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

第十章 2

“砰!”一声枪响。

郝眯缝眼听见枪响,摸摸脑袋没出血。

吴大舌头哈哈大笑:“妈了个疤子的,你吓我一跳,我吓你一跳!”

郝眯缝眼这一跳吓出一场大病,脸全绿了,有人说是吓破了胆,治疗半年才好,发誓不再当兽医。

花膀子队的水香来找,不好推辞的。吴大舌头吓破胆的事,蛇咬毕竟过去了多年,已经不怕井绳了。

“喜欢听哪段,我叫他们唱。”郝眯缝眼问。

项点脚说:“《开天辟地》吧!”

“《开天辟地》!”郝眯缝眼吩咐。

艺人唱道——

翻天册子言一言。

先有五党后有天,

洪均老祖他比五党还要先。

一口青气把天漫,

巨石粉碎落地成山,

溪水脚下踏一步,

石头不够冰茬添。

坐在客店的通天大炕(相当于现今的大房间)上的观众,一片贺彩声:

“好!”

“再来一段!”

郝眯缝眼呷口茶,得意地望着项点脚,还是让他点剧目,问:“来哪一段?你点。”

“班子自有安排吗,任他们演。”项点脚推辞,说。

“项先生有所不知,这不是正式演出,天平鼓班子住在小店,没钱付店钱,我就让他们用演出抵了,给大家找找乐子。”郝眯缝眼说,“项先生你懂,还是你点。”

却之不恭,项点脚说:“我点一段,《老虎学艺》。”

“安班主,《老虎学艺》会唱吗?”郝眯缝眼问。

“会,会!”安班主说。

“那就唱《老虎学艺》!”郝眯缝眼说。

艺人唱起《老虎学艺》:

你也高来我也高,

狸猫倒把猛虎教。

穿山跳涧都教会,

猛虎变脸要吃狸猫。

猛虎要把狸猫撵,

狸猫上了柳树梢。

猛虎跪在平溜地,

叫声师傅你听着:

穿山跳涧你都教会,

上树的方法你咋没教?

狸猫这里忙回话,

叫声徒儿你听着:

教徒不教无义徒,

教成之后还想吃我狸猫。

郝家客店太平鼓唱到夜半才散。次日,天刚蒙蒙亮,项点脚就和郝眯缝眼上路了。

林田数马坐在回亮子里守备队长办公室里,听小松原的报告。

“白狼皮一张都没剩下,都给花膀子队抢去了。”小松原说。

林田数马皱了下眉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显得很平静,他扬了一下手,小松原退了出去。

遵照医嘱,不可以发怒。花膀子队打伤了他的眼睛,抢走了心爱的白狼皮,其中一件事就够他大发雷霆的了。林田数马为了自己的眼睛,他忍耐、控制,做到了遇事不怒。

心是平静了,但并没死心。他暗暗发誓:消灭花膀子队!

林田数马的守备小队,有几十号人马,两挺机枪,加上背后有强大的独立守备司令部撑腰,剿灭土匪卢辛,应该说取胜没问题。

报复的心切,带着眼睛的隐隐疼痛,林田数马开始谋划清剿花膀子队,目的不是索回白狼皮,是彻底消灭这股顽匪。首先要确定花膀子队藏在哪里,摸清他们的人数,再部属消灭他们。

林田数马开始考虑派人去侦察,派谁去呢?他首先想到小松原,人蛮机灵的。

“就派他去。”林田数马决定下来。

守备队里能完成任务的人很多,林田数马单单派小松原,并不是因为信任,而是为一种考验。他秘派小松原去搞眼珠,小松原是搞来了,但从颜色上看,不像朴美玉的眼睛。

“小松原是不是搞什么鬼?”多疑多虑的林田数马,躺在满铁医院的病**就起了疑心。

一时找不到朴成先父女,林田数马暂时放弃追查眼球的真相。差小松原去侦察花膀子队的下落,考验他一次,看他到底忠诚不忠诚。

林田数马准备按铃叫小松原来谈这个任务,小松原敲门:“报告!”

“进来!”

小松原推门进来:“报告队长,郝家客店的老板说有事见您。”

“让他进来。”

小松原转身出去,带郝眯缝眼进来后,自己撤出去。

“队长。”郝眯缝眼挤眉弄眼地献媚,手里拎着只老母鸡,“我来看看队长,送只下蛋的鸡。”

“坐。”林田数马让座,一脸悦色,“关东流行一句老话:开河的鱼,下蛋的鸡,肥!”

“是,是是!”

“郝老板找我有事吧?”林田数马问。

“没有,听说队长出院了,特来看望。”郝眯缝眼专捡好听的说。

“幺细!”

“哦,我有个事向队长报告。”郝眯缝眼说。

定期向守备小队长报告,郝眯缝眼秘密为日本人做事。

守备部队遵照上级命令,在驻扎地秘密雇用情报人员,日本人管这批暗地里为他们反映一地社情民意的中国人叫嘱托。按规定,嘱托定期也可随时向日本人传递所获的情报。

“队长,我知道花膀子队在哪儿。”

“噢!”林田数马兴奋起来。

“那天……”郝眯缝眼说。他把一次卑鄙的告密讲得绘声绘色。

被人说成横草不卧的项点脚,正带着一只狼向秘巢走去。领一个日本人的嘱托去一马树,暴露了匪队的行踪意味着什么?

“郝老板。”项点脚低估了郝眯缝眼的能力,根本就没想他会沾日本人的边儿,他认为日本人绝对瞧不起郝眯缝眼的。其实不然,日本人,具体说是林田数马看上了郝眯缝眼,恰恰是他其貌不扬,外陋者多内险,这是林田数马的经验。

林田数马还精通中国的神相术,郝眯缝眼生着一双阴阳眼:“两目雌雄眼大小,精神光彩视人斜,心非口是无诚意,富积奸谋诡不奢。”他看中的正是这种心术不正的人。

项点脚不失精明,但不懂人长什么龟眼象眼牛眼的,眼下他急需一名兽医,郝眯缝眼曾是亮子里有名的兽医,所以就请他来医马。

“昨晚的太平鼓咋样?”郝眯缝眼问。

“不错。”项点脚赞赏。

“来日何不请到绺子上演几场。”

郝眯缝眼探听虚实,项点脚没听出来。

“唉,倒霉的事一宗接一宗,哪还有心思娱乐。”项点脚怆然地说。

“怎么?”郝眯缝眼装出惊讶。

“咦,不顺,不顺啊!”项点脚叹气。

“你们绺子历来是局红管亮啊!”郝眯缝眼转弯抹角地探询。他有他的目的,嘱托每月要从守备队那儿领两块大洋的,花膀子队的动态就是情报。

“八月节,给狼群包围了……”项点脚和盘托出那顿狼肉大宴惹出的祸端。

一马树匪巢,郝眯缝眼见到一派败落的景象,昔日威震荒原的花膀子队,现在只剩下十几人,残兵、败将、病马。

马误食了一种致其昏迷的醉马草,郝眯缝眼不愧为医马高手,他没走出几步,在草甸子弄到一种相克、攻毒的草药给马服下,马很快就站起来了。

郝眯缝眼返回亮子里,连家门都没进,直接来到守备队部。半路在街上买了只老母鸡和两棵草参,来见林田数马。

“幺细!”

林田数马此时最想知道的就是花膀子队的情况,郝眯缝眼的情报是及时雨。

“他们打算去香洼山打白狼……”郝眯缝眼说。

林田数马听着,大脑过滤着情报,挑拣有价值的东西。

郝眯缝眼把所见到的,所听到的,通通报告给日本人,尽一个嘱托之责。

“卢辛没被狼吃掉?”林田数马关注匪酋的生死。

“他最近从哈尔滨回来,带回一个俄罗斯女人。”郝眯缝眼说。

“卢辛没死,那个项点脚呢?”

“活泼乱跳的。”

花膀子队剩下他们俩,实力就不可轻视。怎么说花膀子队也到了穷途末路时期,狗落水了,正是追打的好时机。

林田数马表扬了嘱托一番,多赏了两块大洋打发走郝眯缝眼,决定马上部署清剿卢辛的花膀子队再好不过。

“借刀杀人。”林田数马反复琢磨这句中国成语。他不出面去做这件事,并非因为不便,而是他算了一笔经济账,成本上不合算。借谁的刀呢?

“韩把头!”

林田数马选定了目标,卢辛与狩猎队有宿仇,新近劫获白狼皮,杀死了韩把头的磕头(结拜)弟兄刘五,结了新仇,挑唆和指使他们去打花膀子队。

林田数马和韩把头见过一面,小松原领他为大青骡子的事找过自己,接受了韩把头送的五张白狼皮后,放了擅自闯入满铁禁地的大青骡子。他看出韩把头对放过他的坐骑很满意自己,更看出小松原和狩猎把头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