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档案

第70节:狱里狱外 我的人生档案狱里狱外(41)

这就是我们会师的第一个夜间,所知道的老陈和敌人血的战斗的故事……

长篇《人的证据》第二部之一章;一九四九年八月写于胶东旅中三、 出狱前后一九四七年九月十七日在上海,我被国民党中统局抓起来投入监牢,在监牢里熬了一年多。

先是关在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二号上海中统局本部。

两个月后转到蓬莱路的国民党警察局里,楼下关刑事犯,楼上关政治犯,我是“政治犯”,关在楼上。

这是我第三次吃政治官司(也是第二次吃国民党的政治官司。

当中一次是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前夕,我以策反罪被徐州日伪警察局特高科逮捕关押),是写文章写出来的官司。

那年,纪念五四运动,地下学联办了一个《学生新报》,出了一个“五四特刊”,请一些人写文章,诸如马叙伦、郭沫若等;我也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给战斗者》,在这份小报上刊登出来。

我在文章中说,参加五四运动的那些青年,抛头颅、洒热血,但这些热血却染红了一些人的顶子;所以我们还得继承五四精神,继续战斗,要用对付野兽的办法对付这些野兽等等。

当时正值国民党“勘乱”时期,学生们掀起了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的民主斗争。

我的文章自然被认为是煽动学潮,大逆不道。

经人告密,我被抓起来了。

当时领头抓我、审我的特务名叫苏麟阁,这是在监房关押时经难友们一再证实的姓名。

初解放时,即一九五〇年秋,当时上海《解放日报》等报刊登出了一条新闻,说是这个中统老牌特务,解放后潜伏下来,终于在镇江被我公安局逮捕,经过审讯已处决,并公布了他的主要罪行内容——逮捕和迫害共产党员、进步人士卢子扬、陈子涛、骆何民、吴二男、杜青禄、贾植芳等人,我和杜青禄同志被列入“进步人士”名内。

刚关进监狱的两个夜晚,特务们连续对我审问了两次,即宣布我是“社会败类”、“共产党走狗”。

之后就再未审问过。

到了一九四八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我才又被提审。

这次审问我的显然是一个上面派来的高级特务,他有四十多岁,无锡口音,穿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身边还有一个对他毕恭毕敬的青年特务陪着。

这个上面来的高级特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吸着“绿炮台”香烟(当时的一种高级烟),看我坐下后,他递给我一支烟。

他吸过一口烟后对我说:“你来的时间也不算少了,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你是什么人你清楚,我们也有数。

现在长话短说,我们认为你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帮我们把胡风抓来,或者你不好意思,就把他的住址说给我们也行;至于另一条路嘛,我不说你也知道。

据我们了解,你不是第一次吃这种官司,也算一个‘老鬼’(上海方言,音:巨。

意指老资格)了。”

我不假考虑地回答说:“抗战胜利后我流落在上海滩,失了业,为了弄口饭吃,我写些小文章,到处投稿。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文化界人,包括你说的那个什么胡风,真是非常抱歉了!”这两个特务听了我的回答,一起仰着身子哈哈笑开了,我也紧跟着“哈哈哈”,突然那个穿灰色洋服的特务停止了笑声,把面孔伸向我,瞪起眼睛问我:“照这么说,我们是冤枉你了?”我说:“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喝酒,被你们抓来了,难道喝酒犯法?”这个特务一边向后仰着身子,一边说:“你说的太天真了,咱们不要再磨牙了,反正两条道路任你选,你不过才三十出头吧,太可惜了!……”

过了大约一个多月,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小特务(他也是来抓我的特务之一,听同监难友说,是这里的行动队的)把我叫去。

我一进门,他就站起来对我直截了当地说:“怎么样?考虑好了吧?”我说:“没什么可考虑的!”他干笑了一声说:“算了,你不要再装糊涂了!——这么吧,你如果觉得这么办不方便,我们再提一个办法,你在《中央日报》上发表一篇反共宣言也行。”

我回答说:“我反共不反共是一回事,你把我反共作为释放我的条件,用手枪逼我反,我不反!你怎么办都行。

抗战时我也做过军人,上过前线,脑袋是有一个,谁要,我就给谁!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这样,我又被押回监房,听候魔鬼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