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光碟

第20章:滑稽的扫黄动员会

市文化局会议厅内。

张清禾坐在椭圆桌子一端的正中间,其正后方的墙壁上挂了一个偌大的国徽。四个副局长都坐在一旁,与其他的科长并排而坐。

从这种座次排行可以看出,张清禾在文化局是一个极有权威的领导,甚至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四个副局长都没有什么权威。

他的讲话配着适当的手势,抑扬顿挫,有主有次,思路清晰,没有语法错误,也不随意重复,显得干练成熟;会议中没有任何人插话,也没有人接电话,更加烘显出他在文化局说一不二的权威。

他有点激动地说:“在育新街一带,最近出现了一些小型歌厅,没到文化局办理任何手续便擅自营业,而且最为可恨的是,他们全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从外面看起来是卡拉OK厅,实际上是一些地地道道的色情场所。上次我到市里参加扫黄打非会时,曹市长点名批评了我们文化局,说我们默许这些小歌厅无证经营。同志们,育新街两边是我们红山市的教学区,有大量的大中专院校,在这样的区域竟出现了红灯区,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正讲得起劲,一个手机刺耳地响起,打断了张清禾的话。

他开会之前已经宣布,这一次会议很重要,任何人都必须关机。可当他面带愠色地向下面扫视时,却发现有人在窃笑。

手机再一次响起,他听清了是他自己的。

独裁者的嘴脸此时暴露无遗。只见他的脸上毫无愧色,习惯性地拿出手机,远距离地眯着眼一看,对方是一个手机号码,似曾相识。

他摁下接听键,不耐烦地“喂”了一声,里面却没有任何声音,他立即挂了电话,放下手机,看一下草稿,继续讲:“市里这次下了铁心,准备来一次彻底的全面的扫黄行动,我们文化局也要积极配合公安部门……”

又是一阵电话响,打断了他的话。他极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看也不看,摁一下就接听,不等他“喂”一声,里面立即传来一个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好象是在****。

他感到很纳闷,带上老花镜,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一切都很正常,不是电视台把电视节目错误地播送到了他的手机上,的确是一个本地手机打过来的,好象就是刚才那个号码。

他再一次把手机放到耳朵旁,却听到一个似乎比较熟悉的男音:

“人老枪未老嘛。”语气有点急促,好象也是在**做那事。

他更加纳闷,不知对方是哪个老朋友或老战友,更不知对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强大的好奇心使他懵懵懂懂地继续听下去。

那女音又**地笑:“把套子给我吧。”声音很大,坐在旁边的人也可以听到。接着,响起脚步声和轻微的冲水声。

他顿时意识到,这是有人在宾馆里嫖娼。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即想起那次在红山宾馆总统套间里快活的那一幕,而那男音,似乎就是自己的……

这个意识一出现,立即象一颗原子弹在他体内爆炸,引起肌体剧烈的反应,大脑一片空白,脸色剧变,浑身发抖,一阵冷汗狂涌而出。

底下的人不知所措,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想问又不敢问,而下属的异常反应和窃窃私语,根本无法把张局长拉回正常状态,只有里面的声音才有这种功能。

那女音又极尽妩媚地说:“老板,包夜算了吧?”

“那可不行,我老婆会怀疑的。”千真万确,这男音就是他自己的。

他刹时全明白了:那次在套间里嫖娼时,已被人录了下来,今天准备向他索要什么。他不愧是一个老官场,有着良好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快速的应变能力,再加上求官保位的本能,他很快恢复了一点正常的意识,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刚到门口,他还是记起有这么多人在等他继续往下讲,只好站住回头,象一个患了重感冒的人艰难地对鲁副局长说:“老鲁,我家里有点急事,你先主持一下,我一会就来。”

来到走廊的另一端,估计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张清禾急促地说:“你是谁?想干什么?”

对方仍不讲话,只传来一阵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和钞票的轻微磨擦音。

“你们是谁?是不是要钱?”他的语气仍然很急促,但已不那么慌乱。

回答他的是那女音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那我先走了,想我再打我们桑拿部的电话。”接着是“咚咚”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再接着是一声录音机按键的“咔嚓”响,里面便归于平静,象深夜平静的大海那样深沉,深不可测。

“朋友,你们是不是缺钱花?有话好说嘛……”他还没讲完,对方已挂机,传来“嘟嘟嘟”的盲音。

他立即打过去,刚响两下被对方挂了。他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正想再拔过去,却来了短信息:

“张局长,您的**功夫真不错,令晚辈大开眼界,我们已将您主演的三级片制成了高清晰度的DVD,正准备在全球批量发行,但缺乏一笔启动资金。”

“您是男主角,又是手握大权的文化局长,主管我市的文化事业,应该鼎力赞助才行,不知您有此愿否?”

这两条短消息语句通畅,措辞得当,略具文学功底,张清禾做为一个有一定水平的局长,从这诙谐语气里一眼便看出暗藏的杀机,断定他们是一伙有较高智商的犯罪分子,甚至是职业惯犯,自然更为紧张。

来者不善,但既然来了,他也只好竭尽所能地去应付了。

他想发信息过去,又不知怎么发,对方似乎非常清楚这一情况,主动打了过来,但依然不讲话。

对方再一次绝对的静默,增加了他的另一层紧张——他已有十分把握认为,他们是他所认识的人,甚至就是他的部下或政治对手。假如果真如此,那决不是花一点钱可以解决问题的。

他试探着问:“你们要多少钱?除了钱之外,还有什么要求?”对方挂机后,立即又发来一条信息:

“你放心,我们只要钱,不要权。你如果想买断该片的版权,请你带二十万现金,于大后天的上午到红星广场等我们。只要你不报警,不少一分钱,不拖,我们就此了断,永不来往。”

二十万!张清禾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不要了他的大部分私家钱吗?

他连忙打过去,急促地说:“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文化局是一个清水衙门,你们就是把我的头砍下来,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样吧,我出五万,一次性了结……”还未讲完,对方已挂机。

两分钟后,又来了信息:

“你想把我们当小孩子耍吗?谁不知道你在文化局是一个独揽大权的风云人物?张清禾,不要有任何幻想!如果你少了一分钱,晚了一分钟,我们即于大后天的下午四点整,准时将你的DVD寄到市纪委。”

张清禾急得满头大汗,立即又打过去,但对方已关机,再反反复得地打,始终不见开机。他颓丧地斜靠在栏杆上,喘着粗气,心里连连哀叹:完了完了!但几年的军旅生涯给了他硬朗的身板,也给了他顽强的意志。

他略略定神,咬紧牙关,顽强地向会议室走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论如何,他必须挺过这一关,即便把老本拿出来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