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笔神心

第七章 鼓脏节

凡心早就得到岵纱的线报,说了整个仪式的安排,并一早就被穿着新衣服的小姑娘给叫了起来。岵纱今天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头上用一条绣花的头巾简单的包了一下,插了把带着鸟纹的木梳(据小姑娘讲,因为年龄小,头发不够,所以插不了银饰之类,只能简单做做样子。而后来从木犁大叔那里知道是因为小姑娘还没成年,没有举行过洗头仪式,所以不能做头,严格来说,梳子也是不应该的,不过这几年已经不是那么刻意了。),身上穿一套崭新的蓝sè土布衣服,黑底粉sè的绣花滚边,下穿百折群、绣花绑腿,配上一双绣花鞋,活脱脱就是朱自清笔下的chun天——chun天,象小姑娘一样,花枝招展的。

仪式的第一项是斗牛,由于斗牛地点是在山腰的一块平地上,所以天还没亮,寨子里的人就往山腰赶。凡心也是出来后才吓了一跳,昨天都没感觉到,今天却突然增加了如此多的人,而且相当一部分还是外来的游客,参杂在兰sè的苗人cháo中,显得异常的扎眼。

凡心没有和大队同行,而是在小姑娘的带领下,抄近道向山腰赶去。一路上全是新衣服的小孩,看来都和岵纱约好的,齐刷刷的一片新苗。

站在山腰上,可以俯瞰大半个寨子,在夜sè朦胧中,能看见白水河象哈达一样缠绕在山脚。到处是闪烁的火把和躁动的人群。

牛还没来,整个山腰就已经人满为患,只有中间一块相对平整的地上,由十多个戴袖章的苗家汉子围出来一块空地,这应该就是斗牛的擂台了。恍惚中,凡心感觉苗厝也在这群人中。岵纱说,这些都是派出所在寨子里聘请的协管人员。

擂台旁边的一棵树上挂着一块黑漆的木匾,上边盘着红花,用金粉写着一些文字。凡心仔细看了看,居然是汉字,上写的二路元帅,下写的名扬威旺,中间是一首诗:

劳武将官显名扬,

苗家舟溪胜战场,

红光大队人称霸,

上阵交锋谁敢当,

势如破竹似仁贵,

平靖东辽归大唐,

英雄勇猛无抵敌,

名呼大号小棍王。

看得出来,诗中很崇拜薛仁贵,《全唐传》凡心看过,对薛仁贵的故事也有些了解,但为什么苗家会崇拜薛仁贵,凡心就说不上来。

天开始亮了,刚才还暮sè沉沉的高天,现在染上了一层红晕,让山腰上的人看起来都神采熠熠,尤其在苗人兰sè的身上泛出淡淡的紫气。

牛来了,一共5头,据小姑娘说,除了ri寨和月寨,还有从榕江来的三头牛。这些牛都被一条黑布蒙住了眼睛,被一帮大汉给抬上山腰的。牛很壮,看那结实的肌肉和磨得发亮的皮毛,就知道它们都是“打架”的高手。

随着太阳逐渐探出头来,斗牛也即将开始,协管们开始清场,凡与牛没有直接关系的人都被清理到事前画好的石灰线以外,凡心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的树上都“挂”满了人。小孩们都拼命挤到前排大人的掖窝下。

凡心站的位置不前不后,正好脚下有块隆起的地方,恰好能看见斗牛场,这是全托了苗厝在执勤时做了适当的调整。当然,岵纱就不太满意了,因为她看不见场子上的情况,见凡心没有往前挤的意思,也不好意思扔下凡心不管,只能鼓着腮帮子,拽着凡心的衣角,拼命的掂着脚尖。

山腰上洒来一片光芒,太阳整个跳出云层,一声锣鼓响起来,一个苗家汉子掺扶着郎德大叔走进了斗牛场。郎德用手势比画了一阵,旁边的汉子用苗语讲了约三分钟,就掺扶郎德大叔退到了场子边上,旁边特意增加了四个袖章汉子。

这时上来一群头戴繁复银饰,身穿节ri盛装的苗家姑娘,在一片芦笙乐曲中跳起舞来,领头的姑娘还唱起苗语歌曲,听上去仿佛是在讲述一个美丽的故事。后来凡心通过网络查询,知道这是苗家著名三大古典民歌之一——开天辟地歌。

传说太古时代,云雾生科啼和乐啼两只巨鸟,它们孵化出天和地,同时又生下一群开天辟地的巨人神。天地降生时。天是白sè泥,象个大簸箕,地是黑sè泥,象张大晒席;天地叠合在一起,连针都插不进去。于是,巨人巨兽前赴后继,各自施展本领,创造出了开天辟地的奇迹。

东方的剖帕分开了天地,“举斧猛砍,天地两分开“。于是,巨人往吾用天锅煮天煮地;巨人把公、样公拍天捏地,使天地伸长。可是天还压着地,”坐起低着头,脑壳靠膝盖。这时生有八双手臂的府方“把天一顶,把地一踩,天才升上去,地才降下来,风才来回吹,雨才降下来,树才往上长,人才地上住,再不弯腰杆。接着,老鹰来量天地,养优来造山川,修狃疏导江河,耙公平整山原,秋婆去修江堤,绍公填平大地,绍婆砌起斜坡,火耐发现火种……最后,人类始祖姜央来到人间,开始耕种田地,饲养家畜,生育后代。

又一声锣响,舞蹈结束,山脚下炮声震天,两头牛在各自主人的牵引下出了场。另有一个老人手捧酒碗,念了几句咒语一样的东西,伸出五指,把酒淋遍牛的全身。然后旁边有人把两条红布条分别拴在两头牛的角上。看看其余人都退出了安全线,牛的主人猛的拽下牛眼上的黑布,快速的退出了场子。

比赛正式开始了,山脚的炮仗还在猛烈的轰响,锣声再次响起,两头牛眨巴眨巴眼睛,踹了几下前蹄,愤怒地看着对方。凡心突然感觉怎么象那个劣等民族的活动,两个基本算作**而肥大的人也是这般愤怒的看着对方跺脚,所不同的是,他们还要用两手拍打屁股,而牛只能用尾巴啪啪的狠抽自己的屁股。

一头青褐sè的牛率先向另一头黄牛俯冲了过去,锐利的牛角象两把闪着寒光的刺刀。另一头牛也迅疾地往旁边一闪,再快速地用自己的角顶在青褐sè牛的脖子上,青褐sè牛使劲一摆尾,“啪”的一声,整个身体转了九十度角,两头牛的角立时顶在了一起,双方都死命的往前顶,象拔河比赛一样,两牛角在场地上来回的移动,但绝不有片刻的分开。在转了几个圈后,黄牛突然一个后坐,头迅速地往一边摆,青褐sè牛一下冲过了头,前脚跪在地上,黄牛立即一甩头,用角把青褐sè牛顶翻在地。

青褐sè牛的主人很不甘心的把牛牵到一边,重新蒙上了黑布。

接下来,几头牛依次上场,上演了一场车**战,最后是一头深黄sè牛获得了胜利,在一片欢呼声中,牛的主人神采飞扬地在牛角上挂上了大红花,牛被几个壮汉抬了起来,在人群的簇拥下,往山下走去,沿途锣鼓欢天。

斗牛结束后,就是隆重的祭祀仪式了。

祭祀仪式是在月寨的一快空地上举行,离郎德大叔家不远。一个苗人头戴面具,上穿黑sè大红滚边衣服,腰系草裙,下穿一条红裤子,赤脚系满铃铛,手里拿着一面皮鼓,围着地上捆绑好的一头牛梆梆地敲了十多下,口中念念有词,岵纱说这是寨子里的鬼师。

鬼师在念得差不多后,端起一碗酒,一口喝在嘴里,然后抓起一个火把,嘴巴冲着火把喷了过去,一串火苗横着串出去足足有两米多长,吓得牛拼命的摆脑袋,想要挣扎起来。对着八方连续喷了八次火苗,鬼师将酒直接喷在了牛的脖子上,四个赤膊的汉子走过来,分别按住了牛的四肢和头部,鬼师拿起旁边送过来的尖刀,喷上酒,冲着牛的喉咙一刀捅了进去。血如泉涌。立刻就有人端着撒了盐的盆子过来接住。

牛不动了,寨子里又是一阵欢呼。凡心知道,重要的仪式已经结束,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整个寨子将在吃肉喝酒中度过,所有的人,包括路过的客人,都将被邀请喝酒,并且一醉方休。只有小孩子们是清醒的,互相攀比着衣服的好坏和零食的多少,就这么其乐融融。

这三天里,凡心一群人没有走,也不允许走,雪堂老师本来海量,都被灌得一塌糊涂,只有凡心不敢开杯,成天陪着岵纱和一群小孩子玩耍,反而躲过了一劫。

第三天晚上,凡心向岵纱告别,小姑娘很不开心,抓着衣服不让凡心离开。最后不得已,凡心答应陪她出去玩一会。

“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恩,这样吧,我们去银潭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