好意思开口,你不是大名鼎鼎的摄影师嘛,等会儿帮我和严好好照几张照片得了。”她说完还挽住了严冰语的胳膊,引得车上的人开始起哄。
知道女孩子对自己的心意,也明白她这样的苦心,严冰语没有明显地挣脱她,只是沉默。
顾殊城只当是男人默许了,先前没觉得好笑现在却忍不住笑出来,“行啊,你们是想要拍得像兄妹还是像情侣?”
车上的人起哄得更加厉害,柳晓悠从没带过男友参加活动,这一次带来的男人同她关系肯定不一般,于是都叫着,“那还用问,当然是情侣啦,像夫妻更好,柳柳是吧?”
话说明白了就不太好意思了,柳晓悠看一眼抿住嘴唇的严冰语,红着脸冲带头起哄的人喊道:“去,瞎说什么。”
先前还说和这个女人什么也没有的男人,到了现在却任何反驳都没有了。顾殊城冷笑一声,双手交叉在脑后,然后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半揶揄半嘲讽:“学姐啊,你比从前还要主动哦,现在的女人果然不能小觑。”
苏茵扯了他的衣服一下,圆场道:“诶,你们男人不要自我感觉太好啊。虽然当初是我主动的,可保不准哪一天我又把你甩了。”
全车轰然,觉得玩笑也该适可而止,于是各自讲各自的话去了。
森林公园在离市中心约两小时车程的郊区,在车上憋屈了半天的众人,一下车便开始伸展胳膊腿。总数为六的男同志很自然担任了搬运工的角色,严冰语也不可避免地一手提了一个方便袋,往袋中看了一眼,一个装了莲藕土豆之类的食材,一个则是他先前买的木炭。
城市里的公园也没有所谓高山险峰,只是地势稍微偏高,需要爬坡。一行人熙熙攘攘往前走去,没一会儿就有天天坐办公室的OL开始喊累了。
“你说烧烤的地方安在大门口不就成了,弄那么远,去的人都吓跑了。”
“出门就是来体验这种乐趣的,像你这种只知道吃喝的自然另当别论。”
严冰语静静听着众人的调笑,感受着大家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活力,像他们那样生活,他觉得有些羡慕。
“严,你累不累?我帮你提一个。”
柳晓悠知道严冰语是个什么状况,遇到天气冷或者阴雨时候,男人的手脚就会开始疼痛,同他的眼睛一样,都是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她竭力劝男人出来也是想要让他多活动一些,像他那样每天不是坐在屋里喝茶抽烟就是接送小孩子,只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顾殊城有意没有同男人走得很近,他有他的女友,男人也有他自己的桃花债,省得看入眼了还觉得莫名烦心。
不知道是他的疏忽还是男人的速度变慢了,他们的距离不知不觉中又拉近了许多,于是他听到那个守候在男人身边的女人说:“严,你累不累?我帮你提一个。”
“让我来吧。”他快步上前,“大叔,我是晚辈,应该帮忙。”
他很从容地从男人手里拿过那个装满食材的袋子,还对男人身边的小家伙说:“小秋儿你走不走得动啊?要不哥哥把你也扛着好了。”
小家伙吐吐舌头,一本正经地说:“才不要你扛,抱的话我还可以考虑。”
严冰语轻轻笑了,腾出来的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应该谢谢哥哥。”
然后他抬头对上顾殊城的眼,“谢谢。”
顾殊城一怔,那个男人变了,不单单外表上,就连性格也变了。除了对那个小不点是非比寻常的罗嗦,同其他人在一起时他明显变得很沉默。单调的表情,心不在焉的神色,曾经的飞扬神采曾经的牙尖嘴利完全不知所踪,他就像一颗被巨石压弯了的树,顾殊城觉得就算有人当面给他一巴掌他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当一个人开始频繁地对比从前与现在,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开始对现在失望。
谁都不希望自己爱过的人变成人海中再也识不出来的一粟,他们所眷恋的,或许恰恰是那些闪耀着无法比拟的美好光彩的感觉。
这是不是代表,当那个美好的感觉永远无法再现的时候,他就可以放下了?
“阿城,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走吧。”顾殊城闭上眼。他似乎又想了些不该想的,而这个问题,他一时间找不到答案。
到了烧烤区已经是上午11点,租了三个炉子两张桌子,大家商量了一下就开始分工。几个年轻男人生火已经绰绰有余,严冰语很自然地被分配了去帮女孩子们切菜,比较难掌握力道的球茎类蔬菜由他一手包揽了下来。
“严大哥,你切菜很熟练啊。”一个女同事说。
“平时都是自己做饭,熟能生巧吧。”严冰语专心干着手上的工作,很快土豆薄片就装满了一保鲜袋。
“啊,要是所有男人都能像你一样那就好了。”
严冰语淡淡微笑,“要是所有男人都是我这样的老家伙,你们女孩子肯定都要造反了。”
“至少有一个不会造反,柳柳高兴还来不及的。”女孩子小声揶揄着。
“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了。”说曹操曹操到,去水池边洗菜的柳晓悠探过头来问。
“我在说严大哥把土豆切得这么好,某人一定会吃光的。”
“讨厌!”柳晓悠白对方一眼,跑到旁边去牵了小秋儿,“走,阿姨带你去玩儿。”
“好啊好啊!”小秋儿自然是再乐意不过。
“严大哥,你是——离婚了?”等那两人已经走远了,喜欢打听闲事的女孩子问。
“不是。”
女孩子捂住嘴,“啊,那……”
“我没有结婚。”严冰语很平静地回答。
“那你左手上的戒指……”
严冰语停住手,盯着那枚已经被磨得有些光滑的戒指,低低说:“是爱人送的。”
女孩子没好意思刨根问底,她觉得柳晓悠和她带来的这个男人之间,也许不是那样一回事儿。
“唔。”就在严冰语他们旁边生火的顾殊城突然叫了一声。
因为隔得近,严冰语立刻站起来,关切问:“怎么了?”
顾殊城没理他,只是握着被木炭烫伤的手,他总不能说是因为太专心听男人说话而把自己烫伤了吧。
“你的手怎么样?”严冰语一点儿也没注意到对方不快的表情,抓过他的手。
顾殊城飞快扯回自己的手,略显焦躁地说:“一点儿小伤。”
他听到了那个男人最后的回答,什么戒指,什么爱人,明明就是一个人带着个小屁孩,而且还在这里同女人约会。如果心里喜欢别人的话,他到底把那女人置于何地,又不主动又不拒绝的,谁都看得出她喜欢他。
苏茵也闻声靠近了过来,严冰语见了,立即交代她道:“苏茵,有烫伤药吗?舒……城他烫到了。”
“好像没,阿城,要紧吗?”苏茵有些紧张地托起顾殊城的手,“都起泡了。”
“哎呀,不就是个烫伤么,你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顾殊城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句,继续埋头生他的火。
严冰语突然想到了什么,弯下腰从一堆东西中翻出来一瓶酱油,刚要打开又停住手,微笑着把它递给苏茵,“苏茵,酱油可以应急治烫伤的。”
说完,他朝背对着他们的顾殊城扬扬下巴,示意苏茵去给他抹上。
苏茵感谢地对他点点头。
见到顾殊城向苏茵伸出自己的手,而苏茵则非常仔细地低头擦抹,严冰语不自禁笑了笑,坐下来继续自己的任务。
苏茵是个好女孩,这是顾殊城的福气。而顾殊城,虽然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地打击过他,但实际也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吧。严冰语原本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使那孩子走上歧路,现在总算能松一口气。
东西切好后就是穿串,青椒土豆茄子肉块什么的穿到一起,他顺手把东西递给已经准备开烤的顾殊城。
“你会调味吗?”他好意地问。
“会。我曾经一个人独自旅行拍照,很多事情都学会了。”顾殊城抬眼看着男人,“不再是当初那个连煮碗面都要看着烹饪书的人了。”
“那很好嘛。”严冰语弯了眼睛,厚厚的镜片挡住了某种不知道是感动还是欣慰的情绪。
顾殊城无声笑了笑,接过男人递给他的东西,放到烤架上。
“喂,小帅哥,要不要我帮忙?”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同事凑了过来,然后干笑着说,“我被那群娘子军给赶出来了。”
另一边的烤架旁,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围在一起进行试炼,她们虽然下过厨房,不过做烧烤很多都还是头一回。
“就让她们玩去吧。”严冰语挽了袖子,“一会儿要是到了午饭时间还没有能吃的,我们这边就给她们做接应。来,我也给你们打个下手。”
“别,我们经验估计都不如你。这样好了,我们给你打下手,递东西刷调料什么的,如何?”来的男同事很谦虚地问道。
既然别人都这么说了,严冰语也不好再推辞,而且以他们这样粗手粗脚的情形下去,估计等会儿就真得饿肚子了。
另三个男同事则占据了对角的烤炉,于是一行人之间出现了极有戏剧性的三方鼎立的局面。
“喂,我们比一比哪一方做得最好,怎么样?”女孩子们根本就不是在询问,而是在宣布,“那就这么定了啊。”
“我也来烤吧。”顾殊城突然开口道,然后就默不做声地把食物往上摆。
他们租的是那种比较长的烤架,所以站两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男人站在身旁,偶尔衣袖与自己的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声,让他有种很平静的感觉。
男同事倒乐得轻松自在,只用把东西串好递过去就行了,想怎么搭配就怎么搭配,简直跟玩积木似的。而站在烤炉旁边的人就没这么走运,炉火的熏烤还是其次,有时候食物沾了水滴到木炭上,生出来的烟简直要把人给呛死。
严冰语被这烟给熏了几次,觉得眼睛开始有些痛了。眼泪止不住往外流,他走到旁边,取下眼镜拿出手帕擦了擦眼镜,本想用手揉揉眼睛的,看到被炭弄灰的手,于是对那个男同事说,“能麻烦你帮我拿张纸巾过来吗?”
“好的。”男同事拿了纸巾,走到严冰语旁边递给他。
他发现摘了眼镜的男人有些奇怪,仔细看,才发现是他的眼睛。
“请问你的眼睛——”
“李哥啊,快点把油递给我,这鸡翅都要烤糊了。”顾殊城突然大叫一声。
“哦!”男同事没来得及多想,回身去取了油给顾殊城,等到再想问时,严冰语已经擦完眼睛站到了烤架旁。
这种事情问多了也不太好,他想了想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于是继续玩起自己的“组合游戏”来。
光烤不吃食物很快就会冷,所以另外两组边烤边吃,不但速度很慢,而且还吃不够。只有顾殊城他们一直都在劳动,姓李的男同事看不过去了,拿了一串啃几口,觉得味道很不错,于是冲着其他人喊道:“喂,你们那些黑不溜秋的东西怎么能吃得下去啊,看看我们,又不贪吃做出来的东西又好,我们理所应当是第一。”
“是吗?”一个女孩子走过来,拿了串尝一口,顺手带走了一把。
“嗳,你怎么能随便拿!”
“东西烤出来是公有的,这都不知道还怎么混啊。”女孩子做了个鬼脸,然后把食物分给姐妹们,“都尝尝,还真不错。”
做烧烤严冰语也是第一次,听到她们的称赞,带着好奇心自言自语地说:“我也尝一串好了。”
他直接拿了刚烤好的茄子,正准备放到嘴里,胳膊就被抓住了,面前递过来一串什锦,“吃这个吧,各种东西都可以尝一下,也没那么烫。”
“谢谢。”严冰语接过来。又听见年轻人小声补充了一句,似乎是说茄子是辣的,而这串什锦没放辣椒。
“殊城,我已经可以吃辣了。”严冰语侧了脸,微微偏着头看着他,“这几年把酒戒了,胃病差不多也调理好了。”
顾殊城盯着男人不设防的表情,心跳失了几拍,匆匆别过头,粗声粗气道:“随便你。”
“帮我给小秋儿多烤几串鸡翅吧,她喜欢吃。”男人擦擦手,继续说,“我去叫她们回来。谢谢了。”
“喂。”
顾殊城叫一声,男人已经走远了。
自觉地拿了几串鸡翅放到火上,想了想,又拿了两根金黄的甜玉米一块儿烤。
全都没放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