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107章

柳听禾伏在软榻上一夜未合眼,直至凌晨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感觉不过一刻钟,他突然被门外太监的声音惊醒。

柳听禾仓惶地坐了起来,眼见着龙榻上的皇帝已起身,一双清亮的眸子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人,只见他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冷笑道,

“怎么南诏王把你送来,没教过你要做什么吗?”

高长风已起身,垂顺的长袍挂在身上,勾勒出了几近完美的高大身材,柳听禾愣了少倾,霎时间胀红了脸,脑海中所浮现的俱是那些人教他的那些翻云覆雨之势。

可昨夜并未有肌肤之亲,那自己现下还要做什么,正思索着,只觉高长风的气息靠近,他慌忙抬起头,耳垂都红的几欲滴血。

“这门若是开了,外面的人瞧见你身子就知道昨夜未被宠幸。”高长风看似漫不经心道,“朕没看上的无用之人,南诏王必然也不会再用。”

柳听禾闻言猛然一抬头,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目露纠结地朝龙榻那边看了一眼,咬了咬牙爬了上去,而后朝着自己的脖子,手臂以及腿上狠狠地掐了些印子,因疼痛而蓄起的泪水倒也配合的天衣无缝。

“孺子可教也。”高长风微微挑眉,这才转头向门外宣道,

“进。”

门一打开,十几个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手里大大小小地捧着各种物件儿,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却做自己的事情,却把柳听禾给看呆了,从未想过竟有人是被这样伺候着的。

梳洗穿戴完毕的高长风要去上朝,却在临出门前突然停住,瞟向床榻之上,

“没瞧见还有个主子吗?”

众宫人皆停住了脚步,崔安久忙告了罪拉下两名太监,

“去好生伺候着。”

门关上的一瞬间,屋内静了下来,两名太监相视一眼,垂首来到榻前,

“请主子梳洗更衣。”

这一瞬间,柳听禾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他扶着腰故意拖慢了动作缓缓下了榻,可这两名太监恭恭敬敬地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不耐烦了,这让他沾沾自喜,学着高长风的样子张开了手臂,下颌微抬眯起了双目。

两名太监动作如清风拂柳,恭恭敬敬地替他梳洗穿戴完毕,有告知早膳将会在皇上下朝之后才会摆,而后便退下时还贴心地为他关上殿门,免得他心生尴尬。

柳听禾沉浸在方才被人悉心服侍的感觉中久久不能自拔,他低头抚摸着身上的衣料,暗暗赞叹着从未感受过如此软滑的触感。

又大着胆子在寝殿中一处处仔细瞧着,不说这庄严大气的陈设,就连一个小小的烛台都是他难以想象的精美绝伦。

柳听禾是到过南诏王宫的,穷人家出身的他当时就被惊到说不出话来,可与历朝的皇宫一比,就只能用鄙俗二字来形容罢了。

这儿真好啊,若是能一直呆在这儿就好了。

柳听禾思忖着,历朝的皇帝虽看着有些骇人,但人都说君无戏言,那么只要他听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非黄粱一梦了。

柳听禾兀自想着,就连嘴角都忍不住勾起,难以掩饰心中的欣喜。

而让满朝上下震惊的是皇上竟笑纳了南诏王送来的娈宠,不仅如此,圣宠更甚。

这幽肆撤了,人也流放了,恐怕天大的气也快消了,甚至有些人觉着要不了多久叶时雨便能找个由头回朝,可谁曾想南诏王送来一个娈宠竟勾了皇上的魂儿。

不过听宫里传出来的,这位与叶时雨极像,又是嫩的能掐出水儿的年纪,能得宠也不奇怪。

有些私下议论着,这么一个美人关在后宫,总比那叶时雨插手朝政好得多,若是再弄个幽肆出来谁还能受得了。

前朝的事虽传不到柳听禾的耳朵里,可后宫众人对他的态度变化那可是显而易见的。

身边儿有人专门伺候着,日日山珍海味,锦衣绸缎,自己所居的宫殿到养年殿这么短短距离内,但凡有人见着他莫不是慌忙让路,停下行礼。

他渐渐也不再会因为害怕而缩起身体,学会了如何使唤别人,除了见到皇上,他甚至无需低头。

只是……

柳听禾对着铜镜抚过了脖子上的痕迹,昨夜皇上召他过去,依旧是独卧软榻之上,这印子也是自己掐出来的。

原本他对这事儿害怕极了,对于能躲过去还心生庆幸,可如今皇上除了不碰他,事事都顺着他,倒教他心中生了些许渴望。

都怪自己南诏国这个身份让皇上心生芥蒂,不然定不会这样。

“主子要不要抹上些药膏?”跟在他身边伺候着的小梁子一脸谄笑,将盒盖打开,“皇上让太医院专门给您配的。”

柳听禾见这药膏反倒心烦,本想呵走小梁子,可转念一想召他过来,低声问道,

“小梁子,你可见过那位叶公公?”

小梁子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盒子都差点儿掉了,“主子您问他干嘛?”

“我就是想知道,皇上当真极宠他?”

“这……”小梁子心里权衡了一番,才开口道,“您从南诏过来的,南诏王的嫔妃多不多?”

“多,不仅如此,每年都有纳新妃。”

“看我们皇上,虽为天朝可连个正宫皇后都未纳,您说宠不宠。”小梁子咂咂嘴,“可平日里两人却平和得紧,叶公公又有公务在身常常不在宫中,回来了皇上有时就抬头嗯那么一声,若单说宠,我倒觉得皇上对您才叫宠。”

柳听禾心生震撼,后又窃喜,嗫喏了一阵才又问道,

“那我当真与他长得像?”

“虽无十分也有七分。”小梁子又急急道,“但您年轻啊,当然更为貌美。”

闻言柳听禾心中又定了几分,那叶公公戴罪流放能不能回来都难说,就算回来,想必也是日夜劳作失了模样,而到那时自己必然已稳坐后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心生焦虑,

“这里可有上好的脂膏?”

小梁子眼睛活,忙应着去找,屋内一时间没了人,柳听禾还沉浸在方才小梁子的话里,连屋内何时进了人都不知。

“主子用茶。”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柳听禾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想呵斥,可来人十分陌生,眼神也让他心生惧意,

“你是谁?”

“主子现在做得很好,但奴才也要提醒您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该做的事。”

这句话犹如一根利刺般撕开了柳听禾的美梦,他的心登时一阵狂跳,一双手死死攥紧了原本拿在手中的梳子,甚至没注意到这人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

小梁子进来时就见着柳听禾在发愣,他小心翼翼地唤了声主子,柳听禾却失声惊叫,把他也吓得不轻。

眼见着柳听禾脸色青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小梁子不敢靠近,退了两步道,

“奴……奴才去给您请太医来。”

足足过了快半个时辰太医才来,只见是一位气度儒雅,目光温和之人,柳听禾的也淡定了许多,闷声道,

“我没事,不用看了。”

“是皇上亲自下旨要臣过来看看的。”

来人正是顾林。

他见着柳听禾时心下也是一震,可毕竟在宫中多年,早已是处变不惊,他温润的气质也感染了柳听禾,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伸出手让顾林把脉。

顾林搭上脉,突然抬头看了柳听禾一眼,那神情似乎有些古怪,让柳听禾心里咯噔一下,

“我怎么了?”

顾林面色肃然地问道,“您可曾服用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没有。”

顾林又仔细看了看柳听禾的面色,沉吟片刻道,

“你中过毒,时候不短了,若算日子应是你进宫之前。”

“啊……?!”柳听禾吓得差点儿站起来,“我没觉着哪里不对。”

“你应是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感觉,但这毒会慢慢蚕食你的身体。”顾林低声缓道,“就算不用药引得读法,至多半年,命也休矣。”

“那您救救我!”柳听禾浑身战栗,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就仿佛下一刻这毒就要发作一般。

南诏本就多毒蛊之术,若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被下了毒不足为奇,柳听禾万万没想到南诏王只给自己留了这么点儿时间,成与不成看来都将成为弃子。

“这……”顾林轻轻摇头,“你这毒是南诏人下的,先不说我朝本就没人懂这些毒蛊之术,就单说圣上对你定是有所顾忌,若是再得知你受制于南诏王,会有什么后果那谁也说不好。”

“那我要怎么做?”柳听禾已是六神无主地瘫坐在椅子上,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太医能帮自己了,他一把扯着顾林的衣袖哀求道,“我现在人既已在这里,哪还敢有二心,还请您先帮我瞒着,我……我想想办法。”

“其实我与叶公公相熟多年,一见着你就好似见着了从前的他,打心里就想帮帮你。”顾林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柳听禾的手,“你这毒药若发作起来还需个药引,所以南诏王定然不会只派你一人潜入这宫中,你若直接问他或能寻得解药。”

柳听禾突然想到了今日闯进来那人,不由得一个激灵,如今看来也只能先寻他了。

顾林离开了后并没有回太医院,而是转而去了养年殿,进去书房时已没有一个宫人在,他跪下来行了礼道,

“回皇上,他已信了。”

“嗯。”高长风合上奏折抬起了头,“那朕就瞧瞧他能勾出来几只老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