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旧事

第五十一章 变化

冬季的溪水是清澈的,偶尔有阳光看去很是剔透;对岸的那片红叶林,在这个时节里如火般艳媚;这随着第一场雪的降临,那片红叶林被覆上一层雪白的轻纱,显得格外的迷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在一般的说法里边,都只看到前边半句,或者说有意的将后面的部分给忽略掉;

渝闲这忍着许久的泪水,终究是在这个冬季里给宣泄了出来;其实呢,有时候这痛哭一场,还挺痛快的;

或许吧,渝闲那心中的痛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知道,或者说那般的疼痛是无法言语的,甚至连渝闲那些友人们也未必真正的懂得,至少在他们在得知渝闲一个在园子里给痛哭得昏死过去之前,还不曾真正的懂得;

在那个夏季里边,他们所经历过些什么,这都知道,那心里也都有着无法对人言语的伤痛;可是这倒底有多痛,这伤倒底有多深,那都只能是凭着自身的感受去感受;虽然渝闲从文黎走了之后便是那么一幅死人模样,凡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渝闲的死志已明,甚至是这渝闲还真的选择结束生命;

不过呢,这却可以理解为渝闲遭受打击过度,再加上一时的悲痛,所以才会做出那结束自己生命的举动;而在渝闲一个给痛哭的昏死过去,这在友人们看来,渝闲那结束自己生命的举动,再不是那遭受打击度再加上一时的悲痛才会出做的举动,而是渝闲心里的那道硬生生被刻出鲜血淋淋的伤,真是让人再没有活着的理由;

在得知渝闲一个人痛哭的昏死过去,友人们其实并没有回园子边去陪着渝闲;只有大姐宋君有回来看过渝闲,但只几天时间便又返回了山城;

这不是他们什么顾着现在渝家掌控整个西南,而且这局面还正处于稳定之中,有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事需要处理,因此而顾不上渝闲;

之所以没有人去陪着渝闲,并不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或者说对于他们这些人之间的情谊,那么些物质权势不会有这感情来得重要;这让渝闲一个人呆着,那是因为这人总得学会自己长大,再怎么样的伤痛,那也得自己去抚平,没有人能够代替得了,更不会有什么所谓安慰便能够治愈的;

家人友人的安慰,实际上只会让一人变得更加的脆弱;虽然是在有着家人友人安慰的时候,这确实会好受些;可是这却只会让人去依赖这样的感觉,在那儿有点什么就嚷嚷,这样对于一个人的伤痛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对此,从渝闲一个人在园子里痛哭得昏死过去就能够看得出来;从文黎遇袭身亡,到后来那个夏季里所逝去的那么些人,哪一个不是对渝闲有着那生命之中无法承受的痛;可是这谁也没有见渝闲哭过,或者说至少没有见渝闲那般的痛哭宣泄;他们所看到只是渝闲那幅面无表情,失去活下去的理由的一幅死人模样;

哭,有时候对于一个人来说,那是最好的宣泄;特别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能够那般的痛哭一场,真的很痛快;可是这渝闲却没有哭过,至少没有那般的痛哭宣泄过;而当渝闲一个人回到园子里之后,这却那般的痛哭,直到昏死过去;

以此便可以看得出来,这人呢总得自己去抚平伤痛,那怕如同渝闲这时候所拥有的身份地位的男人,那痛哭也是最好的宣泄;

其实呢,这些都是在宋君在收到园子里的侍卫来见说这渝闲痛哭得昏死过去,这有些害怕渝闲出什么事,于是这便立即赶回园子里;而在宋君赶回园子的时候,这渝闲还处于昏睡的状态之中;

人都说长姐如母,以宋君来说那确实也是这样的;在宋君看着渝闲那般安详的熟悉模样,真是的像极了一个婴儿,或者说那就是一个婴儿;一个脆弱而安祥的男人,这对于渝闲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甚至是宋君自己都没有去想过,这渝闲有一天会睡得如此的安祥;

现在,看着渝闲那熟睡的模样,宋君很有些奇妙的感觉,或者说很自然而然的便松了口气;以宋君来说,她这做长姐的,那对于渝闲他们这些小子来说,真的是操碎了心了都;特别是在文黎遇袭所走过的那么个混乱的夏季,宋君更是憔悴得都快没有个人形了都,这还不是为渝闲给造成的,整天的想着这渝闲要怎么样才能走出这般的伤痛之中,还得想着以渝闲的脾性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凡此种种都让宋君操着心,甚至可以说从文黎出事之后到现在。宋君这个做长姐的那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看着渝闲睡得那般的安祥,宋君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虽然是这也知道渝闲不可能是真正的走出了那般的伤痛之中,或者说宋君知道渝闲这一生都无法走出那般的伤痛;可是这宋君也并不要求渝闲真的能够走出那般的伤痛,她只需要渝闲能够去面对,只要渝闲去面对这些伤痛,那么便足够了;

因为一个人在这般伤痛之后,如果选择逃避或是自责,那么只会是沉浸于那份伤痛之中而难以自拔,最终便是整天的记忆着过去,然后造成精神上的疾病,也就是所谓的失去理智而变成疯子;

现在,看着渝闲那般熟睡的模样,宋君便知道渝闲终于是开始选择去面对,或者说至少这渝闲在心里上不再逃避那个夏季里所发生的事,而是选择去回忆;只要他去回忆过去,那么无论好坏,这终究是可以真正的坦然面对那么些伤痛的,尽管以渝闲的脾性来说,他一生都无法真正走出那般的伤痛,可是这只要是能够去面对,那么便只是时间的问题,或许十年或许二十的,这渝闲或许是能够平静的去接受这即成的事实的;

宋君这做长姐的,对于渝闲这个小弟的了解还算是透彻;所以她知道渝闲是需要一个去抚平伤痛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渝闲醒来之后,没有再呆在园子里边,也没有扯些什么劝慰的话,只是让渝闲安心的呆在园子里边,这外面的事有她和渝君她们处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或许吧,渝闲在那儿痛哭之后,这确实也是有些好转的;虽然这看上去还是那般的面无表情,可至少再没有了那般失去活着的理由的模样,这勉强可以算是好转吧;

当然,渝闲的变化还不仅仅于此;只是这些都是宋君看到的,而在将渝闲继续的一人留在园子里边,这渝闲才会有那么些变化;

以渝闲的生活规律来说,这看着是园子里的大少爷,起床穿衣洗漱都得有人伺候着,可是这作息确实是很有规律的;或者说这是老爷子那时候对渝闲的**,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习武,什么时候念书之类的,这都是有着严格的要求的;

而在这个冬季里边,渝闲将这些东西都给打破了;或者说从文黎走了之后,这渝闲的规律便已经被打破了;

在这个冬季里边,这渝闲那是每天睡到自然醒,一般来说都是中午的时候;当然,这晚上也是睡得很晚,或者说没有都这都快天亮了,那是不会睡觉的;而在这整个晚上里,渝闲都是一个呆着的,没有再用任何的侍女守在旁边;

或许吧,正是那无数个不眠之夜,才会让渝闲有那般的变化;或者说在那无数个的不眠之夜里边,这渝闲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文黎他们这些已经离开的人,这些对于渝闲来说都是生命之中无法承受的痛;

在这样的夜里,渝闲总是抽很多的烟,而且只抽文黎曾经抽的那个牌子,一种很劣质的香烟;或许是抽得太多,这渝闲给沾了烟瘾;也就是这要是稍长一点时间不抽烟的话,这便是混身的没劲,双手不停的抖,而且还会流清口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不停的流,直到继续燃上香烟;

不仅如此,这渝闲还将那么些已经成为了习惯的东西给扔一边去;比如说以他渝闲这大少爷的身份,那这起居衣饰,站立行走,那都是有着严格的标准的;而现在呢,这渝闲的起居都是自己来,睡到自然醒来,也不再需要侍女伺候,自然也就不用洗漱,一头长发总是乱糟糟的,甚至这都从来不洗;

而原本那一丝不苟的衣着坐走之类的,更是邋遢得没边了都;因为这渝闲怕冷,在以前呢倒是没有什么,或者说这在实际上的衣物上边并不会冻着,只是那心理上的;现在呢,这渝闲在这个冬季里边,那总是乱七八糟的裹着很是臃肿的衣物,这出走站坐也是没有什么顾及,随便什么地方想坐便是一屁股给坐下去,管那是椅子或是地面上,甚至都不去管那地面上是不是很脏;

或者说在这山里的冬季,那总是湿漉漉的,而这渝闲似乎从来都不会去管,总是那般的一屁股便坐了下去;而那更让人无语的是,这渝闲那个冬季里,这身上的衣物是从来都不会脱掉的,更不会换洗之类的;

本来以渝闲这从随着老爷子回到园子开始,这便慢慢养成的那么些贵族气度世家涵养,书香门第的儒雅,这完全被抛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有的只是那么一个邋遢的单身汉儿,或者说就算是那邋遢的单身汉儿都要比这时候的渝闲要来得干净;

这些都还不算,更让人有些无言的是这渝闲不仅这整个人变得邋遢不堪,甚至这身子骨都变了;原本的渝闲属于那种风都能够吹得走的单薄身子骨,再加上渝闲这个头上的硬伤,那是看着有多弱就得有多弱;而现在呢,这渝闲开始发福;特别是这渝闲本身就是有着那般让女人都嫉妒的白皙细嫩的皮肤,这一开始发肥,那整个就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这看上去居然还有那么些挺可爱的模样,这真是有些让人受不了了都;

而除开渝闲身子骨的这些行为习惯的变化,连渝闲的气质都变得让人都不敢相信这是渝闲;以渝闲原本的那些行为习惯,或者说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渝闲的那双眼睛是很迷人的;特别是在这笑起来的时候,那更是迷人;而渝闲在经历那么多的事所养成的那么些气质,那双眼睛可不仅仅是迷人,更是属于那般深邃而充满智慧的,让人一看就是属于那类博学的人;

特别是再加上渝闲以前的那般身子骨,那还真就像是文黎所说的那前世的书生,弱不惊风;而以渝闲那么些经历,这不说还是那般的阴鸷,可至少也是瞪人一眼也会是让人有些胆寒的;再加渝闲那南公馆主人的渝侯身份,那更是有着一种上位者的大气;或者说是由老爷子所**出来的那种天生便是尊贵无比,从骨子透出来的高贵;

现在呢,渝闲那白白胖胖的脸蛋上,那迷人的双眼已经消失不见,有的却是那有些臃肿而浑浊的目光;甚至那都不能说还有目光,有的只是空洞无神,就像是那未经世事而浑浑噩噩的少年;只是这个浑浑噩噩的少年却又有着那么些所不该有的冷漠,总是那般的面无表情;

关于渝闲的这般变化,这还是大姐宋君和家姐渝君还有萧潇在这过年的时候回园子里才发现的;或者说在她们看到渝闲的时候,这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着还挺有些可爱的小胖子居然是渝闲,那个她们看着长大而且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小弟;

其实要说起来呢,这倒也不能怪宋君和渝闲那般的惊讶,只是这渝闲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太大了都;这不仅仅是所谓气质上的变化,甚至连那身子骨都变得没个样儿了都,这着实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呢,倒是有一点是值得她们安慰的,那就是这渝闲虽然还是那般的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可是却会与她们聊天,聊些儿时的趣事,聊些过去在山城里的事,甚至还会聊现在南公馆的局面如何之类的;而最为让大家和家姐感到欣慰的是,渝闲居然也会有笑容了,虽然是与以前的渝闲相比这笑容那是少了点,或者说是少得可怜,可是至少开始有了笑容,那么这便是渝闲最大的变化,也是最值得高兴的变化;

特别是在萧潇这儿,渝闲的变化实在是有些挺难言的;或者说从渝闲随着文萍回郁林清堡之后,这也是有着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都,萧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渝闲;或者说萧潇随着宋君和渝君回园子里过年,这还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见到渝闲,这心里着实有些不安;尽管宋君将渝闲的情况有说过,也就是渝闲呆在园子里也算是还将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这萧潇还是想看看渝闲的;

这时候的萧潇,其实这事情挺多的;或者说从渝闲他们拿下整个西南之后,山城的事务都交给了四姐在处理,而这时候关于山城这块儿,把子已经不在了都,李理又是从那病后这身子骨一直都很差,所以这山城的事务都压在了四姐的身上,而这能够给四姐帮上手的或者说能够完全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或者说也只有萧潇能够协助四姐去处理山城的事务;

或许萧潇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山城最具权势的女人之一,也会被那么些江湖人给称之为大姐头,也会有那么些无论多么凶狠的人在她的面前都会变得比小学里的三好学生还要乖;

现在的萧潇,那也是属于站在江湖顶端的人物;可是在她的心里,还是念着渝闲这个大少爷的;或者说从四姐告诉她不要对大少爷动心,否则姐妹没得做的那时候开始,她的这颗心便被渝闲给占据了;特别是在那个夏季陪着渝闲走过来,那更是再容不下别人;而当得知渝闲竟然会痛哭得昏死过去,萧潇便是每天每夜的都想着渝闲,那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因为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渝闲那般的痛苦,或者说这一个男人而且还是渝闲这般的男人,那得多么的伤心才能够痛哭得昏死过去,这让萧潇是有些想像不来的;于是呢,在这宋君和渝君在过年要回园子里看看渝闲的时候,萧潇那是死乞白赖的非要跟着来;而宋君这也是知道萧潇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看着这么一个小姑娘,也着实有些不忍,这便带着萧潇一起回来的;

只是这回来是回来了,这要见到的人也见到了;可是渝闲的这般变化,却让萧潇更加的疼痛;如果渝闲因为那么些事而形销骨立,那么萧潇或许还能理解;因为这渝闲所承受的伤痛确实太深,这憔悴得没了个人形,那很正常;可是这渝闲没有什么形销骨立,反而是变得臃肿不堪,这让萧潇有些不敢去想像倒底是怎么样才会变成这幅模样的;

当然,萧潇不是那只看渝闲外表的女孩子;因为渝闲那幅外表,因为那个头上的硬要伤,那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其实是不敢怎么恭维的;现在渝闲这幅模样,萧潇其实更加的心痛;因为这时候的渝闲再没有了往昔的风采,或者说从那般骨子里透出的高贵,变成了一个低俗不堪的平民,这才是让萧潇心痛的地方;

不过呢,这渝闲似乎没有这样的感觉,对于萧潇的到来,还是以前那般的模样,作其看作是那么一个小姑娘,还在哪儿调笑着;其实呢,正是因为渝闲对萧潇那般的老样子,这才是让宋君和渝君感到安慰的地方,因为渝闲在面对这些友人的时候,那也算是可以有笑容了,虽然这其中不排出有装模作样的嫌疑,可是这能够装模作样的装出来,那也是一种好现象;

所以呢,这除了萧潇还是在那儿有些心痛,这个年节过得还是不错的;或者说有着大姐和家姐这对于渝闲来说已经算是仅存的亲人陪着过这个年节,那着实是一个安慰;而对于宋君和渝君来说,只从文黎走了到现在了就那么一年的时间左右,渝闲便能够开始有了笑容,那怕就算是装出来的笑容,那也是值得安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