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笔神心

第六章 姑娘岵纱

木犁大叔家附近有几株芭蕉树,长得很茂盛,有点象凡心在chong qing住的地方。美院比较开明,从大学二年级开始,就不限制学生必须住宿舍。因此大部分学生逃荒一样离开了宿舍,养活了学校周围方圆五里之内的居民。凡心租的地方很惬意,是旁边火电厂一个工人修的小楼,独一栋,三层,房东住第二层,凡心住底楼左手第一间,天胤和小崽儿也跟着租过来,住在三层。楼身长满了爬山虎,一到夏季,整个楼都包围在碧绿之中,只露出一个个小窗户。楼的前面有个混泥土的小天井,正面一排小花坛,种着一些生命力比较旺盛的花草,左边也就是凡心房间旁,就是几株芭蕉,掩映在凡心窗前,无比的具有诗意。夏季里,在两棵芭蕉之间系上吊床,仰躺着看几页书,任脚下房东的微型狗咬自己的脚,就这么沉沉地睡上一觉,那感觉,用笑星宋丹丹的话说,叫“相当的舒服”。

来到芭蕉树前,凡心才发现背后还掩隐着一座吊角楼,说是吊角楼,其实只有一层,也正因为如此,远看过来,才没有发觉房子的存在。凡心顺着芭蕉树走到屋前,看见一个小姑娘正趴在小凳子上写作业。听见脚步声,小姑娘抬起头来,原来是岵纱。

“阿叔,你就住在旁边啊?”

“是的,有些疲倦,出来随便转转。”

小姑娘很快搬来一张小板凳,

“阿叔你坐。”

“岵纱,别叫我阿叔,我可比你大不了多少呢。”

“你怎么知道我叫岵纱呢?”小姑娘很好奇。

“中午你同学叫你的时候,我听见了啊。”

“哦”,小姑娘恍然大悟,“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凡心。”

“那我叫你凡心哥哥好吗?”

“好啊。”

凡心埋头去看小姑娘的作业。

小姑娘把作业本反扣在凳子上,不好意思地说:

“不行,不能看!”

“怎么呢?做得不好吗?”

“不是,我成绩可好了,老师一直表扬我的。”

“哪为什么不让我看呢?”

“我,我字写得不好。”小姑娘不好意思的埋下了头。

“岵纱,和谁在说话呢?”

屋子里走出来以为苗家老太太,一样的蓝布衣服,黑sè的滚边、黑sè的裤子,裤脚例外的用带子扎起来。

“阿婆,是来我们这里画画的哥哥。”

小姑娘很利落的跑过去把老人扶过来坐下。

“阿婆你好,我们是从chong qing来的,就住在木犁大叔家。”

“哦,是住在木犁家的啊,chong qing我没听说过,这辈子我没离开过寨子,所以对外边也不了解。岵纱,去给哥哥倒碗水来。”

“好的。”

小姑娘飞也似的跑进屋去。

“阿婆,你家里现在几口人啊?”

“没啦,现在就省下我和岵纱,岵纱是我外孙女,她阿妈和阿爸早年出去卖东西,出了意外,就这么走了。”

说到女儿和女婿,老人有些伤感。

“阿婆你多大了?这些年怎么过的呢?”

“多少岁我早忘了,我们苗家女人是不过生ri的,所以也没记住自己到底多大,大概七十差一两岁吧。”

“这些年没办法,一个人拉扯着岵纱过,还好寨子里大家伙帮忙,总算是过来了。”

岵纱这时候已经端了水出来,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听我们讲话,眼眶里噙着泪花。

“阿婆,你就别说这些了,让凡心哥哥喝口水吧。”

“好了好了,阿婆不说了,你们聊。”

“你喝水……我老了。”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走回屋里去了。

“岵纱,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阿婆可疼我了,寨子里都很照顾我们,还给我免了学费。”

“平常都出去玩吗?”

“没有,每天回家我要帮阿婆做事情,偶尔才出去和小朋友玩一会儿。”

小姑娘并没怎么感觉难过,反而神情一转,小声的对我说:

“马上要好玩了,你们还在这里呆几天?”

“大概还有一周吧。怎么呢?”

“马上就是鼓脏节了,听阿婆说,要十三年才有一次,上次我都没参加过。”

小姑娘大概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参加上,看那得意的样子,就好象大年三十的孩子,就等着早晨起来穿新衣服。

鼓脏节其实应该叫“牯脏节”、“祭鼓节”,也称“吃牯脏”,是苗族人以血缘氏族为单位,共同祭祀祖先的节ri,一般十三年举行一次,因而也倍加隆重。

“哪天是鼓脏节?”

“还有三天。”小姑娘掰着指头算了算。

“告诉你一个事情,别告诉别人啊,到那天我要穿新衣服的,阿婆都不知道。”

岵纱一脸神秘的样子。

“死凡心,居然敢骗我们说不想出去。”

还没进门,凡心就听见翩翩在屋里发脾气,脖子上一阵发凉,凡心蹑手蹑脚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在发脾气呢?”

看见雪堂老师躺在**看书,凡心小声的问。

“听说要搞鼓脏节,村口有人在卖银首饰,翩翩和心美就跑去一人买了条拇指粗的银项链,结果刚才木犁大叔说是假的,最多半个月就会变sè。”

“哦,怪不得。”吐了吐舌头,凡心继续问,“你们也知道鼓脏节的事情哈,我们是过完节才走,还是?”

“过完节吧,毕竟十三年才有一次,我们也算有运气的。”

祭鼓,源于苗族女xing始祖妹榜妹留,据说最初她们是从枫树木蕊里孪生的,由此苗族先民认为死后灵魂只是一种转移,而枫木牛皮制成的木鼓就是祖先之灵的归宿,只有敲打木鼓,才能唤醒祖先的灵魂,因而祭祀祖先需用砍牛祭鼓的方式来表现。

鼓脏节的早晨,天还没亮,寨子里就喧声雷动,到处是小孩的叫声和男人们吆喝的声音,还有牛羊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