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王妃

第十七章 一个女人的阴谋(5)

第十七章

一个女人的阴谋(5)

冰溶阏氏猛一惊醒,失神的桃花眼清澈几许,似乎看清了眼前的人儿:“傻孩子,你知道阿妈为什么让你毒死他吗?阿妈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他是魔鬼,他是我们部落的灾难,他会变成一个残暴的首领,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都不得好死。”

眼睛涩涩的酸痛,突然的,禺疆感觉到一丝凉气自脚尖升腾而起,窜延到大腿,到胸膛;感觉到体内一种意志正在抽丝剥茧般的瓦解……

爱宁儿粉红的眼眸,烟雾『迷』蒙,泛出盈盈泪光:“不,不是的——”

冰溶阏氏颤抖着伸出苍黄的手,抚『摸』着爱宁儿的脸颊,爱怜的目光泛出些许无奈,轻柔道:“阿妈是为了你好,只要他知道是你要害他,他就会恨你。”

眼泪倾泻而下——她的世界,秋雨一直下,哗啦哗啦绵绵不绝:“不,阿妈只要告诉我,禺疆叔叔不是阿妈的孩子!”爱宁儿绝望地哀嚎着,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白兔,鲜红的伤口血痕蜿蜒。

冰溶阏氏面『色』一冷,森然尖叫道:“对,他不是老酋长的儿子,他是孽种!他是孽种!”

咬牙切齿的语调,听者,无不觉出冰溶阏氏对禺疆入骨的怨恨!

立脱低声呼喝道:“溶溶,不要胡说!”

杨娃娃悚然一惊,不是老酋长的儿子?孽种?那么,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她担忧地看向他,正巧碰触到他的视线——疼痛得发抖的目光,沉暗得枯涩的目光。她朝他娇媚地一笑,轻轻地摇摇头,再点点头。

“阿妈——”爱宁儿凄绝地呜咽,好像远方的一条小河、冰溶雪消的碎冰、在坚冰底下潺潺流动,潜流暗涌,嘎啦嘎啦地划过。

嘶啦的一声尖响,似乎是某种血肉撕裂的哧响,回『荡』在静寂无声的夜『色』中。

冰溶阏氏的嘴唇飘出一声细弱的呻『吟』,殷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哆嗦着;眉心纠结,妩媚的桃花眼因某种蚀骨的疼痛、恍惚得不知所措。

立脱猛地一把推开爱宁儿,怒吼道:“爱宁儿,你干什么?”

爱宁儿轻盈地跌倒在地,宛如一片苍白的鹅『毛』大雪、融于大地;幽苦的脸庞已成茫茫雪原,望不到边,风雪飘摇中只见苍莽的空远与荒芜;雪原上,点缀的几颗猩红的血珠,犹自触目惊心的温热着。

黑妹吃惊的冲过来,蹲下,扶住爱宁儿的娇躯:“居次!居次!”

立脱稳稳抱住冰溶阏氏的身躯,却止不住她虚弱的下滑趋势,仓惶的脸『色』之中,弥漫出铺天盖地的伤痛:“溶溶,你怎么样?溶溶,我不会让你死的!”

倒抽的冷气吱吱响动,部民们一眨不眨地瞪视眼前的一幕,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幕热烈与寒冷并存的家庭惨变。

杨娃娃震惊得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想到,爱宁儿对禺疆的爱慕之情已经泥足深陷,更加让人深深震撼的是,爱宁儿的个『性』如此强烈、意念如此偏激、意志如此失控,失控到一刀捅死至亲至爱的阿妈!

只因她的阿妈阻止她的爱慕之情!

“快,叫巫医,快叫巫医!”立脱惨痛地怒吼,焦灼的腔调中,浓浓的惊惶与悲伤。

八个勇士四散狂奔,高声叫唤着,人群中寻找巫医。

冰溶阏氏虚弱地轻抬起手,微弱的声音飘出她惨白的唇角:“不,不要——这是我的报应!”

夜,愈加深沉。呼啸的北风,转瞬间戛然而止,仿佛呼啦啦飞掠而过的鹜群、再也没有回来。沁凉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甜淡的血腥,弥散开一种压抑和焦灼。

冰溶阏氏的胸口,矗立着一把精巧的薄刃银刀,突兀的,横梗在立脱悲愁的眼中。赤红的鲜血,在她的衣服上,晕染开一朵朵妖艳的红花,却是踩在死亡上舞蹈的恶之花。

“溶溶,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立脱失控地低吼着,坚忍的神『色』中隐隐透出深藏着的悲痛欲绝,猛然,他抬头厉声吼道,“巫医!巫医!快点!”

冰溶阏氏轻咳两声,声音细弱:“宁儿,宁儿,不要——”

死寂的眼睛终于轻轻眨动了一下,爱宁儿看看倒在血泊中的阿妈,低头看看沾满鲜血的双手,瞳仁惊慌无度地转动着,眼泪轰然而下,好像夏日的**阳光倾洒一般。她一抽一抽地哽咽着:”阿妈……”

突的,禺疆跨步走过来,俊豪的脸孔风起云涌,似乎雷声震天、闪电喷『射』;他蹲下来,一把扯住冰溶阏氏的胳膊,哑声低吼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冰溶阏氏微微翘起的嘴角虚浮出一圈幽冷的笑意:“滚,滚开——”

“是不是真的?”禺疆狮子咆哮一般,扣住她的手腕,不自觉地加大力度,像是扼住咽喉一般。

冰溶阏氏脸上的五官移位、扭结,闷闷地轻声呼痛。立脱大惊,黝黑的脸孔尽是无言的哀痛,厉声道,“禺疆弟弟,放手!放手!”

她说的是真的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不对,冰溶阏氏恨他入骨,无论她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善言善语的!很有可能,她要给他制造一个尴尬的身份、一个不堪的局面,即使她死了,她所设计的阴谋并不会随着她的魂归西天而灰飞烟灭!杨娃娃轻叹着:好狠毒的女人!走过来,扯住禺疆的臂膀,柔声道:“不要问了,她不会告诉你的!”

乍闻这坚定的声音,禺疆惊醒过来,抬起看向她,温柔浅笑的她,仿佛一泓清泉、潺潺的流淌过焦灼的胸口。他站起来,威猛的身子不期然地虚里一晃。

她及时地扶住他的胳膊,一阵心慌,却被他紧紧地拥住,轻颤的双臂越收越紧,强烈的心跳清晰可闻,滚烫的体温迅速包拢,窒息的感觉渐渐弥漫。然而,她不忍也不想推开他,天知道,他抬头看她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紧紧拧着的眉头,看见他疼痛的目光,看见他苦涩的心『潮』。

同时,她看见爱宁儿疑『惑』、惊讶的目光……也看见部民们惊诧、古怪的表情……

爱宁儿痴痴地看着深情相拥的两人,如果,禺疆叔叔拥抱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啊!呀!不对,禺疆叔叔怎么抱着一个男子呢?这太奇怪了,难道,禺疆叔叔喜欢这个护卫?这个护卫,个子瘦小,身板娇弱,白皙的脸上虽有一抹红『色』斑块,仍然看得出容貌清秀、纯净,倒像是一个玉婉的女子。难道——他是女子?

冰溶阏氏伸手捂住银刀的刀柄,动作轻缓,涣散的桃花眼、倏的狡拧起来,猛一用劲,从体内拔出银刀,霎时,赤红『色』的血柱四处喷溅,衣服上绽开,草地上漫开,立脱的脸上凝开……

立脱更加用力地抱住她,眼泪剌剌地奔泻而下,嘶哑地哀嚎道:“溶溶——”

部民们莫不再次地瞪大眼睛,非常不解冰溶阏氏的怪异举动。

不经意的,金属利器没入体内的尖锐声响再次想起——立脱的腹部,赫然耸立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银刀。闷哼一声,立脱躯体僵硬,瞳孔惊愕得呆滞,除此之外,再无表情。

人群中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四散传开,越滚越大,渐至沸腾。

爱宁儿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似乎被吓傻了。

杨娃娃不可思议地、呆呆地盯着冰溶阏氏惊世骇俗的举动,平静无波的声音,有气无力:“你哥哥死了,被她杀死了!”

禺疆急速地转过身,感觉到全身血『液』的倒流……

冰溶阏氏面目柔和,眼睫低『迷』,似乎扬着渺远的情愫和淡淡的满足:“你说过,你不会死在我的后面;我也发誓过,我会在临死之前杀了你!谢谢你——”

无神的桃花眼,慢慢地、慢慢地闭上,沉沉地睡去……

立脱笑容和煦,缠绵的情意款款如缕:“溶溶,我马上就来陪你,你等着我!”

禺疆大跨步走来,半蹲下来,扶住立脱的肩膀,眼睛哀伤,却闪烁着精锐的光彩:“立脱哥哥,你不能死!我绝对不让你死!”

杨娃娃感慨万千。爱宁儿弑母,冰溶阏氏杀夫,老天,这一对母女当真可怕,秉『性』如出一辙,行为特立独行,心思深不可测,无法用常规思维来解释。而她们的出发点,却都是——情;爱情本身或许没有错,只是有时候,人被其控制,而做出一些伤害别人的举动,悲剧就此诞生。

这个夜晚的悲剧,孰是孰过?

“冰溶阏氏在说谎!”人群中爆出一句中气十足的冷话,随即、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中等个子,方正的脸形一派正气凛然的憨实表情,“禺疆兄弟是老酋长的儿子!”

“黑『色』陌,是黑『色』陌!”人群沸腾,纷纷叫嚣。

“好几年都没看见他了,他肯定隐藏起来了!”

“黑『色』陌是老酋长的护卫队长,他一定知道十八年前的事情!”

黑『色』陌脸『色』严肃,面朝大家,朗声道,“是的,我知道是谁害死了老酋长。禺疆兄弟是老酋长的儿子,冰溶阏氏不是他的阿妈,十八年前,冰溶阏氏让禺疆兄弟端给老酋长一碗黑『色』『药』汁,老酋长喝下『药』汁之后,不久就中毒而死!所以,老酋长是冰溶阏氏害死的,禺疆兄弟是无辜的!”

沉默,淡漠,部民们对黑『色』陌义正言辞的话语,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