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第一百零二章 八峒村(二十九)

温良的解释很符合逻辑,但这在卓克陀达看来也算是极其可疑的掩饰,小姑娘一下子就来劲了,叉着腰挡在温良面前。

“那你倒是说说,阿念哥是怎么认识你们的?你知道他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吗?”

稚嫩且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回**,温良并不觉得卓克陀达这是对他们有恶意,他便收住笑意,认真回答小姑娘的问题。

“我们和他相识于天河镇的一家民宿,民宿老板听说我们在找八峒村,就把何念介绍给了我们。”温良想起刚才在活动身体时听到的熟悉你声音,便把手伸向裤袋,果然从中掏出一个用糖纸折成的迷你纸鹤。

将纸鹤展示给卓克陀达看,温良想了想,回答了她第二个问题,“和我们在一起时何念最喜欢吃巧克力,所以我认为他应该很喜欢甜食,我手里这个纸鹤就是他用吃剩的糖纸折的。”

“这的确像是阿念哥干出来的事。”卓克陀达想接过那纸鹤,却被温良直愣愣避开,她惊愕地瞪着面前白发男人,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幼稚行为是在做什么。

“这可是何念送我的,想要的话等他回来再让他给你叠吧。”温良宝贝似地将那纸鹤装进裤袋,就仿佛这只用廉价糖纸折成的纸鹤是什么无价之宝。

这下可算是激怒了卓克陀达,小姑娘扭头看向眯着眼睛的赵丼,愠怒道:“赵爷爷,您先请回吧,这三个人我要留下来,好好盘问一番才行。”

赵丼摸着下巴上那一小撮山羊胡,他或许是看腻两人的无聊行为,没有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妥。

“也好,老夫出来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去了。”他装模作样地端着架子,临走前还不忘刻意吩咐,“那一周后的萨满祭祀,到时候静候各位出现。”

目送赵丼干瘦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树林尽头,卓克陀达突然换了副面孔,刚才的愠怒不复存在,转而被焦急替代。

手腕间银铃被晃得直响,她抓住温良袖子,细眉皱起,眼中焦急简直快要溢出来,“阿念哥现在究竟在哪?”

“他跟我们分开时,说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温良望着小姑娘的脸,那焦急不想装出来的,“怎么,是要发生什么事吗,你在害怕什么?”

卓克陀达有些失望地收回手,她摇摇头,“村里人对他不太好,平时他回村都是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我也不知道他这次回来为什么没跟着你们过来。”

午后的林间遍布着零碎光斑,树叶被清风吹过,但即便风景再美,都无法提起卓克陀达的兴趣,几人眼见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垂下脑袋,眼中满是落寞。

“阿念他,你能猜到阿念会去哪里吗?”谢晋试着诱导小姑娘思维,让她尽可能根据对何念的了解去推出多种可能性,“比如村里除了你和阿婆外,他还有其他走得还算近的人吗?”

卓克陀达仔细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阿念哥不会说话,村中很少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的手语,和他相处基本都是靠猜,再加上村中是宗族至上,他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然不会有什么对他好的人。”

她撇撇嘴,有些无力地蹲在地上,卓克陀达将脸埋在腿间,深深叹了口气,“阿念哥究竟跑去哪里了啊,祭祀眼看着就要开始了,不参与祭祀的话,他又会被村里人说。”

“不参加的话,会有惩罚吗?”谢晋猛地想起,之前自己查询的资料中,萨满祭祀作为祭祖请神的一种仪式,不管家族人员有多忙,上至八旬老太,下至襁褓婴孩,都是要参与进来的。

“这倒不会,但按照村里人平日的行事风格,阿念哥如果在祭祀当天不出现,免不了要受到他们的恶言相待。”

卓克陀达垮着张小脸,看得出她是真的在为何念着想,抬起头,仰面看着身前三人,卓克陀达说出心中猜想,“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自己出村了。”

“应该不会,他虽然和我们去的是反方向,但应该不是出村。”温良向卓克陀达伸出手,他已经看见小姑娘脚后跟蹲不稳了,这大概是因为脚麻。

卓克陀达没有拒绝温良好意,抓着那只大手借力从地上站起,然后她就听到温良说,“如果省掉那些祭祀前的准备工作,说不定我们还能有多余精力去找何念。”

眼间不自然地一跳,卓克陀达犹豫良久,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其实那些的确可以省略掉的。”

似乎感觉推翻自己言论这件事过于尴尬,她吐着舌头,说话有些虚,“刚才我说的那些东西,我家里都有的,也是因为赵家的话事人在这里,才故意说让你们自己去找。”

卓克陀达甚至都不敢看那三人,只能尽可能地为自己刚才行为辩解,“我,我真的没有恶意!刚才的确是因为赵丼在旁边,如果我不为难你们的话,他可能也会在暗中使绊子。”

“为什么?我原以为你和赵丼是更亲近的关系,至少比我们要亲近。”温良挑挑眉,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赵丼应该是做了什么让你厌恶的事情吧,是因为阿念?”谢晋想起小姑娘和何念虽不是血亲,但好歹也是经常生活在一起的异姓兄妹,村里对何念的那些行为,她肯定都看在眼里。

卓克陀达果然点点头,她终于放下防备心和警惕,对着三人讲出她所隐瞒的真相。

“赵家站在取代了李家,是八峒村宗族之首,现在正是不容任何瑕疵存在的时候,而阿念哥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异类。”

小姑娘嗡动嘴唇,讲述起她无法理解的事实,“阿念哥什么也没做错,没有居住定所是他的错吗?没有父母是他的错吗?天生哑病还是他的错吗?老实说,我并不理解赵丼为什么处处针对他,然后还要装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阿婆说,在我还很小不记事的时候,阿念哥那时候也就刚满十岁吧,突然就这么回到村子里,谁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离开的,同样也不知道他又如何在十年后避开山中重重机关,完好无损地回到了村子里。”

卓克陀达清秀的眉自始至终就没有松开,那张稚嫩脸上充斥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虑。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刚才也没能告诉你们。”她双手食指对在一起,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口,“我其实不是阿婆的亲生孙女,我小时候体弱多病,被亲生父母抛弃,是她收养我并且把我拉扯长大。”

那双灵动双眼隐约啜上泪水,卓克陀达瘪着嘴巴,难过情绪全部表现在了脸上,“所以我能和阿念哥共情,再加上后来阿婆听说他在村中没有容身之地,就把他接来家里和我们住在一起。”

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所以才能更加理解对方,在这个拼凑起来的家里互相扶持着舔舐对方伤口。

“你刚才骗我们那些话,我就不追究了。”温良向后靠在木墙,双臂环在胸前,继续道,“你说赵丼处处针对何念这件事,我曾亲眼见识过,也可以证明真实性,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你其实是想让我们帮忙找到何念,对吧?”

卓克陀达点点头,也没再继续往下绕弯子,“是的,我想请你们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回木楼,至于祭祀那边我也会想办法让你们参加,那个大哥哥身上的诅咒虽然恶毒,但对于萨满大神来说并不算难,肯定能破解的。”

没有任何掩饰,这次是实打实的真话,在听到纪端的诅咒有很大希望破解,谢晋紧绷的脸部表情终于有所松懈,他抿着嘴,等卓克陀达说完后,轻声向小姑娘道谢。

“谢谢,真的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谢晋的口袋里也有何念送给他的糖衣折纸,那轻微的响动像是坚定了他心中信念,“阿念和我们一路同行,虽然刚开始交流有些麻烦,但足以从举止看出,他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孩子。”

谢晋的脸上终于浮现少许微笑,他半垂眼眸,脑海中闪过近些日来何念的脸,从空白无墨的一张白纸,到后面送给他们折纸时的轻微笑脸。

虽然不知道和他们相处融洽的青年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但是想起再次重逢之时一切难题也会迎刃而解,谢晋那颗在不安中沉浮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说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这次开口的换成纪端,自从刚才被卓克陀达阿婆按过脸后,他恢复了以往一半的生机,至少现在一眼看过去不再像是个垂死之人的模样。

纪端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他好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很难听,所以语气中也少了以往的刻薄,“从你刚才讲述的过程中,你的阿婆,也就是八峒村唯一萨满杨阿婆,她始终承担的是一个不轻不重的角色。”

“老人家应该已经年过八旬了吧,想必曾经见证这个村子很多历史性的一刻。”

纪端抬眼,他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委婉些,“所以我想知道,不论何念在十年前失踪,还是十年后身为小孩子的他又重新回到村里,这些姑且放到后面。”

顿了顿语气,纪端下意识舔着下唇,“何念的亲生父母毋庸置疑是本村人,但是他们却从未在你阿婆讲述的过去中出现过,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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