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第75章:族人逼婆媳,争做过继儿

刘耀德的老盆被青霞摔碎之后,执丧立即发出出殡的号令,于是,庞大的出殡队伍开始启动,缓慢地出了大桥村,向刘氏族的墓地移动。 而当打败刘少德一家的刘辉德一家,在观战者的刘氏族人的簇拥下,镇定自若地携儿子刘占元,不慌不忙地来到刘耀德家门时,立时傻眼了,因为出殡的出丧队伍已经出了大桥村,他们所看到的,是刘家大门前的空阔大街上,那大堆大堆的纸灰和碎成数片的老盆。

刘耀德的老盆被青霞摔碎了,除了刘辉德一家,所有刘氏族人的心里,都乐不可支。 刘宪德更是感到称心如意。 好啊!你老三就是打败了老二,也摔不成老盆了,这摔不成老盆,你就别想冠冕堂皇地独占十二家的财产和家业。

而刘氏族中最高兴的一家,莫过于被刘辉德打败的刘少德一家。 他们全家及奴仆,个个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可当他们听说刘辉德的儿子并没有摔到老盆时,他们全家突然像打败刘辉德的胜者一样,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身上的伤痛也突然不存在似的,毫无疼痛之感。 于是,他们全家相互搀扶,脸上带着胜者的微笑,趾高气扬地离开了西园子,站在空旷的大街上,探头探脑地向东边张望,幸灾乐祸地窥视着站在耀德家门前的刘辉德一家及其他的刘氏族人的家主们,那洋洋得意的神情,活拖拖像是在大声嘲弄:活该!活该……

刘辉德费尽千辛万苦。 打败了刘少德,以为这摔老盆之人,非他儿子莫属了。 可突然的扑,心中本来就窝了一肚子地怒火无处发泄,又见被自己打败的刘少德一家站在西边的不远处向这边张望,心里立时有一种被刘宪德耍弄的感觉。 于是,体魄健壮的他。 一把提留起站在身旁的刘宪德,怒不可遏地质问:“老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宪德被刘辉德这一提留。 周围的刘氏族人立即兴奋起来,他们巴不得刘辉德再与刘宪德打在一起,这样地话,就又有好戏看了。 而精明的刘宪德,深深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地道理,于是,他立即收起脸上的喜色。 伪装成怒发冲冠的样子说:“三哥,我们都被这俩寡妇给耍弄了,走,我们进去找老寡妇算帐,她这做娘的肯定不会亲自给儿子送葬……”

刘辉德本来想收拾挑起战事的刘宪德一顿,可一看到周围人的兴奋神态,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痛。 是地,族人不就是想快点看到他刘辉德再与人打起来吗。 立时。 提留着刘宪德的刘辉德,是放刘宪备也不是,打刘宪德也不是,羞愧难当的他,正骑虎难下。 猛听刘宪德的一番解释,正好给他个台阶下。 于是。 他立即借坡下驴,放开刘宪德,也振臂高呼说:“走,到十二家去找老寡妇算帐!”

“好!让她刘杨氏承认老三的儿子占元是过继儿……”

“对!看她刘杨氏做何解释,还耍什么花招……”

“害我们老三和老二打破头,她刘杨氏倒躲在家里清净快乐……”

“占元比那小寡妇还年长两岁,这一过继给她,说不定那小寡妇还看上咱家占元呢……”

“哈哈哈……”

……

刘氏族人的家主们起着哄,不怀好意地簇拥着刘辉德和刘宪德,叫叫嚷嚷。 气势汹汹地如入无人之地。 涌进了刘家大院。

出过殡的刘家大院,仍然是丧灰遍地。 几天前为耀德送行的一场春雨,已被风干地无影无踪,干燥燥的地面上,丧灰随风飞扬,带着幽冥悲苦的味道,飘起又落下,落下又飘起,扫也扫不净,风又吹不走,就像刘耀德的亡灵,不愿离开刘家大院一样。

庞大的刘家大院里,家丁仆人几乎都去给刘耀德送殡了,只剩下十多个年老体衰的老佣在打理着出殡之后留下地遗迹。 而此时此刻,杨氏就坐在前厅的大堂里,坐在曾放儿子尸首的灵薄之处,闻着丧灯丧灰和儿子尸首留下的味道,想像着儿子的棺椁被放入墓坑后,缰揽被迅速地抽出,随着一锨一锨黄土的掩埋,儿子将永远地沉睡到地下了时,杨氏像突然被掏了五脏六腑一样,身体里空荡荡的。 没有了五脏六腑,便感觉不到疼痛,此时此刻,如一尊活尸的杨氏,麻木地坐在厅堂里的蒲团上,欲哭无泪,欲嚎无声。

刘氏族人直入刘家的厅堂,一眼望见坐厅堂里地杨氏,已悲痛成傻地样子,所有人一怔,来时的气势立时软弱下去,因不忍心再向如此悲痛地杨氏提过继儿的事,全像哑巴似的默不作声,等着杨氏先开口说话。

杨氏只顾坐着,并不理会刘氏族人的突然到来,因为她已听老佣人禀报过了,聪明的儿媳青霞,已把儿子的老盆摔碎了,儿子的棺椁也顺利出殡了。 但现在,她实在不明白,为儿子送殡的人还没回来,这些刘氏族人的家主们又来做什么,难道说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公开来抢劫的?如果那样的话,那她杨氏可要报官了,毕竟媳妇的兄长还在京城的皇帝身边为官,就不相信这些族人如此胆大包天。

刘氏族人见杨氏不理会他们,便一齐看向刘宪德。 此时的刘宪德,虽说表面上装做怒不可遏,心里却心花怒放。 老三的儿子没有摔成老盆,这正合他意。 这剩下的事就好办了,他刘宪德要让杨氏自己挑选过继儿,如果这样,那杨氏必定选定他刘宪德的儿子,因为这些年,在刘氏族人中,他刘宪德与这个刘家大院走的最近,包括几年前刘耀德大婚。 还是他刘宪德一手操办地。 不念僧面念佛面,如果让杨氏选择过继儿的话,他刘宪德就放一百个心了。 但是,刘宪德心里这样想,为了平复刘辉德对自己的愤恨,他走近杨氏,嘴里却说:“婶子。 我们已为十二弟选好了摔盆人,就是老三家的占元。 可弟妹她却自作主张,违备伦理,趁人不备,她这个平辈人竟抱着十二弟的老盆给摔了,你看这事该咋办吧!”

随着刘宪德质问杨氏,刘氏族人的家主们,刚才的那点不忍心顿消。 并一起把贪婪如狼地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杨氏,每个人的脸上,那迫不及待而又洋洋得意地劲头像是在说:看你杨氏怎么解释。

被刘宪德这一问,杨氏终于抬起僵硬的头,睁开呆滞的双眼,艰难地张开干躁她那僵硬的鄙视着刘宪德问:“给我儿挑选摔盆人?谁给我挑选摔盆人?这么大的事我杨氏怎么不知道?”

刘宪德又一怔,仍然无言以对。 是的。 挑选摔盆人是他刘宪德的个人行为,确实没有经过杨氏地同意。 此时此刻,杨氏这么一问,倒显得他里外不是人。

刘氏族人一下懵了。 怎么?杨氏竟然不知道挑选摔盆一事?立时,他们都有一种被刘宪德耍弄的感觉,尤其是刘辉德。 因为平时。 在表面上他们两家走的最近,这刘宪德一挑头选择摔盆人,所有人都认为是杨氏授予他的权力,也没多加考虑,便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稀里糊涂参与了。 可现在,经杨氏这一问,他们立时恍然大悟,怒目而视地看向刘宪德。

杨氏也随着众人的目光,直逼刘宪德。 把一生的鄙视都倾泻给他。 冷笑着问:“老六,是你自作主张为我儿挑选摔盆人地吗?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就不知道呀?谁让你这么做的?”

刘宪德一怔。 竟无言以对,他椤怔了好一会儿,为了打发众人的愤怒,便又灵机一动说:“婶子,这还用跟您商量吗?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你家的财产再雄厚庞大,还不都是刘氏族祖上遗留下来的,现在十二弟不在了,理应在刘氏族里挑选一个过继儿,这是天经地义地事情……”

刘宪德知道,此刻,族里的人正愤恨着自己,特别是老三刘辉德。 为了把众人的愤恨转移到杨氏身上,才故意这样说的。

果然,刘氏簇人们经刘宪德这一煽风点火,立刻觉得,就是不经过杨氏的点头同意,刘氏簇人也有权力和责任给刘耀德的媳妇过继一个元字辈的过继儿。 因为,你杨氏家的财产和家业再庞大,也是从刘氏祖上承继过来的。 现在,这个刘家大院没有了刘氏族的血脉了,那所有地财产和家业,都理应归公于刘氏族。 否则地话,就必须从刘氏族里选定一个过继儿。

刘宪德的一番无理言论,无疑是雪上加霜,让刚刚丧子地杨氏险些失去理智,她怎么也没想到族里的人会在儿子没入殡的时候车室,给她来这一招。 于是,她正要想愤怒地斥骂刘宪德,可一抬头,看到了所有刘氏族人那如狼一样贪婪的阴毒目光,张开嘴的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正在杨氏无助的时候,青霞带着刘家大院送殡的人回来了。 她一迈进厅堂,便感觉气氛不对劲。 喊了一声“娘”后,便立刻站在了杨氏的身后,冷冷地盯着刘氏族的户主们。

刘氏族的人一看到青霞,想起她摔老盆的事,个个气都不打一出来,特别是刘辉德。 于是,他们揎拳摞袖地借题发挥,七嘴八舌地骂骂咧咧,说今天必须让杨氏和青霞选择一个过继儿。

望着面前一片七嘴八舌的簇里人,青霞的婆婆顿觉恐惧无助。 如赤手空拳走在冰天雪地里,又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恶狼。 杨氏忙晃了晃头,用手帕沾了沾有些昏花的双眼,才看清面前不是狼,而是刘簇里的户主们。 可她又感觉他们比狼还可怕。 如果是狼就好了,可以把它们打跑。 但面前的人,却是披着人皮的狼,比狼阴狠万倍,比狼贪婪万倍。 狼只是饥饿难忍时才进入人的宅院里搜寻食物吃。 而面前的披着人皮地狼们,却个个居家富有。 贪婪无厌,要把她刘家的祖业连根基一并吞没,并且,还冠冕堂皇地吞没,那就是逼她们孤媳寡母从他们中挑选一个过继儿。

杨氏立时感到一阵阴冷,自头顶的百汇穴侵入,迅速漫延到尾骨处。 她冷的浑身哆嗦着。 想嚎啕大哭,呼天求地。 还想大声斥骂他们,可她知道,这一切都于事无补,于是,她强忍住心中的疯怒,极力装出宛转的口气说:“这事呀,还是等朗斋过了五七。 再议吧!

老太太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只是让等耀德过了五七再议些事,这很合理呀,哪有在这种时候商议这事的。

“好啊好啊!毕竟十二弟才刚刚下葬,今天商量这事确实不妥,那就等十二弟过了五七再议些事吧!”刘宪德第一个表示赞成。 因为他明白,如果今天就议过继儿之事。 肯定没他地份,不如向后拖延时间,只要有时间,他刘宪就有机会。

真是败也刘宪德,成也刘宪德。

刘氏族的户主们见刘宪德都如此说,觉得留下威逼恫吓这孤媳寡母地。 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人家一急,报官了怎么办?再说了,十二家的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拍拍胸脯,闷心想一想,毕竟现在耀德才刚刚下葬,这连一七也没过,离五七还有一个多月呢!这搁在谁的身上,在今天议这事,都太不近人情。 人家杨氏虽没一口应承过继儿。 可也没有回绝呀!于是。 刘氏族人突然知趣起来,纷纷起身告辞。 临走之时。 因为良心发现,又说了好多掩饰不住渴望和贪婪的安慰话。

族人离去后,室内出现了奇静的沉寂,就像世界突然陷入了无际的黑暗之后地沉寂。 彼此能听到呼吸心跳,彼此能感到对方内心的恐惧和绝望。 只是,每个人都被巨大的不知所措和悲痛压抑着,没有力量说出一句话。 所有的人,都面目呆滞,悲痛欲绝,目光绝望迷茫,真勾勾地无没目标地睁着,雕塑般的一动不动,不说一句话,那表情,那气氛,就像置身于世界末日的死寂和绝望里,看不到一点生存的希望。

丧纸被燃过的气味,还在屋里缭绕飘荡;昏迷地烛光,幽幽地飘摇着,抬眼举目之处,到处可以看到丧事之后的迹象,一呼一吸之间,闻到的全是巨大的丧味,昔日辉煌气派的厅堂,仿佛突然之间跌进了地狱,阴森幽冷,恐惧而死寂。 只有沉重的黑暗之中,偶尔传过来一两声急促地狗吠声,让人微微觉得有一种人世的感觉。

突然,杨氏雕塑般的身体,竟然抽出般的抖动起来,她喉咙里也发出哽咽般的僵硬响声,头不由自主地随着**向后仰起,脖子也僵硬的像木桩一样管不住头颅。

当其它人意识到杨氏不对劲的时候,杨氏僵硬的身体,已经抽出着从红木椅子上滑落在地上了。

众人全慌了神,男主人不在了,这一向坚强沉着的老女主人就是所有人唯一感到可以依kao的支柱,如果这唯一可依kao地支柱再一坍塌,那这个世界,就真地坍塌了。

因为巨大的悲痛欲绝,谁也没想到指使人去请良医,众人只是七手八脚地把杨氏抬到屏幕里面地卧塌上,将杨氏的身体平放一会儿,与杨氏灌了些热茶,又大呼小叫地呼唤了一会儿,杨氏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苏醒后的杨氏,目光迷茫地望着围着她的众人,像是不认识似的望着他们,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不安地四下张望着周围的一切,一脸的疑惑和彷徨,并不住地探问:“你们是……是谁呀?这……这是哪……”

众人看到杨氏像失忆一般地眼视和问语,突然想起了刘耀德被绑架之后回到家时的情景,全哭着大喊起来:

“娘!”

“老太太!”

……

杨氏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称呼,怔了一下,似乎正慢慢从另一个世界苏醒过来,她惊恐不安地地再次打量着周围的人,好像慢慢认出了他们,同时,悲痛欲绝也慢慢回到了她的脸上,并且,越积越浓,越涨越厚,又变成了刚才雕塑般的僵硬呆滞面孔了。

“不……不……”杨氏痛苦地说着,头不停地在卧榻的引枕上僵硬地摆动,那痛苦无助地表情,像是很不愿意从失忆的世界里回到痛苦的现实中来。

“娘……”青霞握住着杨氏的冰冷的手,望着往日雍容尊贵,沉着慧智,持家有方,一呼全院应的婆婆,现在那痛苦不堪的绝望表情,心里痛的吱吱作响。 那种痛,不是血泪之痛,是一种心如刀割般的痛,是一种不能用语言表情呈现的痛,只是用悲哀地大声喊着杨氏。

青霞的呼喊突然让杨氏惊醒似的一颤,她直挺挺地竖起来,一把将青霞揽入怀里,声嘶力竭地凄喊到:“青霞!”

此时此刻,这个在丈夫死后,一直坚强地撑管着刘家基业和兼管教养儿子的杨氏,现在又丧子的她,好像再也没有一点力量和坚强了,她哆哆嗦嗦地圈缩在青霞的怀里,抬起绝望而无助的双眼,视青霞如救刘家资产的天神,又伸出手拉住一旁的淑女的手,求助似的望着她们,嘴里无助地呢喃着:“我们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杨氏七年来对她俩的怨恨和厌恶,都随着族人那恶狼般的贪婪目光,刹那间消失的云消雾散,无影无踪。 七年来的一切过结,此时此刻,都那么的不足挂齿,微不足道。 现在,儿子不在了,她与她们的心,七年来从没有的这么贴近,这么心心相通。

于是,青霞将其他人全部支走,只留下淑女,她拥抱着婆婆,悲伤欲绝地安慰婆婆说:“娘,你放心,我刘马氏不过继任何人的儿子。 ”

“我们孤寡母女,到时候怕由不得我们说了算了,儿呀,你是没看到他们刚进大厅时的气势呀!”杨氏抬起无助的头,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怜眼视,看着青霞,眼泪横流,哽咽不成语,“青霞,娘年纪大了,吃不了几年阳间饭了,可怜我儿命苦呀……”

“哎呀!”淑女一把甩掉杨氏握着的手,气愤地说,“哭什么呀,不就是过继儿吗,干吗过继别人的儿子,可以让小姐生一个自己的儿子呀!”

淑女说着,向探头到屏幕外的门口处望望,这才将头挤到青霞和杨氏中间,悄悄地耳语起来。

淑女的话,如黑暗中的一声春雷,让青霞和杨氏都吃惊地望向她,悲伤欲绝的脸上,猛然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