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第76章:十月怀胎后,青霞生一子

在中原,人死之后是要过“七”的。 所谓的过“七”,就是死者死后七天,称为一七;死后十四天,称为二七;死后二十一天,称为三七……以此类推,直到过完三十五天,称过完五七。 每适死者过七的时候,死者在阳间的家属要去坟上给死者绕纸的,以表示对死者过七的一种祭奠。 如果在五七之内,死者犯七,死者在阳世的家属,要为死者举行小规模的祭礼,以减轻死者因犯七所遭受的惩罚。

所谓的犯七,就是死者过七时,恰逢阳世的阴历也正好有七字。 比如说,死者在过五七之中任何一七的时候,而阳世的阴历,正好是初七、十七或二十七,这就是所谓的犯七。 在死者犯七的这一天,死者在阳间的家属们会在落日的傍晚,提着一壶清水,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小纸旗小纸伞,来到死者的坟前,把纸旗和纸伞cha到死者坟前,提起水壶,边向纸旗和纸伞烧水,口中边念念有词地说:铁旗重,纸旗轻,你背着纸旗一溜风。 阴间雨,阳间晴,刮风下雨你伞下停……

就这样,边念念有词,边提壶小浇纸旗和小纸伞,如果一壶清水还没浇完,而纸旗和纸伞却已经被浇破了,这说明死者德高望重,不用承受犯七之罪;如果一壶水浇完了,而纸旗和纸伞正好被浇破,那说明死者犯七之罪被阳间的家属给浇没了;如果一壶清水已经浇完了,而小纸旗和纸伞依然如故。 那说明,死者的犯七之罪重大,根本不可免,死者在阴间要承受肩背厚重地铁旗,跋涉千山万里之遥,途经艰难险阻之罚。

而杨氏答应刘族里的人,等儿子过了五七再商议过继儿的事情。 也就是等刘耀德死后三十五天之后,再商议给青霞挑过继儿的事。

尽管杨氏答应刘氏族里的人。 等儿子过了五七再商议过继儿的事情。 可刘宪德害怕夜长梦多,三十五天太慢长,害怕这一个月之内,族里的其他人与杨氏亲热拉近乎,进他刘宪德地谗言,而彰显他们自己的有利条件和功劳。 因为担心和害怕,所以。 他刘宪德根本就熬不到一个月之后,仗着他与刘耀德家只有一园之隔,便趁着刘耀德过一七地机会,张扬着一脸的悲伤,悄悄来到刘家大院,名誉上是慰问杨氏,实际上是进一步暗示和提醒杨氏,等到耀德五七之后。 一定要挑选他刘耀德的儿子做过继儿。

自从淑女暗授了杨氏和青霞,可以让青霞生自己的儿子的办法之后。 杨氏和青霞,都沉浸在一种绝处逢生的新希望里,立时感觉到不再那么悲痛欲绝了,不再那么痛不欲生了,而是感到觉到。 无际的黑暗之中,似乎有瑰丽地曙光在涌动,有红日的光明在闪现。 于是,杨氏藏起了丧子之痛,青霞收起了丧夫之悲,开始暗暗地为刘家未出生的香火做准备。

刘宪德来到刘家大院,正好看到杨氏和青霞在前厅的大堂里,支使佣人为刘耀德的一七的祭奠做准备。 可让他刘宪德惊诧的是,仅仅才过去七天时间,刘家大院里。 却已没有七天前的悲痛欲绝味道;而杨氏和青霞地脸色和神态。 虽没有耀德被绑架之前的尊贵、雍容、自信和幸福,但她们眼底升腾的希望和欣慰。 她们的恬静悠闲和镇定自若,她们笑眯眯的表情和看刘宪德的眼光,就像刘耀德死而复活一样,使她们变得自信而无畏起来。

刘宪德懵了,怎么回事?莫非刘氏族地人已在我之前下手了?来给这俩寡妇灌迷糊汤了?立时,刘宪德的心里不平衡起来,忍不住怒从心起,恶狠狠暗骂:这俩寡妇,死了儿子和丈夫还这么高兴,你们怎么不死干净呢,这样就省得再立过继儿了。 刘宪德本来是想借着安慰杨氏暗示她的,可现在一看到杨氏和青霞镇定和自信,便不由人地拖口而出:“怎么?婶子,十二弟这才刚过一七,我这个远房哥哥还在悲伤难过呢?你们娘俩怎么这样高兴呀!”

刘宪德故意提起杨氏的伤痛处,因为他实在忍受不了杨氏和青霞能如此的悠闲和镇定。 在他刘宪德看来,她们应该哭哭啼啼,应该卧床不起,应该悲痛欲绝,就像刘耀德被绑架之后,就像刘耀德断气之后,她们应该昏过去一次又一次。 这样,才符合丧子丧夫之寡妇的标准;这样,他刘宪德的心里才平衡和舒服。

杨氏和青霞一看到刘宪德,心里都说不出的恶心和难受,再加上他尖锐如锥一样的话语,杨氏立即针锋相对地接口说:“怎么了老六,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娘俩都跟郎斋过去呀?这样是不是才趁你老六地心呀?”

“婶子怎么这样说?”刘宪德突然想起了自己来这里地目的,立即收起阴险和恶毒地本质,满脸堆笑,不用任何人让座,主动坐在杨氏身旁,神神秘秘地kao近杨氏,像秘授重大高招一样,皮笑肉不笑地说,“婶子,不是我老六刚才说话生硬,您老仔细想一想,良言苦口呀!这十二弟不在了,你心里可要有个主心骨,做个长远打算呀,可不能听别人说上几句入怀的话,把大事给忘了。 ”

刘宪德说着,又向杨氏跟前kao了kao,声音压的更低,似乎害怕一旁的佣人听见似的:“婶子,如果给弟妹过继个年龄大的,比弟妹还大呢,这天天生活在一个大院里,天长日久,多不方便呀,人言可畏,万一有什么不好听的闲话传出去,弟妹这后辈子怎么有脸再出这个刘家大院的门呀……”

刘宪德话没说完,杨氏和青霞同时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丈夫和儿子在的时候,她杨氏岂能容忍他刘宪德如此无理。 可现在。 懂得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地杨氏,只是冷笑一声,无奈地将脸扭向一边。

刘宪德看到往日尊荣的杨氏,今天也不得不对自己如此的忍让,掩饰不住心中的张狂,他接着说:“这如果让弟妹过继过几岁大的小孩娃,这小孩子虽说对新家的归属感快一些。 强一些,是容易忘记亲爹亲娘。 可您老也仔细想想,这孩子虽说过继给弟妹了,那他亲爹亲娘能一百个放心吗?今一趟明一趟,再说了,这小孩子难养,万一有个啥病啥灾的,弟妹担当地起吗?小孩的亲爹亲娘岂会善罢甘休……”

“依老六地意思呢?”杨氏终于忍不住了。 如果鄙视和厌恶能杀死人的话。 从刘宪德迈进刘家大堂到现在,他恐怕已被杀死十多次了。

“依我老六的意思,就找个十多岁的。 第一,这十多岁的过继儿虽说对这个新家的归属感没小孩娃那么快,那么强,但没长大成人之前,他可以与弟妹相处一段时间,常言说的好。 生娘没有养娘重,与弟妹相处地时间长了,长大了恐怕比孝顺亲娘都孝顺弟妹……”刘宪德说着说着,把过继儿的标准和条件扯到自己儿子身上了,因为他的儿子正好是十多岁。

“至于过继儿的事情,已经不用你们任何人操心了。 ”杨氏说着。 站起身,走向中堂柜,察看儿子过一七的东西备齐了没有,然后,看也不看刘宪德,便开始下逐客令:“老六,青霞要到坟上,去给我的郎斋儿祭一七,我又年老体衰,腰酸背痛。 不能久坐。 要回后院休息了。 ”

刘宪德见杨氏用如此冷淡的口气和态度对待自己,越发相信刘氏族里的其他人已先他刘宪德之前。 迷惑了杨氏,进了他刘宪德地谗言,说了他刘宪德很多坏话。 立时,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尽管杨氏给他下了逐客令,他仍然一动不动,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决心今天问个明白,看到底是刘氏族里哪个,让她杨氏如此对待自己。

一旁的淑女早就看不上了,见老太太下了逐客令,他刘宪德仍赖着不走,便怒嘟嘟的走到刘宪跟前,:“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让你走呢!你再不走我就要叫护院来轰人啦!”

刘宪德立时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大院里一个丫头都敢对自己这样无礼和轰赶,立时咆啸如雷,准备像上次打这院里的执事那样,给淑女猛来几巴掌,以起到打奴才警主人的效果。 可他没想到,他刘宪德刚一出手,还没等碰到淑女,淑女以先他之前,猛抬玉掌,“啪”地一声,重重地将他刘宪德的大手拨了回去。 这次,刘宪德不只是目瞪口呆了,而是惊恐万分,因人他从淑女拨他的速度和力度上,已明显地感到了淑女手上的功夫决不一般。 于是,精明的他不敢再惹淑女了,而是冲杨氏和青霞发脾气,以给自己找台阶下:“婶子,弟妹,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管教出来的丫头吗?”

“丫头不懂事,你老六总不会与丫头一般见识吧!”杨氏嘴上不冷不热地回应着刘宪德,心里却感到舒畅极了。 杨氏边说,边跨门出去,缓下台阶,向通往后院的甬道走去,那神态,那步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尊贵和镇静。

刘宪德见杨氏离去,觉得他再赖着不走,也没有好结果,便也气哼哼地跨门出去,边走边恶声恶气地说:“那好吧,等十二弟过了五七后咱再商量此事吧!”

“啊呸!”没等刘宪德走出刘家大院,淑女便气斥斥地冲着他的背影,使劲唾了一口,说:“这个老六,可不是个好东西,小姐还知道吗?姑爷被绑架之后,我和刘铁跟踪送信人到了县城,谁知在昌西街,被他七绕八旋的,消失在在昌西街地洋教堂里了。 事后刘铁就怀疑这个老六……”

“怀疑他什么?”青霞警觉起来。 因为丈夫被绑匪送回之后,几乎都处于昏迷状态。 而刘铁跟踪送信人回来,向她禀报说跟丢了,却不曾听他说怀疑老六之事,今日听淑女提起。 顿感事情另有蹊跷,便追问淑女:“耀德在地时候,尽管他不说,可我仍然看得出来,他很鄙视那个老六。 ”

“就姑爷那傲气,那豪爽劲,只会卖富和挥金如土。 能让姑爷鄙视地人,肯定不是好东西。 ”

“那刘铁怀疑他什么?”青霞紧追着淑女问。 并在心里责怪淑女不及时向自己禀报这一切。

“刘铁怀疑他参与绑架了姑爷。 因为刘铁本来是跟着姑爷地,可出大门,是他先提出让刘铁回来的,姑爷也随口将刘铁打发回来了。 再说了,在整个刘氏族中,也只有他老六信奉洋教,他也口口声声替自己辩解说。 走到戏楼门口,被几个熟识的朋友拉去听讲教。 小姐,佻仔细想想,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唉,但毕竟我们没有真凭实倨……”

淑女的一番话,突然让青霞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就像她大婚三天,跪拜长辈地时。 在那个叫二嫂的家里听到女佣凄惨地叫喊之后,又听说那个女佣被刺破的下身被折磨致死后一样刺骨寒冷,是一种不能用火热所驱逐的一种寒冷……

日出日落,月园月缺,在刘氏族人的盼望之中,在杨氏和青霞的充分准备之下。 刘耀德的五七来到了。 让杨氏和青霞想不到的是,五七地当天傍晚,刘氏族的家主们,便如狼似虎的拥集到刘家大院,那兴奋的神情,那激动不安的担心,那唯恐别人的儿子抢先被青霞收为过继儿的紧张,像是接受审判一样。

曾与刘少德发生过家庭之战的刘辉德,认为青霞地过继儿非自己的儿子莫属,他本人也是一脸势在必得的气势。 因为他的儿子刘占元。 不论办事或管理田地。 或为人处事,在刘氏族里的元字辈里。 都是佼佼者,稳重大方,沉着理智,说话滴水不漏,城府极深,给了一种做大事的感觉,如果与青霞做过继儿,将是一把理财地事手,绝对能把刘耀德撇遗下来的庞大生意做得更红火更昌盛。 所以,他仗着这些有利的条件,第一个发言说:“如果在元字辈的有谁能比得上我家占元的能耐,我刘辉德立马走了,弟妹既然是挑过继儿,就挑那些里里外外能独挡一面人,草包一个,什么都不会,白白养着他不成……”

“婶子,弟妹,我说两句,”刘少德的媳妇嫌丈夫无能,今晚她代替丈夫过来了,因为上次家庭之战没有战胜刘辉德一家,现在,她见刘辉德说的头头是道,便抢着刘辉德的话说,“我们家坤元,自小就跟着他父亲在开封公茂典里帮活,这管帐呀这生意呀,他精通的很,婶子和弟妹不正好需要这样的过继儿吗,那天天只会在地里忙活,就是再有本事,也是应付不了生意地繁杂事情……”

刘宪德见众七嘴八舌地劝说杨氏和青霞过继自己地儿子,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从众人的言语和杨氏和青霞地态度上,渐渐看出来了杨氏和青霞根本就没有提前在刘氏族里挑定好过继儿,觉得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立即兴奋起来,他站起来咳嗽了几声,又恢复了他将军般的气势,使劲拍了拍手掌,示意众人都停止劝说杨氏和青霞,又一次自做主张,主持起了这次过继儿族会:“刘氏族的兄弟们都静一静,听我老六说几句,说的对,就依照着办,说的不对,就当刮了一阵风,算我老六没说。 ”

刘宪德的话果然凑效,众人立即止声静听,看着刘宪德,那迫不及待的神态,似乎能从他脸上看出他要说的话一样。

“因为上次二哥和三哥闹的不愉快,现在,依我刘宪德来看,咱都不要自己推荐自己了,咱都尊从婶子和弟妹的选择,让婶子和弟妹说,她娘俩说是谁就是谁,毕竟是她娘俩当家,给十二弟挑过继儿,她娘俩挑好,那就好,挑歹,那就歹,她娘俩谁也别埋怨,各位兄弟说是不是呀?”

因为刘宪德这个人,什么时候说话,都头头是道,经他这一说,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杨氏和青霞。

青霞一直都不吭声,当众人看她时,她便羞羞地看杨氏。 杨氏觉得是时候了,便笑逐颜开眯眯的看着面前的披着人皮的刘氏族人,不紧不慢地说;“有劳各位贤侄操心了,这过继儿一事,暂切不提,等明年这个时候再说……”

“不行!”不等杨氏说完,刘氏族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拒绝了。 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着推迟挑过继儿的坏处:

“早定早安心……”

“为什么推迟?上次说好的是五七,现在五七了,又推到明年,婶子是耍弄我们吗……”

“是呀!婶子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可以这样……”

“既然婶子上次说,十二过了五七商议过继儿的事,那今晚就必须定下来……”

……

杨氏待众人说都够了之后,这才清了清喉咙,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众位族侄操心了,我们婆媳二人真是感激不尽,本来打算着从你们中间的儿子中,给我媳妇挑选一个过继儿,可现在,我媳妇青霞已怀胎三个月了,现还不知是男是女,所以我说,待明年这个时候再议此事吧!尽管如此,我杨氏还是对各位族侄的操心,感激不尽的……”

杨氏的话如晴天一声霹雳,把刘氏族人全震懵了。 他们个个目瞪口呆,不相信地看向青霞的小腹,令他们绝望的是,青霞的小腹,果真是有些微微鼓鼓的。

刘氏族人虽无可奈何,但绝望之中,还是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希望。 因为,就算她杨氏说的是真的,青霞怀了刘耀德的遗腹子,可到时候生男生女,这可是个未知数。 并在心里虔诚地祈祷上天的神明,盼望青霞生个女孩。 到时候,选过继儿之事,那可是板上盯丁的事。 因为到时候,青霞如果生了个女孩之后,她杨氏总没有脸面再说自己媳妇的肚子里还有孩子吧!还要等到她十月怀胎之后再商议过继儿之事吧!

刘氏族人想到这里,不得不站起身离开,尽管表面上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可他们失魂落魄的神态,就像丢了巨大的家财一样空洞晃荡,那是伪装的若无其事所掩盖不了的。

杨氏见刘氏族人离开后,立即吩咐淑女为媳妇收拾东西。 在第二天的凌晨,赶着黎明的微弱亮光,在刘铁和淑女的护卫下,便带着青霞离开了尉氏了刘家大院,去开封城为青霞做生育孙子的准备了。

刘铁和淑女把杨氏和青霞护送到开封之后,淑女留下来陪护青霞和杨氏,而刘铁则重返尉氏的刘家大院,带着护院和家丁,日夜守看着刘家大院,守看着青霞对他的信任和重托,守看着刘氏族人虎视眈眈所觊觎的刘家大院……

七个月之后,杨氏才带着青霞和初生的白胖孙子,满面春风地回到尉氏,准备在尉氏大张旗鼓地与儿子庆九天,以雪洗儿子死后,刘氏族人对她们孤媳寡母的歧视和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