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

第76章 冒险

“刘婉襄, 我为什么要帮你冒这样的险?翻承干宫或是钟粹宫的宫墙,与勤政亲贤殿是完全不同的。”

婉襄躺在绾春轩中的长榻上,望着窗外一片生机盎然的桃林。

那常在的声音如期粗粝地磨在她心上, 她淡淡地回答。

“我并没有要你翻越勤政亲贤殿的宫墙。”

“皇后娘娘安排了各宫无病无痛的嫔妃前去万岁爷那里侍疾, 你只需要在今日侍疾的时候把这颗药丸放进万岁爷的茶水中便好。”

那常在是身手敏捷,极其机变之人。

“这颗药丸入水即化, 无色无味,不会为人发觉的。”

那常在顷刻冷笑,眸中满是锐利之色,“既这药丸有此神奇功效, 你为何不即时献上以邀宠?”

“万岁爷平时便好丹药之道,不会引以为奇的。”

若是可以的话, 婉襄当然会自己将这颗药拿到勤政亲贤殿,偷偷地喂雍正吃下去。

可是她做不到。

“自五月以来我便生了病, 皇后娘娘没有安排我前去侍疾, 万岁爷也恐怕不会再召我。”

他毕竟都已经同她交代过遗言了, 连他自己以为的最后一面也不肯让她见。

婉襄倦于同那常在解释这些,这场病只不过是一直在消耗她的精神。

其实它若能厉害到一下子夺去她的神志,令她晕厥一段时间, 倒也就好了,免去她今日这一番苦楚。

婉襄收回自己望向窗外的目光,回头望着那常在。

连月不见, 那常在的容色似乎更添娇艳。

她原来就艳丽地像是草原上的日吉娜, 夏日水草丰美,正是时节。顾盼之间神思烨然, 她的美丽总令人惊叹。

“那常在方才问我, 你为什么要帮我冒险。不, 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

那常在低头闲适地整理着她的护甲,语气不疾不徐,“汉人狡诈,我是不会被你的诡辩说服的。”

婉襄不以为忤,继续沿着她原本要说的话说下去。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或者你们姐妹所仰赖的皇帝是雍正,而不是下一个。弘历、弘昼,你和他们都没有交情。”

“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和桃叶在被下放为粗使宫女之前,侍奉的是康熙的宜妃。”

宜妃,郭络罗氏,生皇五子胤祺,皇九子胤禟,以及皇十一子胤禌。

胤祺和胤禌都可以勉强不提,皇九子胤禟,因支持皇八子夺嫡而为雍正深为忌恨,改名塞思黑,圈禁而死。

而宜妃本人嚣张跋扈,傲慢无礼。

于康熙丧仪时不敬雍正生母孝恭仁皇后,搬出宫与长子恒亲王居住之后更数年无有问安折进上,使雍正不愉,未得任何尊封,晚景凄凉。

“一个不讨未来皇帝和太后喜欢的太妃,甚至于小小太嫔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那常在不再如方才一般敢于向婉襄展示她的目光,整理护甲的手停下来,她已经开始权衡得失。

婉襄在这时候适时地添上一句,“我是要救他,你不必担心。”

“我不在乎你是要救他还是害他,我只关心我自己,还有我的伊尔哈。”

“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满宫嫔妃宫人都知道你被他从勤政亲贤殿中赶了出来,一月不得诏,也许你恨他。”

“但昨日我仍然得诏了。”

婉襄不想再回忆起任何有关于这两个夜晚的事。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需要明白腊八夜之后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一夜熹妃也被皇后摆了一道,她心中焉得不恨?”

“若是她知道是你、我在她尚未准备好的时候便贸然揭开这件事,以至于没能置齐妃于死地,使她的儿子白白受人巫蛊,她会怎么做?”

婉襄幽幽地道:“她可是未来的太后啊。”

那常在眼中的锐利之色更盛,为人威胁的愤怒在其上淬了火。

“真该叫那个死丫头过来听听的,你和我实则一样卑鄙,凭什么为她看不起的人只有我?”

桃叶并没有看不起她。但婉襄此时没有精力为桃叶辩解。

“制衡之术,这是你教我的。“

那常在在这时候微笑起来,犹如一只被猎人捕捉放入牢笼中的狐狸。

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这枷锁的时候,她就会展现她的美丽,来获得猎人的好感。

“那么,留在桃花坞的人需要做什么?”

婉襄没有惜花之情,她展开了她的手心。

“这与你没有关系,总之必须是在你我约定好的时辰,不能有任何差别,否则药效无用。”

她的牺牲也会毫无意义。

一颗白色的药丸静静躺在婉襄手中,那常在毫不犹豫地拿起它,顷刻之间便如一阵风一般地卷了出去。

婉襄再一次望向窗外,使得她的心安静了片刻。

而后她将桃叶唤了进来,“热水烧好了吗?小柱子守在桃花坞门前,不会有人闯进来了把?”

桃叶站在门前没有动,“这究竟有什么用?”

婉襄低下头,大口地呼吸了一下,“别问有什么用了,你姐姐也没有问。桃叶,你相信我们吗?”

桃叶仍旧没有动。

婉襄又叹息了一声,终于望向桃叶的方向,语重心长。

“我不是要寻死,桃叶。我说过了,如果你发觉我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定要迅速帮我止血,喂我吃下这颗药丸……”

可惜了,如今不是寒风肃杀的冬日,不然她可以再体会一次在咸福宫中雪地跪到晕厥的感受。

而热射病带来的脏器伤害是不可逆的,她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宁肯选择这样。

“它会有用的。”这是婉襄仅剩的另一颗。

在她刚刚开始生病的时候,系统便如往常一般慷慨地给了她一颗。

她把它藏了下来,一段时间病症没有好,系统便犹豫着再给了她一颗。

而后她还想要,系统像是察觉到了她囤积药物的意图,没有再允许她拿到。

桃叶的眼眶微红,渐渐地积蓄起了泪水。

“我永远都不能理解你。永远都不能理解你们。我只是想要按时离开紫禁城,我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为什么……”

桃叶的话于婉襄而言犹如钝刀割肉,一下一下,好像没有尽头。

但必须要有尽头,“桃叶,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舍得让你因此愧疚一生的。帮我把热水拿进来吧。”

桃叶转过身抹着眼泪,从门口跑了出去,绾春轩安静了片刻,她就重新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铜盆中有热水,有布巾子,水汽氤氲之间,她看不清桃叶的面容。

还没有到时辰,“桃叶,你一定是见过敦肃皇贵妃的。姐姐和她,究竟像不像?”

桃叶仍然是那张倔强的脸,“等姐姐醒过来之后,我再回答姐姐这个问题。”

婉襄不觉轻轻笑起来,若不这般坚持,她便不是她的小桃叶了。

她拿出雍正送给她的那只铜镀金镶珠番莲花式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差不多了,桃叶,你一定要按照姐姐说的去做。”

桃叶点了点头,一滴眼泪霎时落进铜盆之中,那些水汽也都慢慢地散开了。

婉襄拿出一把精巧的绒鞘匕首,小心翼翼,又无比坚定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疼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汩汩的鲜血弥漫开来,覆盖住她的瞳孔。

“婉襄……婉襄……”

意识在跟随着鲜血一点一点流失掉,是谁在呼唤她,她觉得越来越冷,她不想被唤醒。

“婉襄……婉襄……”

可那个人锲而不舍,好像有人托起了她的脖颈,就是不肯让她就此睡去。

“婉襄……婉襄……你的药是不会有用的。”

听见这句话,就像是在睡梦中为银针猛刺了一下,她看见她脑海里的那个自己在一片混沌的无主之地清醒了过来。

她知道跟她说话的人是谁了,她也知道她成功了。

“若没有用,为什么你要阻拦我,要让药性失活?”

尹桢的声音里饱含着愤怒,他尽力地压抑着:“雍正本来就不会死在这场病症上,你熟知历史,你明明知道!”

她也知道他为什么愤怒。

“婉襄,你已经成为了那个做选择的人。”

她抬头望向一片虚空,凛然无惧。

“这是你告诉我的。我的一切选择都会是正确的,历史自有它的修正机制。”

“史书上说,雍正八年六月,雍正病笃,以至于开始为自己预备后事,将传位之意告知身边近臣与皇子。”

“史书上又说,他的病是奇迹般好起来的,既是如此,这个奇迹为什么不能是由我创造的?”

婉襄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世界忽而剧烈而无可抗拒地开始改变。

她顾不得去听尹桢的回答,她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向下坠落,无依无凭,但很奇怪的是,她居然也并不感觉到害怕。

这世界折叠成了一张脸的模样,她伸出手去,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直接唤他的名字。

“我好像看见你了,尹桢。”

这名字像是咒语,世界一瞬间又收归黑暗。

“婉襄……婉襄……你可知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

她在沉重的疲惫之中睁开眼睛,光线一瞬一瞬地刺入她的眼球,她终于看清了那个呼唤她的人。

不是尹桢……是雍正。

“刘婉襄,你疯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看出来尹桢和雍正有关系,就显得我埋这么多伏笔很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