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

第十三话 颤抖

菜和汤,很快的端了上来。

苏朗仔细地为梅卉夹菜,到水,但依旧没有说话。

梅卉反而安心下来。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更何况,自己也没有怕他的理由——真的没有吗?梅卉没有想下去。她只是安心把苏朗夹来的菜全部吃掉,直到她再也吃不下为止。

“我饱了。”推开面前的碟子,梅卉淡淡地说。

苏朗却皱起了眉头。

“吃得那么少……”

“我的饭量,一向很小。”

“再喝点汤,就当是陪我,可以吗?”

梅卉没有说话,拿起汤匙,慢慢的喝着汤。

半个小时后,苏朗让服务员把桌面收拾干净,然后端上点的红茶。

让刚要为他们斟茶的服务员退去,苏朗亲自握起茶壶,为梅卉把面前的杯子斟满。

“下午几点去学校?”

“我……不用去。”犹豫了一下,梅卉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撒谎。

“那好。我们可以好好地谈谈。”又要了份开心果和爆米花,苏朗看着抱着茶杯暖手的梅卉,淡淡地说。

“谈?”梅卉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他。

“是。谈去年下的那场桃花雪。”

梅卉的脸上的血sè,立刻退去。

她闭紧了嘴,无论如何也不开口。

“我果然没有猜错。”苏朗的嘴角,挂上一丝淡淡的笑,有些哀伤。

“你的改变,就是在那场雪之后吧。梅子。”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在陈述,陈述一件事实。

梅卉闭上了嘴,抱着茶杯,就是不说话。

“错过了那场竞赛,你真的不后悔吗?”良久,苏朗已经喝完了一杯茶,他又为自己斟满。

吃了点点心,剥了几颗开心果,梅卉慢慢的品茶。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慢条斯理的消灭掉一杯茶,看着苏朗已不再白皙细嫩的手为自己把茶斟上,她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当他的手握成拳的时候,他的拳面是平的,关节处会有声音发出。就是说……他有练散打。

“因为煤气中毒?”

“你以为我自杀?”梅卉笑了。轻轻柔柔。

苏朗挑眉。

“那是一个意外。当时我在二姨家,结果,二姨,妹妹,我,我们三个人同时进了医院。”

梅冰秋不喜欢说谎,他知道。只是……她在避重就轻。

倾听着梅卉淡淡的述说整个经过,苏朗越发的肯定自己的判断。但,他没有揭穿她。

梅子,什么时候,你才可以对我说你心底的话?

一壶茶喝完,又续了一壶。

当第二壶茶在两人的闲谈中喝完时,桌上的零食已经被两人吃得七七八八。

“走吧。”苏朗说。

梅卉点头。

“我送你回去。”买单。出了茶馆,看看时间,才三点而已,苏朗于是说道。今天,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低着头,两人沿着马路慢慢向前走。

梅卉住的地方,其实很近,一路走过去,大约十分钟就到了。

“我到了。”楼下,梅卉低着头轻轻地说。

“我送你上去。”苏朗很快的回答。

这一次,梅卉是真的惊呆了。

呆呆得看着苏朗,第一次,她不知道苏朗在想什么。

“既然到楼下了,不请我上去坐坐吗?——我不想找一些白痴的借口。”苏朗笑,淡淡的,梅卉却只觉得他笑的冰冷。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为什么?”梅卉终于问他。

“我有话,想对你说。”他淡淡地说,没有丝毫的表情。

“在茶馆里……”

“你不会想让别人听见的。”苏朗坚持。

梅卉终于明白了。今天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是不会离开。

她可以完全不理他的;她可以直接把他踹走的;她可以……

可是,最终梅卉走在前面,上楼。

苏朗盯着梅卉的背影看了很久,慢慢跟上。

门,打开了。

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间很小,正适合一个人住。

大概因为早上刚到的缘故,房间里显得冰冷。

擦干净凳子,梅卉请苏朗坐下,然后自己开始忙碌起来——烧开水、整理房间、把晒在阳台的被子和褥子收进房间,把换下来的床罩和床单全都扔进洗衣机里。

忙完这一切,梅卉方才坐下,把杯子抱在手里暖手。

静静地在一旁看着梅卉做一切,苏朗没有动,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梅卉的左手腕。

看着梅卉终于停下来,他站起身,在梅卉面前站定……

梅卉疑惑的抬头看着他。

他接过梅卉手中的杯子,放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拉起梅卉的左手。

梅卉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苏朗。

苏朗猛地把梅卉的袖子推了上去,左手腕上,丑陋的刀疤清晰的暴露在两人眼前。

苏朗呆住了。

细致、白皙的手腕上,暗红sè的刀疤如此狰狞,肆无忌惮的张狂说明着当时的毫不犹豫。

梅卉呆住了。

她没有想到苏朗会知道自己手腕上有刀疤,所以,甚至连阻止都没有做,就让伤口这样**裸的暴露在苏朗眼前。

下意识的,梅卉用力想抽回左手,但是却发现那只是在做无用功——苏朗把她的手抓抓得紧紧的,她根本不可能挣脱掉。

“放开我……”梅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痛吗?一定很痛吧?”没有理会梅卉,苏朗单膝蹲跪在梅卉身前,握着梅卉的手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梅卉愣住了。

一滴晶莹的水滴滴落在梅卉的手心,苏朗的左手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梅卉手腕上得刀疤。

“苏朗……”

“对不起,我不在你身边……”他低语,炙热的唇,印在梅卉的手腕上。

梅卉的身子一颤,她的右手抵着苏朗的肩,拼命地把他向外推,想抽回自己的手:“苏朗,不要这样!”她真的被吓坏了。

苏朗的左手一把抓住梅卉的肩,往怀里一带,就把梅卉从凳子上拉下,跌进自己的怀里。

紧紧地、紧紧地搂着梅卉,不容她挣扎,苏朗的声音、苏朗的身体都在颤抖:“你知道当我知道你手腕上有刀疤时的心情吗?”

“你知道……我亲眼看到这疤的感觉吗?”

苏朗紧紧地抱着梅卉,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吓着你了?对不起。不过,我不会放手。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心如刀割。”

是。他终于明白——什么是心如刀割。

差点失去她的恐惧,让他无力起身,只能抱着她这样跪在地板上,紧紧的拥抱,说明她还真实的存在——存在他的怀里。她的温度,让他欣慰。

“苏朗,放开我!”陌生的异xing的气息,让梅卉发觉一丝从心底升起的恐惧,被苏朗握在手心的左手燥热,抵在苏朗胸前的右手触摸着苏朗快速的心跳——这一切,都让梅卉觉得一丝从心底升起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放开我!”

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异样,她的身子因为恐惧在剧烈的颤抖:“放开我!”

“梅子,请让我等你长大,好吗?请让我……照顾你。”没有理会梅卉的挣扎,苏朗把脑袋埋进梅卉的发间,温热的**流出,滑进梅卉雪白的颈脖。

“梅子,让我照顾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请让我在你身边。”他的气息,喷在梅卉的脖子上,更紧地把梅卉拥在怀里,苏朗,第一次流泪了。

男人的眼泪……梅卉的心,轻轻的颤抖——原来这么烫。

“梅子……”

“放开我,好吗?”右手依然抵在苏朗的胸前,梅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虽然效果并不好——

“放开我。”

“我不放!一辈子都不放!”苏朗在她的耳边低吼!“再次看着你伤害自己而我却无能为力?再次看着你折磨自己而我却不在你身边?对不起,我做不到!”

疲惫的感觉,突然从心底涌出,点点蔓延到全身。梅卉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好想就此躺下,再也不要醒来。

“苏朗,你凭什么不放手?我伤害自己、折磨自己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凭什么管我!”

“因为我爱你。”苏朗毫不犹豫的回答。

梅卉被苏朗毫不掩饰的回答吓住了。她的手、她的身子全都忘记了挣扎,静静地僵在那里,就好像石像一样。

放开梅卉的左手,苏朗环住梅卉的腰,把梅卉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的肩膀,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梅卉的冰冷: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想好好的照顾你。因为我想你开心。”

在梅卉的耳边,他喃喃。

梅卉闭上了眼睛,泪水从她的眼角泄落,打湿了苏朗的衣衫。

“想哭……就哭吧。我在,我永远都在。”他的眼角,也是湿湿的。

什么样的哭泣最让人心痛?

不是痛哭流涕。

不是号啕大哭。

而是静静的、静静的,泪水一滴滴从眼中流出。

晶莹遮住了瞳仁,睫毛轻轻的在颤动。

皓齿深深地咬着下唇,留下一道血迹。

窗口,傍晚的阳光斜斜的洒落在两个跪着的相拥的身影上,静谧。

“滴——滴——”衣服已经洗好,洗衣机的提示声很尖锐的惊醒了拥抱中的两人。

梅卉轻轻推开苏朗,这一次,苏朗没有在紧紧地抱着她,她很快的离开苏朗的怀抱,站了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脚有些麻木,梅卉差点摔倒。

苏朗第一时间扶着梅卉,梅卉的手按在他的肩上,支撑着身子。

苏朗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梅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