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盛开的月亮

第76章

空调的噪音还是有点吵,外面的阳光也还是那么好。估计比顿怕科学家们半途逃跑,这间休息室里的窗户都装的很高,而且面积很小,不够一个人通过的,杜堂堂只能看见那一小片天空。

所以她干脆假装眼神不好,望着窗外的一点点蓝色使劲瞪眼。

牧祎抱着枕头,靠墙坐在**不说话,心里烦闷的厉害,又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杜堂堂刚洗完澡头发没干,站在风口处觉得头疼,把身子挪开了一点。

“马上你就有新的保护目标了,现在还不去收拾东西等通知?”平常这个时候,牧祎肯定还泡在实验室里,如今一闲下来,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干巴巴地坐了一会儿,打算躺下去接着休息。

“现在通知还没来呢。”

杜堂堂的言下之意,是自己还不用走,可她刚说完这句话,手机就响了。

通知的人还是伊文,他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来:“thunder?你在公司吗?等一下有别的负责任联系你,谈论关于合同的新内容,我想受保护人会更改……”

杜堂堂应答几句,挂断电话,被铃声激荡起来的空气又恢复沉默。

最后还是牧祎开口:“看吧,我就说。”

语气配上发丝间的几根银色,有种悲凉的味道。

如果学术界也有过气一说,那么现在,牧祎就是个过气的科学家。她和比顿医疗的合约还没有到期,所以现在不能跳槽,而且按照上面内容,就算她去告比顿非法监禁,也会因为没有收到什么伤害,以及合同上的保密协议而被认为对方无罪。

再说,牧祎其实并不想离开,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从来高高在上,认为自己足够强就能拥有一切的人,也有坠落凡尘的那一天。

“那我走了啊。”杜堂堂收拾好背包,转身时,发梢已经不再滴水了。

人往高处走,良禽择木而栖。

不管哪句古语,她现在的行为都说得过去,目的是让杜家在海外扎稳脚跟,杜堂堂不会因为私事就得罪客户。

本来就是被人聘来的,虽然和她联系比较多的人是伊文,但对方也不过传递了上面的意思。

现在要让她离开,自然也是上面的要求,只是不知道,她要保护的新人,会不会比牧祎好相处一些?

听到她说话,重新躺好的牧祎冷哼一声,等到杜堂堂打开门,又冷哼一声,还伸腿踹了墙一下。

“给我回来!”

杜堂堂肩膀上扛着包,在心里一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还是背对她,“怎么了?”

“……我的钢琴音还是不准,你再去看看。”牧祎咬着嘴唇,表情比实验遇到了瓶颈还为难。

到底是绷不住了。

“我不是专业修琴的,哪天休息了,帮你找个人来看看。”杜堂堂迈出第一步,越过门里门外的界限。

“给我滚回来!”牧祎发怒,立刻从**跳下,从背后一把抓住她往回拽,然后猛地甩上门。

她使的力气不小,杜堂堂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撑住门框笑着扭头:“我回来干什么?”

牧祎翻白眼,白大褂的领口有些褶皱,“我是最聪明的人,你只能保护我。”

……这意思是,只有武力值最高的杜堂堂,才配得上保护她?

“这是雇主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反对的。”杜堂堂把背包贴着门放下,转过身凝视她。牧祎的个子很高,有有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儿,哪怕是不修边幅的造型,也没办法让她骨子里的傲慢减少半分。

这就对了。

只要够强,就能得到一切。道理是她教给杜堂堂的,怎么自己先忘了?

牧祎一仰头,拽着她的一只手往回走,“你不要听他们的,反正,最好的东西只能我有,你不准走。”

杜堂堂刚想辩解自己不是个东西,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劲,只好沉默,嘴角勾起回望她,转了话题,“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对方顿时流露出为难的神色,原先的傲气不见影子,似乎想起了和伊文对抗公司的那几天,用尽一切办法,都没让比顿改变主意。

……新药带来的利益,太大了。

杜堂堂和她并排坐在单人**,彼此凑得很近,能看见牧祎那几根白头发,随口道:“我帮你拔了?”

“不用,心里没那么多事,它自己就变黑了。”牧祎答了一句,她从前倒是从不说这种毫不科学毫无根据的话。

事情太难办。

牧博士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可一直不是冷血的人。药剂的研究可以说是毫无进度,第一她绝对不会发表不成熟的结论,第二贸然告诉公众,短时间内却没有成品现世,那些被绝症缠身的患者和家属只会更加痛苦。

杜堂堂看着牧祎固执地皱眉捏手指的样子,心里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她没有看错人。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她依旧不太明白水藻的什么特性,可是很明白这种新药的概念对社会的影响力。

牧祎不是沽名钓誉的人,很好。

所以她要讲义气。

因为有牧祎几乎狂妄的态度做榜样——虽然以杜爸爸的角度看来不是什么好榜样,但正是因为她,杜堂堂才敢迈出了那一步。

要过什么生活,应该由自己决定,只要不后悔。

对于和家里挑明想法,杜堂堂不后悔。

“你帮了我,我也不能不管你。”在心底她又说。

然后抬眼看牧祎,看她纠结的小表情,问:“你有什么对策没?比如制止甚至破坏比顿后天的学术研讨会?”

所以说义气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士为知己者死,杜堂堂很愉快地为了知己抛弃了出钱的老板,不过她也做了决定:只要不违反合同上的内容,一定要最大限度帮助牧祎。

牧祎摇头:“新药概念公司很早就知道,实验的数据他们也得到了,就算没有掌握只有我和伊文知道的那些信息,也一样能提供可信的实验结果。”

那位冒险家把水藻样本给了其他研究单位后,对方并没有牧祎这样直接的思维,果断下手研究它的药用价值,而是在其独特的构造上狠下功夫。

——最好的消息就是,到目前为止,牧祎对它价值了解最多,也正是因为这样,比顿才会这么着急发布结果。

杜堂堂很无奈,她和牧祎都不是擅长计谋的人,牧祎的天分可能还不如她呢,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不满意就大吵大闹。

对了!

说到计谋,她倒认识一个满肚子坏水的人。

“等等,我找个外援。”

杜堂堂掏出手机,拨了看上去就很坏的号码,那边半天才接起,音乐声很大,一直听不见有人说话。

她耐心地等了会儿,音乐声低下来,温焕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喂?”

然后是个很热烈的男人声音:“妹子!你终于想起来哥哥我了!知不知道你走的这几天我都没好好吃饭……”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自己开的酒吧瞎胡混。那头温焕似乎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接着杜飒叫的跟被谋杀了一样。

杜堂堂直接进入正题:“找你有事。”

“说。”

“我现在遇到了很麻烦的情况。”她停顿一下,隐去了背景,只是说,“我有一个朋友得到了一样好东西,却不想告诉别人,但她的老板却想让她把这个东西的具体数据说出去,所以情况很为难。”

“……杜飒你一边去,堂堂给我打的电话,你装什么自来熟啊,欠的果盘钱给了吗?”温焕在那头小声说着什么,似乎听得漫不经心,等她讲完了,才接口,“那就让你的朋友去说啊。”

杜堂堂开的是免提,牧祎也听见了她的话,插嘴道:“我才不说!”

“那个东西的数据,只有你朋友一个人知道?”温焕来了兴致,又问。陶清扬走了以后生活太无聊,好不容易有点事情做,可不能错过了。

“嗯……她的老板知道一部分,但不全。”

听见杜堂堂这么回答,温焕轻笑起来:“这不就得了,让你朋友主动去说,详细信息只有她一个人有,到时候怎么编,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好主意!

杜堂堂和牧祎都是眼睛一亮,她们怎么没想到这点!

问题这么快就得到解决,温老板又没了事情做,很不开心,挂断电话之前还嚎了一句:“清扬!你快回来——”

杜堂堂已经顾不上和她聊天,把手机丢到一边,和牧祎讨论:“怎么样,我就说她有主意吧。”

牧祎的忧虑减少了几分。

温焕一席话,保证听者也是整人使坏的一把好手。

她甚至已经想到了对策。

在几个关键的数据上做手脚,然后模糊一个先后顺序。

水藻注入体内,患病的小白鼠痊愈之后会死亡,所以比顿才想着找出致死的原因,只保留“痊愈”的特性。但如果她先抛出“水藻注入体内,小白鼠会死亡”这个结论,而“痊愈”只不过是死亡中的回光返照呢?

也许会有人同样试图剔除致死原因用水藻制药,但对方反应过来,肯定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毕竟,先入为主的观念,是最强的。

比顿因为利益给了牧祎一切,又因为利益夺走了她的一切。

但是没关系。

只要她的脑袋还好使,敢夺走什么,她就能双倍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土耳其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和陶爸爸有关。

反正温爹,陶爹,杜爹,还有牧祎死了的爹。

这几个爹真说起来,都挺抢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