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第四十一回 聚泉庄内薮英杰 佳人腧内藏百悻

这时,小僮端上两个掐丝小盒,里面装的是些时新的糖果物类。范柱请服,云飞胡乱尝了一个精致的长生果,范柱则取宋迪所绘《潇湘八景图》平远山水组画给云飞观摩,云飞皆能评点有佳。言谈中得知,原来范柱乃范宽图的后人,果然处事文雅大方。范柱取其祖之画《林泉野鹤图》,但见松烟层云、挑叶轻盈、灵华纤腻、人物清癯,真使人有身在范宽图画中的美妙感觉。

再看那些巧致玩器上,皆刻着古人的写画真迹,这些家藏,决非他一人捃摭,定打他家先祖起便有集金品玉的风尚。可巧云飞在九华山也蒙清魂道人倾囊相授,对琴棋书画、古今神器皆有所闻,与范柱秉着长烛,阔海而谈,皆头头是道,话语中未提“青龙宝珠”半字。

范柱对云飞是喜逢知己,相识恨晚,已过戌时,也是歇息的时辰了,范柱欲挽留云飞彻夜畅谈,云飞托体虚推辞,归客房休憩。而范柱还对云飞流连望返,刚才的侃侃之语尚余音绕梁,回荡耳根。

时过三更,李祥决定按自己的原订计划行事,不叫醒云飞和罗彩灵,独身偷珠,只当取宝珠是探囊取物,然后包揽功勋。他瞄见月亮已高,便翻身下床,也不查查周围有什么物件,张飞似的一挥,将一香炉从桌上打到地下,“咕咚”一声,幸亏香炉是个实心物,声响不大。李祥暗自叫了一声“兴幸”,推门出屋时,一不小心被门坎绊住,栽了一个踉跄。那火气直线上升却又不能泄骂,只得愤愤地关上门,踏着月色,高一脚低一脚地探着路。

云飞早就知道李祥今夜要作鼓上蚤,可恨他毫无武功根基,做事又漫不经心,叫人怎能放心得下?待李祥屋内闹出声音,云飞便跟踪而去。李祥走路的样子真好笑,鬼鬼祟祟的和老鼠一样,溜达几步,停下来观察四周的动静,觉得没问题时再向前溜达,再停下来观察。磨蹭到书房前,甚喜房门未锁,便急身潜了进去,云飞看得捂嘴笑。

进屋便嗅到一股清香,却是夜香花独自馥郁,李祥心道:“鲜花也来迎接我,好兆头。”月光射进屋内,虽不算很浓,但也够亮。李祥把脚步放迟了些,左瞄右瞧地游身前进,一不小心,将一盆景泰蓝碰翻就要倒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此脆玩意儿摔破之声,还不把整府的家丁都给招来!

“我怎么这样晦气呀!”直把李祥唬得呆若木鸡。

说时迟、那时快,云飞一跃身不正不歪地将景泰蓝接住,再轻轻放在地上,只发出了很小的声响,心里骂道:“真是个急脚鬼!”李祥纳闷道:“咦,怎么回事,声音好小……嘿嘿,运气真好!古人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宝珠一定能取到手!”

李祥乘着当空半月之光,在书房内拉柜子抽屉子,可是寻到的都是一些书画之类的物件。他默念道:“青龙宝珠,青龙宝珠,你在哪里呀?小乖乖,到爹这边来!”望着满屋子不重要的珍宝,拈唇自思,忽飘眼看见墙上有幅白鹤图,一拍脑袋,似乎找到了窍门,道:“范柱这只老狐狸,定是将宝珠藏于壁画后面。”接着又忖道:“我得将门窗关上,以免被打梢的人看见。”心意已定,便将门窗关严,可是这么一来,屋内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了。李祥摸索到墙边,跳起来想扯壁画,可是壁画挂得太高,怎么跳也够不着。

云飞见李祥毛手毛脚的就心急,将身一屈,蹲在墙边。李祥的左脚随意踢着一个东西,道:“我就踩着这东西扯画,定然够得着!”说到做到,李祥将那东西拖到壁画下,脱了鞋,踩上去就果然够得着了。熟不知,那个东西就是云飞。李祥踩在云飞的肩上,脚趾与云飞的鼻子相距不到一尺,当真是臭气薰天,臊恶扑鼻!云飞屏住呼吸,打出来时,就没打算今晚上不吃亏。

李祥的手还稍稍有些短,想再向上一点,抬脚又往上攀。云飞伸出双手放在头的两边,接住了李祥的双脚。李祥喜道:“嗯,这么高,刚刚好。”伸手将白鹤图拨开,可里面却只是空墙一堵。李祥骂骂咧咧了几声,抡手就捶墙,可是捶了半天,也没什么收获。云飞在下面叫苦:“李祥啊,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呀!动作这么慢!”李祥把手也捶痛了,咕哝了一声,心念俱灰,冒冒失失地纵身跳下,由于用力过猛,发出个“啪”的响声。

不巧打更的此时路过,听见书房内有动静,觉得奇怪,便推门寻个究竟。只听得一只猫“喵”的叫了一声,接着一个白影便从书房内冲到外面,一阵狂奔,接着就消失了踪影。打更的也没瞧清楚,擦擦双眼,寻思道:“小猫儿跑得倒蛮利索的嘛!”摇着头,继续打着柝子走开了。

李祥屏心静息地躲在屋内,暗自兴庆多亏刚才有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要不然非露出马脚不可。但青龙宝珠还是没到手,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多少有点悲哀之感。

月华当户白,何处递荷香?原来房外有一碧潭,虽值深夜,可塘内纸荷依然娇盛可赏,如蒲之叶亭亭玉立。微风轻轻地吹拂着,荷叶也随之袅娜地跳起舞来。叶上星布着水珠,在月光下散着宝石般的颢光。两只青蛙在叶前追逐嬉戏着,发出“呱呱”的趣声,别有一番恬情。李祥见此幽景,烦恼也渐渐散去,随口唱起了歌谣:“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便伸手捡石子,谁知捡到个绿毛乌龟,为之笑道:“你在岸上玩,小心被人抓去的。”将其投回水中。

云飞在暗处气恼道:“这蹩脚货现在还不回去,尽找一些弄出声音的事做,他是存心想害死我呀!”可是把李祥放任不管又不行,便运足内力于食指,破空弹出,将那只绿毛乌龟击开。李祥也没注意刚才那乌龟会不会落在塘内,浅吟了几声,独自踏着月影散起步来。

“可恶!可恶!可恶!”他已将云飞折磨得如火烧身。身为客人,半夜三更一个人到处游荡,如果被范府的人看见,范柱必会对云飞等心存疑惑,一切计划也将会随之落空。

李祥低头而行,倏然传来一声:“公子怎么没歇息?”李祥听见人叫,吃了一惊,见一个巡夜的提把素纱灯笼,缓缓走来。云飞暗叫一声:“糟糕!”李祥心里顿时没了主意,就地朝东边草丛里一指,道:“有两只蟋蟀在叫。”巡夜的笑道:“公子说耍了,深秋哪来的蟋蟀?”李祥暗暗叫苦,只恨自己说话不经大脑。

说也奇怪,草丛里果然传出“吱吱”的蟋蟀鸣。李祥转脸笑道:“呵呵,我说是吧!”巡夜的也道:“却是蹊跷!”李祥跑到草丛里,信口开河道:“其实呢,嗯,我呢,我在房里睡得正稳,听到有蟋蟀的叫声,便一路追踪到这里来了。咱们,嘿嘿,不如抓两只来耍耍,如何?”巡夜的也好奇,连连称是。

看官要问,这只蟋蟀是哪里冒出来的?当然是可怜的云飞扮的。他躲在草丛里听见李祥要来抓,直磨得牙齿生烟,赶忙藏到别处才是正事,走得急了,发出沙沙的声音。巡夜的惊恐道:“这蟋蟀好大呢,莫不是怪物吧!”李祥笑道:“那不是蟋蟀的声音,敢情是只小狗遛到这里自耍来的。”巡夜的道:“绝不可能!狗是忠主的动物,夜必尽忠职守,怎会没事三更半夜来这里顽耍!”李祥为之语短。

又怪了,那草丛里倏然“汪汪”叫了两声。李祥大喜,拍掌笑道:“我说是了吧!俗话说,狗通人性。人都会偷偷闲,难道狗不会学么?”巡夜的自笑道:“照你这么说,狗倒是被人带坏的了。”李祥嘿嘿地笑,指着树梢道:“瞧!一只猫头鹰!”

其实根本就没有猫头鹰,云飞站在拱斗高处,深吁了一口气,望着月杪,捂面惨骂道:“这个混蛋、呆瓜、白痴、笨驴、憨猪、傻冒……”

天色微蒙,李祥终于打道回府了,他将云飞折腾了一夜,竟然没引起范柱的怀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李祥回到房里,梳洗完毕,嘴角浮出一丝轻笑,又出门耍子去了。这家伙一夜没睡,精神还那么好,真让人费疑索思。李祥四处观察聚泉庄的地形,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而云飞为了“照顾”李祥,使碎六叶连肝肺,用尽三毛七孔心,就是铁人也该休息了!他睁着红红的双眼,拖着万般疲惫的身子悄然回到自己房里,看见床便一头栽了下去……

罗彩灵呢,她昨夜睡得好么?

女孩子到了白天,都会把夜晚忘得一干二净。东边推起一轮明日时,她沐浴着晨曦,来到云飞房前,见窗户挡儿和着,看不见里面,便敲着门,没人答应,一急便擂鼓似的打门,可愣就没人答应。罗彩灵尖声叫道:“云飞,你要还活着就开门,如果死了就安息吧!”云飞迷迷糊糊地答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云飞也会赖床?头一次呢!”罗彩灵心里笑道:“难不成他昨夜当了夜猫子?”想着想着便跳着离去了。

云飞直睡到红日三竿方醒,刚梳洗完毕。这时,范庄主亲自来到云飞的房门前,举手叩门道:“董公子,你醒着吗?”休息充足后,精神格外饱满,只差腹中之物了。云飞慌忙应道:“范庄主么,请进来一叙。”

范柱推门而入,满脸堆笑道:“董公子,午膳已准备好了。膳后,我有一物交于公子观赏。”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出,这“一物”恐怕珍贵得似凤毛麟角呢。云飞等他这句话好久了,心道:“他终于肯将青龙宝珠拿出来了!到时候怎么向他开口借呢?”此时来不及详加思索,忙一摊手道:“有劳庄主费心了。”

大厅内,佳肴美酒满桌,客人皆在座,独独不见了罗彩灵,云飞问过李祥,也说不知。

女孩子到了白天,虽然会把夜晚忘得一干二净,但独处时,又将回到寂寞的夜晚……

聚泉庄的山泉下流至低洼之地潴聚成一片数十丈的大潭,泉水经流太久,已失去热度。潭边植着几枝茱萸、蓁蓁莪蒿,寂静中带着忧伤。罗彩灵蹲在潭湄的泥地里,望着漪澜的潭面,无数个浮沤包裹着自己孤伶伶的倒影。水太过于清澈了,几乎能看到大堆小堆的石碛,就像心中解不开的疙瘩,她的手中拈着一片掌叶,顺着叶脉一丝一丝地把掌叶撕落在水中。一群候雁从头顶掠过,想到云飞即将离去,恤忧难捺,盈在眼里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滚落下去,与潭水潋滟一线,浮出水面喁气的鱼儿都不忍心看,沉下游开了。

水面的波纹与她的遭遇一样,沉沦,沉沦……

范柱吩咐小僮、家厮四处去寻罗彩灵,寻了半晌也不见人来,好生急闷。李祥在客厅里满屋转,烦道:“灵儿到哪里去了,肚子不饿么?”看着饭菜,连自己也没有胃口了。云飞去寻罗彩灵,见她的卧房门合着,轻敲不见其应,便推门入内,不见她人影,挑开纱帘,**也没有。云飞忖道:“她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正欲离去,却发现枕头下露出一块白色的小纸角,便掀开枕头,原来压着一封信纸,抖平了默念:

“我就像一只不懂尘事的小鸟,落入情网,心事憧憧,迷惑的爱压在心头,好难受。你的魅力深深吸引着我,你的感情却始终将我的爱阻挡,我的爱语,只能说给我自己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却得不到,觉得自己好没用。我不知道如何把握自我,我的爱就是风雨中的一点烛火,快熄灭了。那天,你把我带到芳草地上,那里一片绿油油。你的微笑、你的关怀,让我感受到身边仿佛存在两个太阳,一个温暖我的身体,一个温暖我的心。我的爱就是小河流水,不知疲惫,匆匆欣欣地奔向你广阔的心海;你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我甚至可以把心都掏出来给你看,那上面只有用你的名字盖的钤印。眼前的太阳、月亮、星辰、花草、泥土、还有我,好像这个世界都只是为了你一个人而存在着。你给我的吻,我也一直非常小心地保存着,保存在我最隐蔽的地方。爱与愁,本就分不开,我们之间有一堵坫屏,我想打破,又没有气力。我总是向你发脾气,别怪我,好么?我实在控制不住难抑的感情……请相信我,我对你的爱是最真的。你的宽容使我心难安,每次对你发火后,我总对自己说,再也不嘟嘴讲气话了。可是,得不到你,我又……唔……对不起,我真恨自己,我不该这样对你的。我爱看你的脸,甜蜜得可以把我牵引到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看得久了,又忍不住要哭,好像我的眼泪总比别人多似的。我对你的感情,只有我才能体会得到,今天已到了聚泉庄,我还能再看你多久呢?你的生活可以没有我,我的生活却不能没有你……爱你是无法荑去的烦恼,我在哭,没有人知道。我明白,你的心里大半是她,你给我的也只是你撙节下来的感情;对我来说,真的太少了,真的太少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尽情付出呢?你知不知道,我好想听你亲口对我说声‘我爱你’,哪怕就一次!就让我的梦圆一次……真想咬你一口啊,在你的手臂上永远留下我深情的印记。呼……我的梦里是你,你的梦里不是我。你已把我引入迷途,我也随着你泥足深陷,我想把这段舛错的感情结束,却找不到来时的路。”

云飞看得泪湿眼底,好像世间的万物都能听见她凄楚的心声,擦了擦眼角,将信纸放回原处,出去寻她。在范府内兜了一圈亦不见罗彩灵,便到府外寻她。聚泉庄方圆百里,寻一人犹如海里捞针,但相爱之人的心灵终究不同,云飞恍若能看到泥地上罗彩灵走过的深刻足迹,他依着那条伤痕的足迹来到河潭傍,见罗彩灵在潭边傻坐,呆呆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云飞叹息地笑了,叫了一声:“灵儿!”

罗彩灵听得身子一颤,红红的眼睛怎能对着云飞?泪水一时间又抹不净,正在无计可施之际,只好“扑通”一声,跌到潭里,腾起一泼星水。云飞一惊,哑然失笑起来:“这丫头怎么了,怎么我一喊就把她震下去了?”浅处的潭水只起胸间,罗彩灵慢慢走到岸旁,伸出手来,云飞已跑了过来,将她拉上岸。

罗彩灵湿漉漉地上岸,脸上的泪水已与泉水相交溶,难以分辨,闭着眼睛埋怨:“你干什么!突然大叫一声,把人家吓了一跳!你看,你看,我这湿身子都是你害的!”云飞噗哧笑道:“你也忒柔弱了些,回头去换件干净衣服吧。我们正等你吃饭呢,快随我来。”牵着她的手,见其双眼如蕾未开,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干嘛老闭着?”罗彩灵揉了揉眼,道:“水中不知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了。”云飞道:“可能是砂子渗进去了,你睁开眼睛,我替你吹吹。”罗彩灵有些拘谨,不敢随便睁开眼睛,云飞笑道:“扭妮什么,睁开吧!”罗彩灵缓缓地将眸子睁开了,云飞一看,惊叫道:“嗳唷,都红得像个兔子眼了!”忙细心地翻开她的眼皮,轻轻地吹着,虽然无用,但罗彩灵还是任由着他。

砂子倒没吹去,只是迎风起泪,红眼又潮……

《三泪绝》:

黄叶雨沉沉,低喃语真真。不知谁家女,对雁泪纷纷。

莫道人似春,韶光好难成。泪水洗不尽,满湖都是恨。

砂粒本无物,缘为心上人。熙风暖寒炉,何故泪又生。

聚泉庄内,中厨办丰膳,烹羊宰肥牛,琼膏酥酪,锦缕肥红,宝妆花彩艳,果品味香浓。大厅内,钟磬合鸣,箜篌嗯啊,奚仆四忙,杯盏交错,酣笑恬耳。罗彩灵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强兴陪坐,李祥见到罗彩灵,胃口随之大增,笑道:“灵儿一个人玩得尽兴,可让咱一屋的人为你牵肠挂肚呢!”云飞笑道:“我还怕你被人拐跑了呢。”范柱也笑道:“妹妹不听话,可难为作哥哥的了!”罗彩灵笑道:“想不到我这么受欢迎啊!”李祥还不赶快把甜言蜜语往上堆。

再说范柱,对云飞敬如上宾,频频向其敬酒,举起一盏江西细瓷杯,道:“我这酒名为‘白醽醁’,取自本庄山泉加珍米酿制而成。酱香突出,幽雅细腻,加水加冰都不混浊、不变色;饮后有温中益气,养胃和脾之功效。别处再饮不到,公子可多尝些。”云飞接来一看,果然酒水凸杯而不溢,恭讳了几句,恐酒后失礼,不敢多饮,每当范柱劝侑时,只做作一下,薄抿一口。罗彩灵嘬了几口清醑,粉面生晕,被红烛的熹光照得如雨后彩虹一般娇若可怜,云飞劝她少喝些,她却不理。

謦欬之际,李祥搛了一块脔肉放在罗彩灵的碟里,道:“灵儿,这几天东奔西走的,你一定累了。来,这肉好细,又不掐牙。”罗彩灵端祥着李祥,嫣然一笑道:“多谢了!”得她一句赞语,李祥高兴得猛烈地把菜往嘴里塞。

云飞搛了一块凫肉放在罗彩灵的碟里,婉然一笑,没有任何言语。罗彩灵心中甜得如食甘饴,夹起凫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脸上绽放着诱人的郁金香,香气馥郁得都能嗅得着。李祥搛的那块脔肉依旧躺在碟里。

范柱吃得满脸油光,亦有三分醉意,拍着云飞的手道:“董公子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却不常有啊!象董公子这等雅人与我同处一室,真是三生有幸啊!”云飞放下筷上的鲊鱼,豁然笑道:“范庄主过奖了,不知庄主刚才所指为何?”范柱吃了一片肉脍,酬上一杯,笑道:“过一会儿,公子就全明白了。”“是么?”云飞还酢了一杯。

罗彩灵与李祥突然觉得头重如山,看一人变作俩人,昏然伏倒在桌上;接着,云飞也伏倒了;范柱喝退了婢仆,脸上的笑容收之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李祥一睁开眼就发现被捆在石柱上,四处阴暗潮湿,处身在一所地下室内,四角上点着四支火炬,几只老鼠吱吱地跑动。李祥扭了扭绋绳,挣脱不开,忖道:“范柱在酒里下了蒙汗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见云飞与罗彩灵也像两个粽子一样被捆在石柱上,觉得奇怪,道:“云飞不是百毒不侵吗,应该不会被迷倒才对呀!”便知他定是假装被缚,见云飞还闭着眼睛呢,心里笑道:“装得挺像嘛!”罗彩灵饮酒过量,在李祥之后也转醒,往云飞那儿一望,再与李祥对眨了一下眼睛,心里有了数。

铁牢“哐啷”一声打开,一人独自下磴阶,发出沉重的脚步声,李祥与罗彩灵忙瞅着磴阶,看是谁。云飞也睁开了眼睛,随着长长的影子不断下拉,一位三寸丁的中年胖汉走了下来,果然是范柱,云飞仨看见他就一肚子谜团。范柱在云飞面前站定,便待临讯,云飞喝道:“范庄主,你为何要在酒里下迷药?”范柱板着一副铁面孔,用指戳向云飞,反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到我这里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李祥吓出了半身冷汗,忖到:“糟了,穿梆了!”罗彩灵紧锁秀眉,暗自惦量。

云飞不慌不忙道:“我们的身份早已说明,是仰慕庄主的清名而来。没想到,庄主却用第二只手来对付我们!我素念庄主君子之腹,何以装下小人之心欤!”范柱听得面色生霜,道:“还在说谎,速速老实交供,你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云飞大笑数声,慨亢说道:“纵有鼎镬在前,斧锧在后,我还是那句话!”李祥岔道:“范老头,你不相信我们,还问个什么鸟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罗彩灵听得面生笑靥,自己再辩解也是多余的了。

范柱道:“好,你想死,我便成全你!”拾起一把朴刀,就势劈向李祥,李祥把眼睛一闭,凛然无惧,刀风擦身而过,李祥安然无恙。范柱对他们本就放了八成心,此时再无猜疑,叹道:“世上众人不忠者多,不孝者广,不仁不义者比比皆是。行路在世,也不得不小心,只是错怪三位了!”说罢,亲自用朴刀给云飞三人解了缚。李祥甩了甩手,嘀咕道:“早就应该这样了,多此一举!”罗彩灵笑道:“范庄主却比常人多一条心机呢!”

范柱听得面红耳赤,扔了朴刀,对云飞道:“其实,我有一物想托付公子……”云飞仨听得脉搏猛跳。范柱接着说道:“此物名为青龙宝珠。”

果然是青龙宝珠!李祥兴奋得真想抱着云飞亲个够,频频在背后搓着手掌;罗彩灵与云飞到底隐重些,面上却没露心机。

范柱道:“五年前,我游历庐山之时,见路边有一垂死老者。我待去救,他说被人追杀,生亦无望,见我面善心慈,有缘相,便将宝珠托付与我,言此珠乃醒天之神物,切不可沦入奸人之手。传说人类每隔一艾年便会遭受一次灭顶之灾,万恶之邪神‘天魔尊者’被封在人间最黑暗处,命运中,黑蛇会将他解除封印,至时阎浮混乱,天地流血,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山海经》所描述的并非虚构,到时神也会指派八勇士转世与他激战。”

云飞听到“八勇士”三字,旧弦新触,不禁脱口说道:“范庄主,我师父也曾向张天师讨得一十二字,其中提到了八勇士三字。”范柱道:“不知董公子的师父是何人?”云飞道:“他是九华山的清魂道人。”范柱咋舌道:“失敬失敬,原来名冠天下的清魂道人竟是公子的恩师,烦公子快快相告!”云飞念道:“元小劫,魔大劫,八勇士,不复灭。”范柱一拍巴掌道:“正是了!当今我大宋遭元人侵戳,乃小劫;天魔尊者重生,乃大劫;八勇士出世,也说得准了;只是那‘不复灭’三字,却不得其解。”

云飞揆度一会,只揆得头热昏沉,范柱见了,叫下人端了三盆清泉下来,云飞洗了一把脸后,渐渐好转。罗彩灵与李祥也跟着洗了把脸。范柱道:“这不复灭三字暂且搁下,天魔尊者可是恐怖非常,如让他夺得青龙宝珠,则四极废、九洲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人间将会永远沉沦在黑暗中。”罗彩灵道:“没这么厉害吧!”范柱叹道:“对于谶言,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今年孟春,天下第一邪教天人教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逼我交出青龙宝珠,还灭绝人性地将我妻儿杀死,对我施以劓刑。我恪守谨言,就算死,也绝不将宝珠交于妖人!”说着说着脸部肌肉拘挛起来,想必在思念惨死的妻儿。罗彩灵脸上发烫,捂面背过身去。

云飞细瞅范柱,脸中间只有两块胶布,形象确是狼狈,想到他鳏寡孤独地余渡残生,不由得黄着脸,道:“范庄主,我……”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出口。罗彩灵也觉得心惭意恧。

范柱的脸色慢慢由阴转睛,叹道:“我无妻无子的,宝珠留在我手边恐不熨帖,这几年来,物色了很久也不见合适的人选。今日天公作缘,幸得董公子大驾鄙庐,董公子才倾八斗、英姿飒爽,舍公子人间无二,就劳烦公子代我保管,幸毋推脱!”云飞身居维谷,到底是受还是不受呢?如受,宝珠便会落入天人教手中;如不受,自己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云飞一望罗彩灵,她正呶着嘴呢;再望向李祥,他正鼓着眼珠呢,好象不答应也得答应。

云飞忖道:“我只将宝珠交给灵儿,并不是交于天人教,至情至理,还是受了吧!”一揖拳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范柱抚其手道:“公子深明大义,我替天下苍生感激公子之大德!只是,宝珠此刻不在我手上。”

云飞跟罗彩灵为之一怔,李祥以为受了戏耍,叫道:“不在你手上,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范柱把双手一按,道:“李公子莫急,只因天人教探得青龙宝珠在我处,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向昙昙众生交待,就把宝珠转移到我师父蔺川那里了。”李祥急躁得恨不得钻到范柱的喉咙里,叫道:“你师父在哪儿啊,别说半句留半句的,耍拉一点嘛!”范柱道:“我师父住在百里外新喻县的玉笥山,你们想拿到青龙宝珠,可得费一番脑力了。”云飞问道:“此话怎讲?”范柱道:“我师父好提问题,而且刁钻古怪,并非常人脑力所及。”李祥问道:“那些问题,你可答得上来么?”范柱道:“我才疏学浅,答上来的只参一半。”云飞已面露难色,罗彩灵一拍胸脯道:“只要有我在,保管水到渠成!”范柱只是一笑,摸出一块紫玉琚馈赠云飞,道:“我师父性多疑,将这块信物交给他,他才肯信。”

云飞双手接过,其上镌有一个大篆的“蔺”字,还未曾道谢,只听得外面铴锣乱敲,家丁们大呼:“着火了!”范柱与云飞等闻得烟熏味,忙冲上地面,大屋小屋都一齐噌起火来,烨烨吐舌,檩桷下掉,浓烟弥漫,众人正忙于提水救火。范柱拉住一小厮,喝问道:“火是怎么生出来的?”小厮吓得舌头打架,道:“不是我放的!我、我纵然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啊!”

“一人做事一人当,范老头,火是老夫放的!”仰面传来一句高吼,炱灰蒙蒙中,一人笑道:“青龙宝珠你们已拿到手了吧!识相的就给老夫双手奉出,免受戳尸之苦。”众人的视眼齐齐盯着灰烟,那人徐徐走出,现了原形,只见他穿道袍、系道冠,六十上下,眼小嘴大四肢短,活像只娃娃鱼。

云飞喝道:“范庄主与你何仇何怨,你烧人庄园,天理不容!”那人把云飞一打量,问道:“你是螭遢狂侠吗?”云飞道:“正是区区。”那人摇首道:“传闻螭遢狂侠不修边幅,不像,不像。”云飞冷笑道:“我是非正赝另当别论,只是你今日惹火上身,休得安然离去!”那人哈哈笑道:“听你的口气倒有七分像螭遢狂侠,猖狂无忌,有意思,有意思!老夫奉红教教主之命烧庄攫宝,是善是恶,与老夫何干。快快交出青龙宝珠,否则,哼哼,叫你们一个个见祖宗去!”

李祥笑道:“你少作南柯梦了!青龙宝珠就在我们手上,瞧你这矮不拉叽的,有什么能耐来取?”那人睁着怪眼,气焰万丈道:“老夫龙门七十二剑敫策,江湖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李祥把头一摆,道:“没听说过。”

敫策听得差点栽筋斗,拔剑叫嚣:“岂有此理!老夫今天叫你认识认识!”李祥笑道:“大话别说在前后,小心被人杀得舔地呢!”

范柱一直呆望着火光冲天的家园,一语不发;罗彩灵盯着云飞,也一语不发,眼神与范柱颇似。

敫策受李祥气弄不过,大吼一声,把上衣扯开,胸前果然有三乳。云飞再将敫策一打量,忖道:“罗教主曾向我提起此人武功有些门路,万事小心为上。”敫策右手剑起,身体在空中旋转,鸟叫一声,长铩一般投来。比及到云飞身边,早被云飞飘然避过,敫策收身赞道:“果然名不虚传!”云飞一揖拳道:“承教了!”见火势愈大,垣塌榱倒,不是久留之地,便要速战速决。

“该换我了!”云飞烈喝一声,金鸡独立,双手沉于胸气,运了三成内力,使出伏羲掌第一式。一股充轫的内劲,宛如鳁鲸出海,卷着狂澜望敫策扑去。敫策知道厉害,忙将双臂在胸前斜十字交叉,在内劲中,他的身子不停地晃荡晃荡,一连晃了二三十晃还未晃倒哩。

云飞笑忖道:“这家伙还有三分本事呢!”敫策大怒,舞剑刺来,连杀七十二人的雄风仍在。云飞以快避快,敫策见攻不下,大喝一声,身形突变,一人突然化作七十二个人影,齐刷刷举剑刺来。云飞见身前身后全是敫策,惊道:“难道你是妖怪?”不敢大意,见人便出掌,谁知打来打去都打个空,不知谁是真正的敌人。敫策那边的剑招越来越威猛,云飞只有还手之力,李祥与罗彩灵也在干着急。

敫策笑道:“螭遢狂侠,你也不过如此嘛!”云飞眼中精光闪烁,瞧准发声处,一掌击去,敫策躲避不急,中了一招,嘴中吐出一口鲜血。云飞正欲抢攻,前面身影飞转,又不知谁是真的。云飞脑中急速转动:“对了!有呼吸的是真的!”干脆闭上双眼,追击有鼻息者。只见云飞在人影剑光中穿越,惊得罗彩灵直呼小心。

果然不出几招,敫策便被云飞揪出,招架不住,怒吼一声,收了阵势,弃剑张开双臂朝云飞扑来。云飞睁开双眼,见他门户大开,笑道:“让我打,我成全你!”提拳朝其胸口击去,拳头正中敫策一乳,发觉手上一软,拳却拔不出来了。云飞失色,再击上一拳,打在敫策另一乳上,又是一陷,如此两拳都被粘住,拔不出来了,而且双手的气力正在渐渐消失,似被其吸走一般。敫策见云飞入网,心中大喜,双手朝云飞脑袋夹拍,云飞身体一矮,勉强躲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寒意。

云飞双手被困,只有与其比下盘功夫,四条腿在下面击打,灰雾渐浓。云飞下盘虽稳,上面却露窘态,敫策则越战越勇,打得云飞苦无招架之力。罗彩灵急忙拔剑,跳进战圈,才稍微缓解了一下。云飞想把双拳拔出来,却使不出气力,心中十万火急,不知如何是好。李祥看得火起,骂道:“他奶奶的,仗着奶多欺负人!”疾步跑了过去,从后面把敫策一抱,照着敫策剩下的一乳用力一抓,抓得敫策通身酸沁,鸡皮疙瘩顿起了一身,亏得他强忍住真气不放。

李祥见不成功,心里一急,低头张嘴朝其一乳猛咬一口,咬得他手脚发颤,失了内劲,云飞的双手得以解脱。李祥骂道:“知道你爷爷的厉害吧!”云飞笑道:“多谢!”敫策怒火中烧,一掌朝李祥拍去,被云飞架住,提了三成内力,使出伏羲掌第三式,犹如天塌海倾一般朝敫策压去,纵使钢铁之身也要化作齑粉。敫策大叫一声,鼓着双眼,想要硬挡。只听得一声惨啸由近及远,烟云散去,敫策就不知飘到何方去了。

罗彩灵大笑道:“没几招就歇菜了,还口口声声要我们受戳尸之苦呢!”

“我呸!”李祥啐了一声,道:“自己放屁自己闻吧!”

云飞感忖道:“罗教主,我替你报了谭香主之仇!”李祥笑道:“没我可不成吧!”云飞笑道:“想不到你还有点用呢!”可喜敫策仗着武功卓越,并无同党助阵,也省去了分心护人的烦心事。

再说聚泉庄的家丁救火不及,纷纷与庄主、云飞仨避出庄外。那三匹照夜白也是灵驹,奋力奔出火围。只见烟冲霄汉,炅焰满天,通赪一片,不见红日,偌大一座庄院,尽行化为煨烬之末。

范柱心中似乎涌出一方净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着山庄,突然高声狂笑起来。李祥对云飞道:“他的庄院被焚,气疯了!”云飞摇头示意李祥不要玩舌。范柱张开双臂,抑首笑道:“烧了也好,烧了也好!我倒乐得清闲!”云飞道:“原来范庄主乐观旷大,视万物如过眼云烟。”不禁将之对照自身,感叹不如。

一些幕宾清客、家丁仆婢乌焦地齐齐跑来,一个个愁眉苦脸,叫道:“老爷,庄院没了,我们怎么办呀?”范柱反问道:“难道人非要依附别人才能生存么?”众人听得瞠目结舌,一字跪下,高呼道:“庄主,您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范柱笑道:“各位请起,如今我已是个一无所有的老苍头,哪有能力负担你们?”众人还当他攒有家私,都不敢起来。

范柱摇摇头道:“你们跟了我这许多时日,我还不明白你们的心思吗?你们呀,眼眶子里装着金珠子,私心太重了。”众人都听得垂下了头,范柱望云飞道:“董公子,世事磨人太深,如今我愿为林中之草,秋随野火燔去,比不得公子雄才大略。唉,青山只会明今古,绿水何曾洗是非。公子久为凡尘中人,定要经历难料祸端,我劝公子万事切莫欺心,否则将万劫不复,切记,切记!”云飞一揖道:“谨记先生教诲!”

范柱还礼道:“董公子说哪里话,真折杀我了!青龙宝珠得遇知遇之人,我总算落下心头大石。咱们后会有期!”一揖后,抖开长袖,放声狂笑,撇下众人,超然独处地走入金钱松林,吟诗一律:“澹然空水带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众人瞠乎其后,闹声聒耳。云飞心中如明镜一尘不染,为之兴叹:“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者;范庄主着实令人敬孚!”在范柱渐远的背后再次一揖。

罗彩灵暗自窃喜,青龙宝珠不在范柱手上,与云飞在一起的日子也无形得到赓延。云飞道:“范庄主说的天魔尊者和八勇士当引为警戒,得到青龙宝珠之后应善加保管,用于正途。”李祥道:“算命的话不要相信,咱们别理他,只管有宝就拿,有藏就挖!”云飞笑指道:“你这人,图便宜没行止,天下只怕都要毁在你手上。”李祥还未辩上,罗彩灵插上一句:“毁就毁,大伙儿一齐死干净了还落得清静,省了善是善,邪是邪的!”云飞笑道:“竟说囫囵话!”

三匹照夜白被大火折腾得精疲力竭,云飞等只得牵着马走路,说说笑笑,出了聚泉庄的山林,来到小镇上。只因云飞丰姿英伟,那对俊脸便是各种女孩子眼光聚集的地方。

有几个泼辣的妹子当街叫道:“瞧啊,好帅的男孩呀!”“他在看我呢!”“哪呀,分明在看人家!”

云飞笑了一笑,那几个妹子捂着红通通的脸,道:“他在对我笑呢,真爱死人啦!”罗彩灵心里不高兴,狠狠地踩云飞的脚,被云飞跳着躲过。不少女孩子还尾随他们,不肯放过;云飞等走远了些,她们才渐渐散去。可是,还有一个纯情少女依旧紧跟在后面,云飞没办法,总不能开口叫人家别跟了吧。

罗彩灵冷笑一声,道:“还蛮多人嫐你呢!”李祥见之,心里一笑,道:“我有主意。”云飞正在发急,忙问道:“什么主意?”只见李祥立定身子,突然跪在云飞面前,握着他的手,大声喊道:“我爱你!”

一霎间,云飞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把手一甩道:“你神经病啊!”李祥忙向云飞猛眨眼睛示意,云飞这才会意,忙道:“我也爱你!”两人拥抱在一起,如胶似葛,后面的少女果然如飞地跑了。云飞脸上发烧,道:“我竟然会干这么恶心的事!”罗彩灵已笑得不行了。

李祥看着那位远去的痴心少女,摸了摸脸庞,道:“老天爷造人真不公道,偏心给你!”一指云飞,道:“女孩子都喜欢脸俊的,下辈子我一定投胎作你!”云飞忖道:“没当家者说家好当,当家后才知家难当。你若真作了我,烦也把你烦死了!”罗彩灵盯着云飞看,杏面桃腮的确惹人爱,她却不甚明白,心底到底希望云飞英俊,还是希望云飞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