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第9章:天晚山野处,神秘跟踪人(2)

夜幕降临后,风拂烟笼中的山野客店,突然热闹起来,住宿的客人有了歇夜的房间之后,像突然有了安全感似的,全拥挤到门厅里的餐饮处,或点菜,或要酒。一时,灯光微明的餐房里,客人们三五人一桌,五六人一围,忘我地吆三喝四,猜拳划令;或有不扰群的客人独居隅处,闷闷不乐地吃闷饭喝闷酒。

两个店伙计是手脚嘴并用,每人手里都端着放饭菜的托板,手忙脚乱地穿堂过道,嘴里高声和应着客人的需求和老板的吩咐,快速地穿梭于厨房与餐房之间,不停地在杂乱的客人中踅奔,却准确无误地将托板上的饭菜送到每张需要的餐桌上。

客店老板是一位三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衣裤,油嫩光滑的脸上,长着一双睿智的双眼,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之中,透着干练和亲热,用他那纳八方宾客,聚四方宝财的微笑,接待着每个住宿餐饮的客人,时时刻刻向每一个客人彰显着他自己也是个有江湖阅历之人。尽管他看上去很年轻。

白天,如果没有大事,他几乎都呆在后院不lou面,每到日簿西山之时,他便神采奕奕地走出来,微笑着坐在帐台里面,并不时的起身,招呼着需要招呼的客人。遇到貌似贵人身份的客人,他便亲自带路,躬身领客人到客房中。

灰衣男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时,店老板正站在前堂与厨房的过道门口,吩咐一位年少的店伙计,将红木托盘里的饭菜送到后院的上等房间。当他吩咐完后,猛然转回身时,突然看到紧贴在他身后站着的灰衣男人,立即惊恐地连连后退,并夸张地惊呼:“哎呀!吓死人了,”店老板一手擦着额头上被惊吓出来的汗,一手抚摸着胸口说,“哎呀,这真是‘鬼吓人,吓不死;人吓人,魂离体‘呀。”

店老板的惊呼,立即吸引了一些正在餐饮的客人,正在忙着划拳猜令的客人一看到别的客人都朝过道门口张望时,也住手闭嘴,追随着那些目光朝过道口张望。于是,大厅里所有客人的目光全落在了灰衣男人的身上。

昏浊的灯光下,灰衣男人头上的竹斗笠,像个倒翻着的荷叶,将他的五官扣的严严的,别人只模糊地看到他的灰衣灰裤,和脚上的园口黑布鞋,却看不到他的大概面目。

客人们见店老板与那戴斗笠的灰衣男人再没有夸张的动作和激烈的语言时,便失望地收回目光,又回到刚才的划拳猜令、吃喝谈笑、静坐独饮之中。因为在黔贵一代,经常可以看到像这样貌似神秘的江湖之人。

店老板的情绪恢复之后,引灰衣男人到帐台,翻看一下住房簿,摇了摇头,无奈地摊开双手,歉疚地说:“这是没办法的事,除了后院的上等房还余有一处,剩下的普通房间都客满了。”

“哦?”灰衣男人抬手xian了xian斗笠,似乎显得很激动,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又将斗笠压低回原处,说:“只有上等房没人住吗?”

“不是,”尽管灯光很模糊,可店老板还是在灰衣男人xian斗笠的时候,一闪而现地看见了灰衣男人的真面目。那是一张年轻俊郎,且清瘦的五官,只是有些郁愁,但郁愁中却透着坚毅和痛苦。店老板的心急缩了一下,突然有一种隐隐的预感,瞬间又恢复如初,微微一笑说:“本客店有三处上等的客房,不过,今晚本店有贵客入住,占用了其中的两处。”

“是吗?”灰衣男人像是早已知道似的,平静地问:“何方的贵客,竟一下子占用两处上等房,他一定是个很有钱的大官吧?”

“哦?呵呵,难道说只有当官的才住得起上等的客房吗?商贾富户就住不起上等的客房了吗?”店老板一直都是微笑着,但微笑之中说出来的话,却透着很重的份量。

“并不是商贾富户住不起上等的客房,是他们舍不得住,因为他的钱是一分一文挣来的,所以舍不得浪费;而官宦们的钱不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故花费起来不心疼。”灰衣男人突然意识到面前的店老板不仅会对客人微笑热情,更会说有份量的话。

“呵呵呵,客官所说的住不起上等房的商贾只是些做小本生意挣小钱的小商贾,而不是富可抵国的大商贾;反过来说,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宦都奢侈到住上等的客房,今晚住在本店的贵客就不是。”

“哦?”灰衣男人又貌似很激动地快速xian了xian扣在头上的斗笠,他一闪而现的五官上,划过一丝冷笑,问:“您怎么知道他不是有钱的官宦?”

“这……”店老板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灰衣男人虽说年纪轻轻,可他一闪而现的五官上,似乎有太多与他年龄不相配的成熟和痛苦;他说的和问的每一句话,也似乎有一定的目的。

店老板缓缓放下手里的客房簿,双目如电地注视着灰衣男人,他睿智而犀利的目光,似乎能射透遮掩在灰衣男人面目的斗笠,但仍然微笑着说:“因为今晚住在本店里的贵客是河南省的马青天。”

“哦?”灰衣男人像是大吃一惊地问:“马青天?青天?哼,老板怎知道他是青天?是熟稔的朋友?还是有牵连的亲戚?”

“呵呵呵,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是马青天大人自报了姓名之后,才知道他就是在山西任太原知府的马青天大人,正去贵州赴任按察使,呵呵呵……他可是出了名的马青天呀,怎么,客官,您连马青天大人都没耳闻,那客官以前肯定是闭门不出了,呵呵呵。”店老板微笑着走出帐台,神态高不可侮而又不失热情和蔼地说:“他本是要求住中等房间的,当得知他就是河南省的马丕瑶……马青天大人时,本店是心甘情愿让他住在上等客房,而只收他普通房间的价钱的。”

“哼,嘿嘿……我却从未耳闻河南省有个马青天,是他沽名钩名誉吧?”灰衣男人似乎在斗笠的遮掩下冷笑起来。

“不是马青天大人沽名钩誉,是……”突然之间,一丝隐隐的预感像闪电一样,快速从店老板的身体里划过,他的心又紧张地猛缩了一下:这个奇怪的灰衣青年,是不是冲着马青天大人而来的?如果是的话,那他是冲什么而来的?为了劫财?还是为了报仇?不管灰衣男人是冲什么而来住店的,他都不希望在自己的客店里下手,更何况是对马青天大人下手。于是,店老板话中有话地暗示说:“是您青春年少,初离亲长的诲教,猛然涉足世道,容易被身边的人或事物所蒙蔽,而看不清楚世道的真面目。”店老板说着,注视着灰衣男人对自己话的反应。

灰衣男人似乎被针扎了一下,猛然xian了xian扣在头上的斗笠,冷冷地看着店老板,四目相对,灰衣男人突然觉得,眼前的店老板似乎能看透自己的一切。他快速地压低斗笠,说:“烦老板带我去看下房间。”

“实在没办法呀,没有房间了。”店老板无奈地摊开双手,摇摇头说。

“哦,您真健忘呀,刚才不是说还有一处上等的客房吗?”灰衣男人的声音立即冰冷霜寒。

“是的,客官要住那上等的客房吗?那可是几间用荆刺篱笆隔起来的小院落呀,一个小院落称为一处,价格很贵的。”

“后无村舍,前无客栈,即使再贵,也要住的。”灰衣男人不容拒绝地说。

“是吗?既然如此,本店也向客官您收普通客房的价钱,只是本人依稀记得,您刚才好像还说,只有有钱的官宦才住得起上等客房的,呵呵呵……您随我来吧。”店老板说着,走到帐台里,从壁架上取下一串钥匙,躬身走在前边,给灰衣男人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