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第一百零五章 八峒村(三十二)

“那家伙……”李酉贵把临到嘴边的哑巴二字咽回腹中,他见温良表情没有变化,这才继续道,“我刚才就想问,今天早上还看到他和你们在一起,怎么就突然分开了?”

“他说有自己的事情要办,但我们从卓克陀达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何念平常回村都是和她们住在一起,这次不但没回去,还和我们分开行动,这不太符合行为逻辑,所以她很担心。”

温良把玩着烟杆,一边不忘观摩李酉贵脸上的细微表情。这个男人虽然表明了要和他们共同对付八峒村其他掌权者的决心,但说到底他只是与赵家结仇,会把一切对八峒村不利的信息都透露出来吗?

“李酉贵,你知道何念在独自做什么吗?”温良盯着李酉贵的脸,他好像对此事并不清楚,那双不大的眼中甚至还带着迷茫。

“那家伙的事,为什么问我?”李酉贵颇为不理解,他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脸,“我跟他又不熟,要是村里的事情你问我还差不多。”

这正中温良下怀,看着仍然不明所以的李酉贵,他反问:“那你知道圣童祭祀是什么吗?”

“圣童祭祀?”李酉贵的表情在某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但他很快恢复常态,“没听说过,村里只有萨满祭祀是最常见的,除此之外还有请仙仪式一类……”

“李酉贵,你想清楚了再说。”温良脸上笑意在眨眼间消失殆尽,他表情沉下来,就好像审讯犯人的刑警,“你当真不知道圣童祭祀吗?”

空****的堂口内一时陷入沉默,三人目光如炬,而被他们紧盯的李酉贵则是不自在地舔舔唇角,给出了肯定回答:“嗯,我真的不知道。”

温良没说话,谢晋和纪端也没说话,李酉贵在三人这诡异的默契中硬着头皮撑了下来,“所以那又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

“那是我们在赵家看到的一种祭祀仪式,卓克陀达不知道,我以为身为李家人的你会知道。”温良将长杆旱烟放到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交叠在一起,他看向李酉贵。

“赵丼故意让我们看到这个信息,肯定是有目的在里头,但我们实在无法将圣童祭祀和其他线索联系到一起,你现在和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真没有瞒着我们什么吗?”

李酉贵还是低着头,他没有看向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脸,只是盯着温良刚刚放在桌面上的烟杆,“没有。”

“那好吧,我还以为你知道。”温良耸耸肩,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那既然这样,就让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找到何念以及如何和村民们相处融洽吧?”

“……”

半个小时后,李酉贵皱着眉毛听完温良的讲述,他似乎有些困惑,抓着他那头几乎贴在头皮上的油发,“也就是说,卓克陀达说只有你们得到村民认可,才能参与萨满的祭祀仪式吗?”

“对,他让我们在仪式开始前的一周时间尽最大可能和村民和平共处,可八峒村的本土村民都比较排斥我们,这点也是最难攻克的难关。”

谢晋和纪端坐在一起,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前倾,但却刻意和对面李酉贵保持一定距离。刚才的对话中就连平日里想法最纯粹的他,都看出来李酉贵表现出的不自然。

虽然大家都没有言语,但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李酉贵的确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们。

因为无法逼迫对方强说,那就只能从接下来的对话中寻找逻辑漏洞,这是他们三个在李酉贵来之前就想出来的决策。

“怎么说呢,虽然我之前经常叫何念哑巴,但除此以外真的没有再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我对他也仅仅是能说得上话的关系,他去了哪里我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赵广生总带头欺负何念,他那里应该能有什么线索。”

李酉贵总觉得对面那三道眼光盯得他有些发麻,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至,至于村民那边,并不像你们想象那么难对付,都是些寻常人家,只不过是受到了不正确的思想引导,所以才排斥外人。”

“我们要怎么做?”纪端挑挑眉,对付普通人,这是他比较得心应手的事情,只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行了,如果八峒村那些村民真如李酉贵口中那么好对付,他倒是有个不错的主意。

表情在一瞬间有些扭曲,李酉贵挤了挤眼睛,“融入他们的生活,从最根本上去接近,用行动来表明你们没有恶意。虽然那个与你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爷子之死在村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村里开始有是你们到来导致闹出人命的谣言。”

对面三人表情同时一滞,怪不得他们在从赵家前往卓克陀达的木屋的时候,路过的那些村民表现会那么奇怪,原来是因为那莫须有的谣言。

“我怀疑是赵广生和高泉他们搞的鬼,因为那天在祠堂的时候,他们曾和老爷子起过矛盾,而且在那之后,他们又和老爷子往同一个方向走了。”

李酉贵用手指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十分简陋的地图,“老爷子的家在村中西北角方向,而赵家和高家都在村中心位置,你们猜他们跟过去是要做什么?”

“杀人灭口,然后将这桩命案嫁祸在我们头上,再在村里散播谣言。”温良整个人向后一靠,老旧木椅发出难听的“咯吱”声,“然后他老爹赵丼带着一群人上门质问,间接性坐实我们凶手身份。”

嘴中低笑不再压抑,温良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偌大的李宅都回**着他的笑声,“赵丼那老贼打得一手好算盘,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这中间的变数。”

“李酉贵我问你。”温良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深呼口气平稳了呼吸,“你不怕我们就真如赵丼编排好的那样,是凶手吗?你又是初于什么目的一反常态跟我们站队。”

“因为我想摆脱八峒村,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李酉贵眼神坚定,像是从一开始就有着极其强烈的目标,“我想趁自己没彻底被恶吞噬之前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说你父母是在和赵家争夺五族之首时去世的吧,不想报仇吗?”温良单手托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酉贵的脸。

李酉贵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即便是在提及亡父亡母,他也只是眼神黯淡了些,“想,怎么可能不想。但是我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能离开八峒村,摆脱这宿命般的诅咒之地。”

“有些东西,你们这些城里人理解不了,最原始的欲望会激发人性最深处恶念,在这个封闭的村子里,一代又一代的进行着思维模式化洗脑,这种烂根式的思想,会让八峒村最终走向灭亡。”

李酉贵的脸在防风灯中忽明忽暗,他眼中流出一种莫名情愫,像是看透了很多东西后的坚定,“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澧浦县的小县城,如果这次能成功借你们之力离开,我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想法很不错。”温良朝李酉贵竖起大拇指给予肯定,“等一切都结束了,你或许也可以跟我们去谭江看看,美丽大都市,谭江欢迎你。”

李酉贵罕见地笑了笑,他垂下遖颩喥徦眼眸,防风灯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跳跃,“等一切结束后再说吧。”

“你们只有七天时间,就按照我说的去做,用最寻常的方式融入村民生活,赶在祭祀前让大部分人能接受你们。”

李酉贵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向不远处半敞的窗子,“时间不早了,何念的下落我问问其他人,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在当天这个时间段来找你们。”

并不高大的身体灵活跃出窗户,李酉贵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藏匿在夜色中离开。

木桌前三人面面相觑,过了半天还是纪端先开口:“李酉贵好像知道些什么,那个所谓的圣童祭祀到底是什么,能让他闭口不谈。”

“或许真是活人献祭吧,用不满周岁的孩童。”温良也很头疼,他抓挠着已经半散开来的白发,沉重地叹了口气。

“唉,你们也听到他刚才说的那段话了,那恶念的源头会是谁,那圣童祭祀是在已有的萨满祭祀基础上同时进行,还是有人在背着所有人偷偷摸摸搞事情?”

“我猜是那源头多半是赵丼,或是赵家吧。”纪端也学着温良模样往后仰着脖子,希望这样能让思路变得更加清晰。

没有答案,即使有人故意为难,他们也只能凭借这些零散线索,不断摸索这诡异可怖的祭祀背后的真相。

“谢叔,你认为呢?”纪端终于有了点平常的生气,他用脚掌蹬地,整个人连同椅子呈45°向后倾斜,“你觉得这谜团很多的圣童祭祀背后,会是赵家人在搞鬼吗?”

谢晋看着纪端的危险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行干预,“嗯,既然那本记载圣童祭祀的书出自赵家,那自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但如果圣童祭祀真的存在,我总觉得这背后又不止他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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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能在四十章内解决八峒村副本,不过也没有刻意去控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