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谁买单

陈梦洋篇 (三)

这里是地狱吧?

黑暗,无边无际,将一切的一切,尽数吞噬。

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我想,我一定是死了。

小时候,听姐姐说起过关于地狱的故事。她说,通往地狱的一条路,叫做黄泉路,过了黄泉路之后,要经过一条奈何桥,奈何桥上有一位孟婆,喝了她的孟婆汤,便可以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在喝孟婆汤之前,我很想去找到妈妈,我要问她一句话。我想问,既然她觉得我的存在对她来说只能带来难堪,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生下了我,又不疼爱我?

朦胧中,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刑罚,有刀子在我身体不同的部分划过,我听到皮肉割破的声音,然后是一点一点在全身蔓延的疼痛……

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为非作歹、恶贯满盈,为什么他们不会下地狱,为什么他们不用受折磨?上天何其不公!

……

“他的手指在动。”有陌生女子的声音响起,“张医生,病人好像醒了!”

“好痛。”我shenyin出声。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死了怎么还会感觉到痛呢?

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感觉有人用手指翻动我的眼皮,接着又做了一番什么动作,然后,我听见那个人得出结论:“完全感应不到亮光,病人失明了。”

病人?失明?难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暗,那不是因为我下了地狱,而是——

我被人送进了医院,我没有死,但是,我永远看不见了。在我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任何色彩。为什么我没有死去?这样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我木然地躺在病**,任由护士逐步给我打针、喂我喝水、喂我吃粥——我的身体没有死,可是我的心,在听到自己失明的那一刹那,已经尖叫着死去了。

此后的几天里,我完全像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我清楚地听见周围的人叹息连连,我知道,他们在同情我,嗟叹我的命运。可是那又如何,又有谁,有能力将我的命运改变……

李国基就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他告诉我,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同父异母?这个词使我猛然想起除了姐姐之外,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亲人,那便是给了我生命的,我素未谋面的生父——李凌云。

“你叫陈梦洋,对不对?”李国基的声音是充满善意的。

“是,你怎么知道?”我抱着仅剩的一线希望询问他,“你……你认不认识我的姐姐,她叫陈梦鸳。”

“我当然认识。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姐姐陈梦鸳,在得知了你跳楼的噩耗之后,因为伤心过度,一个人开车冲落了悬崖……”李国基的语气无限伤痛,“你姐姐死得太惨了,她才二十岁。”

不!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该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善良而可怜的姐姐!我之所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是为了不再拖累姐姐,可姐姐她,她为什么会为了我失去生命?为什么!

眼泪从我没有神采的双眸溢出,本来就百孔千疮的心被悲伤、自责、悔恨填得满满的,满得我觉得自己随时会窒息。

我再一次想到了死,既然姐姐都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

李国基或许是从我的神色中洞悉了我的意图,忙抓住我的手劝解:“你千万别想不开,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再说,若是你死了,你姐姐的仇,谁来报呢?”

“报仇?”我像没听懂似地反问。

李国基握紧拳头,恨意难消:“其实,你姐姐的死,罪魁祸首是李铭瑄。他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我的二弟。”

我不语,凝神听着他的诉说。

从李国基口中,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生日那天收到的mp5中录像与照片的来源,也知道了自从我旧病复发住院治疗之后,姐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为了筹钱给我看病,姐姐被迫成为李铭瑄的玩物,受尽了侮辱与折磨。

李铭瑄为人阴狠变tai,常常以凌虐姐姐为乐,姐姐身上的那些伤痕就是这样来的。她曾经想过逃离,然而李铭瑄以治疗费作为要挟,为了我,姐姐硬是咬牙忍了下来。可即便是这样,李铭瑄还是不满足,他故意将姐姐**献身给他的画面录了像,他还拍下的很多姐姐平日里遭到他凌虐之后的照片,再写了那段话,一起存在一个mp5里,用快递寄到疗养院给我,他连我也不打算放过。

整件事情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录像、照片以及那个档,都是我亲眼看过的,似乎,李国基的话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

当天晚上,在病房里“听”电视新闻的时候,护士告诉我,电视中发表演讲的人便是ls集团董事长李凌云的二公子李铭瑄,也就是以为我支付不菲的疗养费为筹码,挟持着姐姐的那个混蛋。

从电视里听来的声音和那一次用姐姐的手机与我通话的那个男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自此,我真正地相信了李国基。

我要为屈死的姐姐报仇,我会和李国基联手,帮他夺得ls集团的继承权,再借助李国基的力量,把李铭瑄加诸在姐姐身上的东西,一样一样还给他!

……

出院之后,李国基将我带回了他的别墅,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并有专门的佣人负责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在陌生的家里,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时间流逝,日月如梭,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年。

在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我没有一刻是快乐的,对我而言,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也许,是姐姐在天之灵的保佑。又过了一阵子,机会来临了。

这一年的七月,巴西世界杯进入尾声,也渐进**。李铭瑄为了在父亲面前出风头,带领ls集团的优秀员工前往巴西观看世界杯的一场半决赛和最终的决赛。

我想,这应该是个极好的机会。

我给李国基出了主意,让他收买一些小混混,故意假扮球迷,制造骚乱,再趁机将李铭瑄抓起来暴打一顿。

“往死里打,越狠越好!”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补充了一句。

李国基对我的主意赞不绝口,连称高明。

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他还将自己平常认识的一个也对李铭瑄恨之入骨的朋友耿佳琪一起拖下水,两个人联手,花费了很大一笔钱,收买了里约热内卢当地的华人帮派骨干,要求他们最少把李铭瑄打上轮椅,能成为植物人的话就更完美了。

李国基外出办事就是好几天。

我紧张地等待着,连一日三餐都没了胃口,人不知不觉地瘦了下来。

他一回来,便带来了令我振奋的好消息——事情的进展非常顺利,李铭瑄被打成重伤,半身不遂了。他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我仰天大笑,从未有过的快意穿透全身。姐姐,你看到了吗,那个折磨你、侮辱你的家伙,那个让你年纪轻轻就结束生命的无耻男人,他终于受到惩罚了!从现在起,他将为从前对你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我会一点一点地,把他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加倍还给他!

“接下来要怎么办?”李国基又为一件事情犯起了愁,“现在李铭瑄瘫痪在床,我希望可以成为ls集团的掌门人,可是他在董事会中的盟友非常多,我怕我势单力薄,斗不过他们。”

“董事长,你忘记了吗,你的手上有我这个筹码啊。”我笑了。

这个李国基,以他的出身应该读了不少书,不过其智商,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你?”果然,李国基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阴恻恻地笑了笑:“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你爸爸的弱点就是我。你只要用我的身世作为要挟,保证能bi他将ls集团股份转移到你的名下。”

“只是这样,就必须带你去爸爸的别墅一趟了。”李国基似乎有点犹豫。

我冷笑着,并不搭腔他的话。

正好,我也很想知道,我的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国基将我带到李凌云的别墅里,让我躲在暗处,听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

“爸,你记不记得,除了我妈和李铭瑄的妈,你还有过另外一个女人?”李国基对李凌云一开口就毫不客气。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的生身父亲李凌云的说话声,他的声音竟是那样苍老,我心底生出一丝怜悯。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当年和你暗通款曲的那个女人,为你生下了一个儿子。”

“你……你说什么?”李凌云十分震惊,手上的什么东西拿捏不稳,“嘭”的一声掉落在地,他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李国基讥讽地反问李凌云。

“算了,反正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不如全部告诉你。”李凌云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

于是,我在他的述说中,终于明白了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我名义上的父亲当年是为了升官发财,而不惜将自己的妻子灌醉,然后亲手送到地产大亨李凌云的**。

当时的李凌云,本来就对我的母亲垂涎已久,有了这么难得的机会,自然不会拒绝,在与我的母亲春风一度之后,用自己的财力及在政界的影响力帮助我名义上的父亲走上了仕途。

那时,李凌云的两任妻子都已经离世,他曾劝我母亲离婚,名正言顺地与他结为夫妻,然而遭到我母亲的拒绝。这个被李凌云冠以“世上最傻的女人”的称号的女人,虽然被自己的丈夫无情出卖,却还是痴心不改。

李凌云无奈,在给了他们一笔钱之后,双方便断了联系。故而他并不清楚当年他与我的母亲有了一个孩子。

我听着这个故事,嘴角牵起揶揄。我想到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秦朝的吕不韦将自己的女人朱姬送到赢异人怀里的故事。我发现,原来人的命运,是会被重复的。我名义上的父亲,不正是重复了吕不韦的命运,死于非命吗?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是谁?”大概没有料到房间里会有其他人,李凌云的声音十分惊骇。

“爸爸,他就是当年你潜规则了那个女人之后她为你生下的儿子。”李国基不紧不慢地解释着我的身份。

可惜我看不见,不知道李凌云此时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事隔将近二十年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他的心情不可谓不震惊吧!

当天,李凌云就带着我去医院做了dna鉴定。

两天后,鉴定结果出来,我和他父子关系的可能xing是99.99%……

活了这么多年,我总算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而李国基,则欣喜若狂,受益于这件事情的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ls集团的所有股份。我听见他在父亲面前信誓旦旦地承诺:“爸,你放心好了,洋洋是我的好兄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们兄弟同心,一定能让ls集团更加飞黄腾达!”

什么ls集团,什么亲生父亲,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姐姐,如果可以,我只想要,再看见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哪怕只是听见你温柔地唤一声我的名字……

姐姐,你一个人躺在冷清清的悬崖下面,会不会很孤独,会不会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