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我在那儿

第289章

第289章

好容易靠近了大松树,一时半会又找不着火源。而黑蜘蛛们已集结好密密麻麻的队伍,大刀阔斧地向他冲来。他只能纵身一跃,先跳到枝头再说。蜘蛛果然是暂时挡在了树下,可是不肯死心的大黄蜂却趁隙而入,有几只反应快的已经举起毒针准备刺进他的肌肤。幸好他天生异禀,全身毛发细密柔韧,有如一张天然的保护网,可抵挡普通的刀枪,就连大黄蜂的毒针一时也螫不进去。

这为黑子带来生机。他抓紧时间从怀里掏出把铁锉子,用力在松皮上摩擦起火。趁火星亮起的瞬间,银练舞动,将火星送达松脂结晶处。火遇松脂,立刻燃烧得无遮无挡。瞬间,整座黑松林里所有潜藏的生物,全部四处逃逸。黑蜘蛛与大黄蜂,同样吓得屁滚尿流,瞬间就退得一干二净。可是这时候黑松林里的火,已在邪风的鼓动下,烧起了性子,把黑子周边所有的退路都切死。好个黑子,可谓临危不惧。从这棵松树跃到那棵松树,充分发挥了他类似猿人的特长。几个纵跃之后,他已来到松林的最边缘。这时他在树顶上站直了身子,挥出长长的白练,勾住了对面另一座树林的枝干,扯着白练飞了出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逃生的黑子,立刻赶往右边的松林。凭着直觉他就知道二弟癞子和那位姑娘肯定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可是,那座林子被神秘地封锁了,他在外面想尽了办法,无论是火烧或是刀砍,整座林子就是不受干扰。他只能无助地在外面高声呼喊二子和姑娘,直至声嘶力竭也不肯轻易放弃。就这样,他在外面喊破了喉咙也得不到若云他们的半点回应。而若云和二子在里面喊破了喉咙,外面的黑子也听不见。这座该死的妖林,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乐此不疲。

若云终于耗尽了全身的体力,她委顿地倒于一片毒蘑菇丛中昏然睡去。梦里,她梦见了五方佛。大日如来佛,白身居中央;东方不动蓝身如来佛;南方宝生金身如来佛;西方红色阿弥陀佛;北方绿身不空成就佛。五色云朵流光溢彩,佛音纶语响彻天空。五彩的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五彩雨,冰冷的雨水滴落在她眼睑上,她醒来的时候终是分不清那是真还是幻?梦中隐约响起的金刚萨埵心咒开始在她耳边轮回响起。从不曾背过经书的她有如神助,一遍遍地背诵了出来。念到第六遍的时候,妖林不攻自破。

三人劫后余生,喜极而泣。黑子说,如今我们不再分离,哪怕死也要死在一块!

若云感动得一塌糊涂。人丑并不代表心丑,今后绝不可以貌取人。若云没有找到闻一鸣的下落,终是不肯死心。黑子明白这一点,决定再冒一次险,陪若云走进土地庙再仔细查一遍。其实土地庙若云早已仔细搜过一遍,没看见有什么能证明闻一鸣呆过的痕迹。再进去仍然感觉它和普通土地庙没有任何的区别。可是黑子就是感觉不对劲,对着土地公公的耳朵仔细瞧了半天。突然,他招呼大家上前,指着土地公公的耳朵说:“你们可有发现与别处不同之处?”

若云依言凑上去盯着土地公公的耳朵看,从左耳看到了右耳,依然没感觉到有不正常的地方。黑子摇摇头说:“你们观察事物还是太粗心了些。这对耳朵,从正面看耳廓、耳垂、耳蜗全正常。但你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右耳比左耳大了一小指甲盖那么多。”若云闻言后又凑到跟前审视了一番,才发现果如其言。就笑着说:“你怎么那么厉害,这点差异你也看得出来?再说,即使一只耳朵略大些也不能代表什么吧?完全有可能是工匠一时疏忽所至。”

二子却抢在黑子之前回了话:“姐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黑子哥哥虽然人看起来粗陋,其实心细如发,他说了有异那定然有异。”

黑子摆了摆手,说自己其实也是猜的,只是因为习武之人,眼力比普通人好,略注意些就能看出差异来。至于其中究竟有些什么差异,我也说不出个二五六来。俗话说,三个臭皮匠抵上一个诸葛亮,莫如我们仨个好好商量下,千万别和方才那般莽撞,差点小命不保。

若云点头称是。于是三个人都围着那耳朵左打量右打量,还用手试着拧啊移啊什么的,都无济于事。二子一时急躁,对着耳朵大喊一声“直娘贼,他娘的土地老爷你究竟搞什么玄虚吗?”不知二子的这一声喊引发了什么机关,那耳蜗处突然变得胀大起来,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耳孔就长成了一只西藏密宗的大喇叭,突突地往外延伸。紧接着,念经声就铺天盖地地从耳朵里冒出来,声音巨大,震人心神。黑子大叫一声“不好”,赶紧一手拉住一个,拽着若云和二子就往外跑。

还没跑出几步,喇叭里就释放出一种看不见的吸力,把三个往外奔逃的人往回拽。

黑子发现大事不妙,赶紧扎起马步,使出全身内力握紧二人的手。可是来自喇叭的吸力简直比飓风还可怕,二子的衣服在潭边洗澡的时候被若云“借走”了没还,身上只系着几串绿萝叶遮羞。这看不见的吸力只一卷,就把他剥成了个光腚,羞得他赶紧挣脱黑子的手,手刚松开,他还没来得及用那把不三不四的破菜刀遮挡羞处,人就被吸入那只可怖的喇叭式耳朵。

关心则乱,黑子情不自禁扭头查看被吸走的小弟时,一阵带着巨大啸声的吸力又倏忽而至,袭击了二人。黑子用一只空出来了的手从怀里摸出银练,一卷卷住了大门上的铜环。可是若云的手已经握不住了,随后,若云也被吸尽了怪耳。

看见自己保护的两个人都被吸了进去,黑子索性收回了银练,他也想跟着进去。可煞是奇怪,就在他放弃挣扎时那股看不见的吸力戛然而止了!

第七章:遥远的传说:七十五、世外桃源

被摈弃在怪耳之外的黑子气得用脚踹、用掌捶、用手扯,那怪耳都毫无动静,好像它从来都那样平凡安静。

再说若云,被吸力狂暴地卷入扩张成一根水管般粗细的怪耳之后,就像前年在江西大觉山漂流那般克制不住地往旋窝里冲。怪耳内不断地落下许多灰屑,迷得她眼睛根本不敢张开,两眼一抹黑地只管往下溜。约莫三五分钟的下滑速度,可她觉得犹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迎接她的是一块沼泽地和几只长勾,七手八脚地把她勾上了岸。上岸后,她才宽慰了许多。因为她看见小兄弟二子满身黑泥,手里却很可笑地握着他那口满是缺口的破菜刀,安然无恙地斜倚在一棵柳树下,旁边桃红柳绿的姑娘围了一大圈。

“公子,你也跟着兄弟到这桃花源来做客了?哈哈,好好好!此地可是莺歌燕舞、春光明媚,好过我们在那大宋朝苦撑苦熬。久闻桃花源乃世外桃源,风景如画,向来只产女子,可是外界男子们心心念念的天堂呢!哈哈,久仰其名可惜一直未得其门而入,今日你我机缘巧合,终于可以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也!”

若云听得是一头雾水。可是一向聪颖过人的她还是听出了二子话中有强烈的暗示。第一,此间唤作“桃花源”;其二,此间只有女子,类似《西游记》中女儿国的模样;其三,他喊自己是公子,而不是姐姐!要知道,二子是一个高智商的少年,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喊成男性。因此,若云顺着他的口风答道:“燕子兄弟,谁说不是呢?久仰此间艳名,向往之至。感谢兄弟今日带契哥哥到此闲耍几日,端的过瘾。”两人相视大笑。若云分明看见了二子的眼底掠过一道赞许之中又夹杂着隐忧的眼神。

两人分别被簇拥进一个紧邻的院落。若云的是“倚晴阁”,院子里一池睡莲正开出嫩粉色的花朵。院角几杆修竹,一角疏离,爬满金银花、木槿花。中间是一栋精巧雅致的小楼,红柱白墙黛瓦,一派富贵雍容的气度。把她勾上来的几个丫鬟们并没有直接带她登堂入室,而是领进了偏厅。当下就有三对丫鬟各抬着一桶浴汤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一角画着工笔山水的屏风后,接着听见哗哗倒水的声音。这些丫鬟倒好水,齐齐过来不由分说就把她簇拥进屏风后,七手八脚地准备给她脱衣盥洗。她害怕自己女扮男装露陷,赶紧挡驾轰她们出去,说自己打小就害羞,从不要女子伺候。丫鬟们看若云坚持,也就把绣着金丝银线的新衣搭在屏风后,再一齐福了个万福,全部告退了。待她们走到院中,若云才敢脱衣就浴。仰躺在酸枣木大澡盆中,大瓣的芍药、小朵的茉莉、还有紫红色的玫瑰花瓣飘在不冷不热的水面上,和她白嫩的肌肤相得益彰。这时,她才真正领会到古人的奢侈。平时洗个澡都要那么多丫鬟伺候,桶旁是一只盛满美酒的白玉壶和一盘装满红樱桃的碧玉雕花盆,色泽艳丽清雅。靠墙,是一张铺了厚厚一层蜀绣织锦缎的紫檀睡榻。那张外面看来是工笔山水的屏风,里面则是一幅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旖旎春宫图。令人拍案称绝的是,此画虽为春宫图,却绝无半点猥琐之意。一扇小轩窗,窗外一丛碧绿可喜的芭蕉叶;芭蕉叶上一只探头望向里边的小喜鹊;屋内,一个精雕细刻的酸枣木浴盆内,斜躺着一位丰腴白美的妇人,吹弹可破的肌肤,高挽的云鬓有着几分刻意的蓬松,黛眉如画、眼角上挑的丹凤眼似睡非睡。她的背后,一位蜂腰秀士站在她背后给她捏腰捶背,满脸暖暖的春意。女子一双天足,一只翘在盆沿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只勾起似在点水,或者即将泼向前方,或者顽皮地泼向身后男子。谁知道呢,这幅画的意境因此改变,不仅是普通男女之间的狎昵,亦凭空多出份春意满园,人间暖暖的画面。

突然,她发现这幅图和自己身处的场景非常相似,因此,她猜想画中人可能就是此间的女子。

正在此时,一个绿衣丫鬟走了进来,吓得正在胡思乱想的若云赶紧往水底钻,只露出一张脸。那丫鬟笑道:“公子,旗帜夫人让奴婢前来伺候公子更衣,请勿推却。”若云知道此时拒绝不太合适,只得采取拖延之术。装作还没洗过瘾的样子,说烦请姑娘再去打桶水来。丫鬟领命果然退了出去。

丫鬟前脚跨出门槛,她后脚就跳了起来,连身上的水珠都没来得及擦干,就把丫鬟们搭在屏风上的华服套上了身。还在扣腰带时,绿衣丫鬟就领着两个抬水的小丫鬟走了进来。看见她已穿好衣裳,满脸惊诧,却也没说什么,只挥手吩咐小丫鬟们把水又抬出去。然后她拍拍掌,屋外一下子涌进四个丫鬟来。这些丫鬟们手里都执着一架尚未点燃的红灯笼,齐齐排在若云的身后。这画面挺熟悉的,和她以往在电视剧里看见的大户人家的排场一样,后来到了宋朝,也在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看见过。但唯一让她纳闷的是:虽然天已经快傍晚,但晚霞还在天边红彤彤地亮着,这些执事丫鬟们一人提着一只不点蜡烛的灯笼是为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