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第九十六章 八峒村(二十三)

“这是……曲婉?!”身旁两人也看见了,谢晋倒吸一口冷气,那密密麻麻的红蛇还在扭动,那红色会跳动的身体会直接给人带来生理上不适。

“难道绑走她的就是赵家人?”纪端也跟着直皱眉,那些红色小蛇就像是会扭动的血管,要不是曲婉凭借最后一点力气挣扎出半张脸,他们甚至就会这么错过。

“大老温,这该怎么救……!”纪端刚转过头准备看温良下一步动作,就见到这家伙直接摸向严丝合密的玻璃盖,在红蛇蜂拥中掀开这唯一的禁锢。

“等等,你不戴防护吗,这些蛇可是会吸血的!”谢晋还想劝阻,温良大半条手臂已经插入到蛇群当中。

说来也奇怪,那些咬在曲婉皮肤上的红蛇见到自投罗网的温良,有几条胆大的张嘴就咬,但很快就像是中毒一样变更了扭动方式,就像是神经错乱般抽搐着,最终被同类吞没。

玻璃坛中的红蛇运动规律被打破,仔细看的话是温良血液开始在坛中弥漫开来,这些红蛇一下子就像是无头苍蝇般乱撞,就算隔着层厚玻璃在外面也听得很清。

而曲婉的头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温良一把捞起,那张艳丽的脸此时有些呆滞,见不到任何被救出后的侥幸。

“天啊,这么多处咬伤。”谢晋大着胆子,用折叠刀挑开一条还咬在曲婉脸上的蛇,那蛇掉到地上有力挣扎着,没过一会身体突然裂开了,颜色也由红转为了透明。

“这些蛇身上的血色,都是靠吸食曲婉血液得来的吧?”纪端用脚尖踢开地上那条死蛇,红色正在消失,那蛇透明的身体中有类似于神经的东西在**。

纪端表情有些难看,他将那条蛇踢远了些,“这些不像是蛇,倒有点像是吸人血的透明水蛭。”

回过头,他看到温良正拿着曲婉的脑袋往随身背的包里装,两人打了个对眼,温良扬眉,装的动作更加理所当然,“怎么了,你这什么眼神?她身体还没找到,现在没法收进寄托物,我还得靠着她来警惕赵丼那老贼呢。”

纪端没搭理温良,他再次看向那坛浸泡过曲婉头颅的玻璃罐,那些红蛇还在激烈挣扎着,就仿佛那坛它们赖以生存的血水此时成了最致命的毒药,红色细蛇密密麻麻地在其中翻腾,最终却难逃被毒死的命运。

“它们这是怎么了?”纪端单手触摸着玻璃壁,正巧在这个时候有条个头偏大一些的红蛇直愣愣撞了过来,发出不小的声响。

“大概是因为我的血。”温良勉强将曲婉塞进包里,他把刚才伸进玻璃坛的那条胳膊伸出来,纪端和谢晋这才发现他小臂中央有几个明显的牙印。

“你被咬了?”纪端离得较近,温良手臂上的咬伤明显与曲婉不同,没有看上去骇人的伤口,曲婉的脸有些地方都被咬的惨不忍睹了,但温良手臂就跟针扎一样,不红也不肿。

“没啥大事,就因为咬了我它们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温良甩甩胳膊,蛇毒就仿佛对他无用一般,“这些应该是种很毒的蛇,具体用来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既然曲婉被作为养料出现在这里,这件事就一定和赵家脱不了干系。”

拥有并控制五仙的家族,李家已经没落,赵家当势却敢这么嚣张的将曲婉摆在这里,显然这是故意而为之。

“这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局,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想得先赴宴才能知道。”温良率先走向这间屋子里最像出口的门,“走吧,得去跟那老贼见上一面才行啊。”

赵家整个宅子的所有窗户都朝向北面,再加上院落内那颗看上去有百年历史的槐树,巨大树木将这座宅子包裹在阴影里。

穿过长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却又有种处处是人的错觉,他们走在半露天的走廊里,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也说不上来,就好像……

“我怎么感觉,好像总有人在窥视我们?”谢晋频频回头张望,背后的草丛在随风飘**,那里依旧没有人,但被偷窥的感觉还在。

“不用在意,兴许看我们的不是人呢。”温良头都没回,他向纪端摆摆手,“老纪,拉好你的谢叔,这种时候还是别掉队为好。”

“走吧,他说的没错。”纪端绕到谢晋背后,替谢晋挡住背后,“我走在后面,会不会好受一些?”

谢晋连忙拒绝,他把青年再次推到自己前面,“不行,说好的这次我殿后,我只是觉得那种感觉很奇怪,没事的。”

又往前走了大概五米左右,走廊到了尽头,古色古香的门后竟是一间堆放书籍资料的书房。

“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温良停在门前,扭头看向身后两人,“赵家人让我们自己前往赵丼所在的地方,这个过程是在故意让我们发现一些东西。”

将视线转向那由一块上好木料制成的书案,那里摆放着一本摊开的线封册子,温良走过去拿起来草草翻阅,上面记录着一些关于八峒村的家族争斗。

“怎么说呢,这鸿门宴要付出的代价看来不会太轻,你们看。”温良翻到一页给凑过来的谢晋和纪端看,“八峒及八通,地处龙脉中心的风水宝地,这点和我们猜想的没错。”

发黄的纸页上还标注着图释,这村子周围那八口巨大棺材的确也承载着九龙抬棺的蕴意,继续翻向下一页,全是分支脉络十分密集的人名。

“这是八峒村五大宗族的族谱吧。”谢晋眼神很好,一眼就在赵家族谱中找到了赵丼的名字,“按照顺位……第二十七代家主,八峒村至少在建国前就扎根在这座山里了吗?”

“可能比建国还要早太多。”温良顺着赵丼那支往下看,下面就是赵广生的名字,“家主是世袭制,而五仙又是倚仗每个家族,那这么看来赵广生会是下一个赵丼,所以他才能在请仙上身时发生那种异变。”

“不仅是赵广生吧,包括李酉贵在内的那五个人应该都是这种状况。”纪端在其他族谱上看到了高泉和李酉贵的名字,这五个人相同点就在于都是嫡长子。

他又想起营地那晚何念说过的话,“赵广生是柳娘娘的守护者,因为是下一任继承柳仙的人,所以才被何念称为守护者吗?”

“恐怕是这样。”温良盯着那本发旧的线封册子,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就如同他现在的思路一般,“但据我所知五大仙起初不过是在祭祀萨满大神时有了神通的野兽,按照现在的情况再结合这个逻辑来思考的话,八峒村里至少有一个在五大家族之上的存在才对。”

他抬头看向站在自己右侧的两人,“你们仔细回想一下,从我们进村到现在,接触到的都是哪些人?”

“家族里的人?”纪端回道,他有点没跟上温良跳脱的思维,“还有那些被迫上街摆摊的村民?”

“不,或许还有一个,我们一直想见却从来没有现过身的……”谢晋意识到了什么,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是弟马,不,如果与五大仙分开来说,位列五仙之上的那个存在,应该称之为萨满更为贴切。”

“温良你往后翻翻,这本书上有记载吗?”谢晋催促道,他看着温良单手拈起书页,但在翻过这一页后,三个人都有些愣住。

族谱之后什么都没有,不是空白纸页,而是已经被撕成不规律形状的页面,成缕的纸张几乎看不清上面内容,只有几个字勉强拼在一起还能辨识出来。

“圣童,圣童祭祀?”谢晋有些一头雾水,在出发前往八峒村之前, 他曾经花费很长时间查阅大量资料,萨满祭祀礼上通常会用到猪牛羊,可是这不太寻常的圣童祭祀,又是什么?

就算再怎么仔细拼凑,那烂成缕的纸页也看不出其他信息,因为未知,不安在心中埋下一颗不安的种子,谢晋不由想起早些年听闻一些民间传说故事。

在那个饥荒旱乏的年代,某些村子会为了求雨乞神,不惜拿童男童女作为祭祀品,献祭给一些所谓的土龙王,可哪有龙王会蜗居在乡下即将崩塌的龙王庙里?不过是些长毛蛇化形滥竽充数,借此骗取新鲜孩童来吃。

如果在此之前谢晋从不曾相信这种民间故事的真伪性,直到遇上那拿孩子性命来炼丹的邪魔外道王仲,他才被现实从虚伪的认知中拽出,狠狠摔在人性的池子里。

永远不要过于相信人性,这是谢晋在王仲事件中领悟到的道理,每每站在人性的制高点时,往往在最毫无防备时,脚下池子中就再也不是那池毫无波澜的水,而是化为能将他拖下地狱的泥沼。

如果说人性的善是万丈悬崖最高处那划破天际的光芒,那恶便是脚下大地化作而成的虚无深渊。

谢晋感觉凉意自内而外地袭遍全身,原本那不安的一小点也在他思维打开后瞬间被无限放大,逐渐包围了他。

“温良,你经历得要比我们多。”谢晋知道自己现在比什么时候都要冷静,但从喉咙中发出的语句却依然带着颤音,“你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书上那所谓的圣童祭祀,指的其实是活人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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