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灵慧冲出林外的同时，一条人影迅疾无息地溜向林深处，她的身后，血溅竹叶，滴沥入地。

段长风眼见灵慧冲出来，他迎了上去，他立即发现了灵慧眸中的泪光，他温声道：“灵慧，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哭？”

灵慧在段长风面前停下，她一向很亲近姐夫，段长风对她也一向温柔呵护、宠爱偏袒。“大哥欺负我呀。”她委屈的样子，既然已经被发现，她索性承认，如果说没事，段长风一定会起疑。

段长风苦笑，他轻抚灵慧秀发安慰地哄道：“灵慧，别为他人伤心，你应该快乐无忧的。”

灵慧隐隐感到段长风一定知道什么，她小心道：“姐夫，你能猜到大哥问我什么事吗？”

段长风笑道：“我猜不到，什么事？能告诉姐夫吗？”

灵慧笑了，调皮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件与我无关的荒唐事，噢，姐夫，你刚才为什么与大哥交手？”她转移话题。

段长风也顺着灵慧的话题讲下去，他淡淡道：“少傲要杀叶紫萝，我不想杀伐太过才出手相阻，没想到你和萧笑却闯了出来。”

萧笑在一旁道：“你们交手，我还能闲观吗，我们只有向外闯，耗去不少功力，虽没受伤，损失颇大哟。”

灵慧道：“如果没有大嫂提点你，我们根本无从下手，更何况，大嫂独闯十二阵，为我们扫清了许多障碍，没有她，还晓得能不能活着出来呢。大嫂的功夫好好哎！”

南宫少游道：“别再唤柯柔大嫂了，柯柔若不纯善，她早已恨极大哥，恨极南宫世家，又怎么会救你。”

萧笑叹了口气道：“你那位大哥是故意如此做的，其实，他的心早已因如此纯善如此柔韧的柯柔而失去平静，但是，他承认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段长风追根究源道：“十二前，他为什么离开程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情形，他不只是迫于家族压力。”

萧笑苦笑道：“自寻烦恼而已，你又何必知道那么多事？”

段长风劝诱道：“柯柔总不能因为这一场荒唐而葬送一生幸福，我们都有责任帮她出困境。”

萧笑道：“看他们的缘分吧。”

南宫少游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事，你和大哥好像很熟哦。”

段长风看看萧笑，不由笑道：“十二年前，南宫少傲师于狄秋，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南宫少游和南宫灵慧吃惊地看向萧笑，萧笑淡淡道：“段长风，我以为你是一个很能保守秘密的人，原来不过如此。”

南宫少游和南宫灵慧几乎跳起来道：“萧笑，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当不当我们是朋友？”

萧笑立即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四处宣扬，更何况，我做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就更不能讲了，否则，你们南宫世家铁定是逃不掉合谋的嫌疑了。”

南宫灵慧猛地抬头望向萧笑道：“怎么，我们是那种会四处宣扬这种事情的人吗？”

萧笑立即意识到了灵慧产生的敌意。他无奈道：“灵慧，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灵慧目中已有怒意，她冷笑一声道：“和大哥是同门的事情能够隐瞒我们，别的事情也可以看淡。眼见柯柔陷于绝境也可以毫无愧责、轻描淡写地说声‘看他们的缘分’。是我和九哥看错了人，交错了朋友！”她说完，转身就走。

萧笑急道：“灵慧，你别到处乱跑！”

“柯柔的事，我有一份责任！”灵慧大声道：“我要想办法救她！”

“紫竹林危机四伏！”萧笑奔上前拉住灵慧道：“不要任性！”

灵慧用力甩脱萧笑，她恼道：“不劳牵挂！若是我不小心被人困杀，也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柯柔重伤，皆因这一场荒唐而起，萧笑，你不自责吗？”段长风也不由眉峰紧蹙道：“如果少傲最终不承认她，她应该承受这无端的屈辱吗？”

萧笑苦笑道：“我们能做什么？或许，柯柔并不像你们所想象的那样柔弱。”

有风吹过，风吹散了血腥，也吹落了竹叶上滚动的血珠，她的人受了伤，她的心呢？她的心是否也受了伤？

慕容逸返了回来，他的脸色凝重，语音沉重，神情忧虑道：“我没有追到她，她走的地方有血，看样子伤得很重，我顺血迹追过去，忽然不见了血迹，也不见人。”

南宫灵慧立即飞奔而去。

萧笑刚动，就听谷青平喝道：“萧笑，随我回青城伏罪！”

萧笑未停，他丢下一句：“我会去南宫世家领罪的。”

谷青平怒喝道：“站住！”语音未落，人已追过去。

南宫少游没有理会从林中走出的大哥，以前，他敬重大哥，如今，他只恨自己，恨自己毁了一个女孩子一生的幸福。柯柔本不该入嫁南宫世家受大哥如此对待，他对段长风道：“姐夫，我去找柯柔，你代我转告爷爷和父母。”

段长风动容道：“我们一起去找，相信她不会走太远。”

南宫少傲没有动，他已经听到了慕容逸的话，他的心是否一如他的脸那样冷硬？

慕容逸道：“柯柔若出事，这里没有人能逃其罪，她受南宫世家牵累才有此劫！”

南宫少傲冷冷道：“如果她被程翩所困，我不会让她受屈辱，无论她生、她死，我都会为她讨个公道。”

慕容逸冷笑一声追向前去。

柯柔的确没有走太远，她在小溪旁包扎伤口，她刚刚去而复返，听到了灵慧的讲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柯柔刚刚包扎好伤口，忽听一阵风声自脑后袭来，她向前一掠，闪开。

偷袭的是程翩，程翩冷笑道：“在这儿，不会有人帮你的，你已经受了重伤！”

柯柔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南宫少傲宁肯娶一个不相识的女子也不要你？”

程翩被揭创疤，恼道：“你不必得意，如果不是萧笑捣乱，你绝对不能入南宫威的眼，只可惜，就算你嫁进南宫世家，南宫少傲也不会在乎你。”

柯柔不在意地一笑道：“我本来就没想嫁给南宫少傲，他不在乎你，正合我意。那么，当我离开时，我不会自责、内疚！我倒很可怜你，十二年爱恨交织，到头来终究一场空！”

程翩咬牙道：“南宫少傲身不由己，他是受人摆布的，否则，他绝不会弃我而去。”

柯柔道：“你若能想通这一点，又为什么屡次加害于南宫子弟？”

程翩恨恨道：“我恨南宫威那个老匹夫！”

柯柔叹道：“他阻止你与南宫少傲在一起，念在他身为长者，你应该感化他，让他接受你。你如此做，不是更让他反感你更坚定拒绝你入嫁家门的决心？你是因为爱南宫少傲还是因为南宫威挫败了你的自尊心而如此呢？无论如何，数度犯难无辜，总是你的不对吧？”

程翩冷笑道：“南宫少傲竟敢弃我而去，他应该受此处罚！”

柯柔笑道：“你值得他为你舍弃家族，为你众叛亲离吗？”

程翩怒道：“我为他十二年未嫁，他应该感动！”

“受他所累的南宫子弟让他无地自容！”柯柔反驳道：“十二年，你陷他于痛苦深渊之中，十年前，即使有情，你的冷酷报复也已磨灭他所有**。”

程翩恨道：“我不甘心！一个女子苦守十二年得到如此冷遇。”

柯柔笑了笑，唇边一抹讥讽道：“你当真深爱他吗？如果他是懦夫，任人摆布，他不值得你如此用情。更何况，你并不深爱他，你若爱他，就不会如此打击他的亲友，如此残忍地折磨他。十二年，你自欺欺人，你以为自己用情深苦，你以为你是爱极成恨，你错了！你因为失去了才想拥有、珍惜，得不到才想毁灭！”

程翩面白如雪，她声嘶道：“你胡说！你以为自己算什么，可以如此指责我！”

柯柔笑道：“我只是一个你本不该认识的平凡小女子，我也并没有指责你，我只是在讲事实而已。”

程翩心底发颤，她冷笑道：“什么事实？你凭什么断定我只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一直深爱着他，是他背弃了我，是他逼我发狂，逼我报复的！我苦守十二年，他竟然娶你为妻，我怎么能不恨！”

柯柔叹道：“你报复在前，我入嫁在后，不要牵扯我进去好不好？”

程翩满面恨意，“你明知道我与他之间的纠葛还嫁他，你分明是成心与我抢！”

柯柔苦笑道：“我与你抢？我还没指责你，你却来怪我，如果不是你与他牵扯不清，也不会连累你的侄女程洛云，不连累程洛云，也不会与我表哥方少卿有关系，与方少卿没有关系，我也就不会被拖进这个大漩涡中无法逃脱。到底是应该我怪你还是你怪我，讲一点道理好不好？”她叹一口气，继续道：“我无缘无故被迫嫁给表哥，半路莫名其妙被人偷换，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还不说，还是一个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大冰块，偏偏又遇到你，被你恨之入骨。这一切还都不算十分倒霉，身为南宫世家大少夫人，随时有被南宫世家仇家大卸十八块的危险，这才是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我如今，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欲哭无人诉，欲死又怕双亲孤苦。”

听柯柔如此说，程翩不由看向看，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真的好茫然、好无助。程翩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柯柔抱怨道：“我真是祖上不积德，所以现在才会这么不走运！”她长长叹一口气道：“与你抢南宫少傲？唉！说实话，也只有你对那个既冷酷又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有兴趣。他那么没有自我，身不由己，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一点？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了。”

程翩看向柯柔的无奈与凄苦，不由想起那日在喜堂上她说的话来：“我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入嫁方家虽然不幸福，至少有舅舅、舅妈疼我，在这里呢？有谁会在乎我？”“程女侠与南宫家的过节人尽皆知，日后报复，南宫少傲的妻子自是首当其冲了。”事实不幸被她言中。

程翩心中一寒，杀了柯柔又如何，与南宫世家的仇只会更深一层，自己也不可能再与南宫少傲再续前缘。就算为了报复南宫少傲，柯柔在他心中有分量吗？

“柯柔……”、“大嫂……”、“……少夫人……”一阵阵呼唤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