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血祭

不使用任何的手段作为缓冲，从七层高楼之上坠下，即便对一个第二极限境界的强者来说也是极其致命的。黄颉硬生生的坠落到了地面之上，正好砸在了一辆汽车的顶部之上，在压塌车篷的同时稍稍缓冲了一下下坠的冲力，凭借着强韧的身体素质，这才没有立马死去，不过重创却在所难免了。

躺倒在血泊之中，黄颉的意识依然清醒。剧痛自周身每一处传到大脑之中来，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变得无比的沉重，只是内心却终于变得轻松起来。弑杀同伴的罪，如果疼痛和鲜血来抹平的话，那么他甘之如饴。

三条苍凉的身影缓缓飘落，守在了黄颉的坠落地点的边上。廖非凡把黄颉从支离破碎的废铁之中揪了起来，冷酷道：“刚刚的只是利息而已，我下手很有分寸的，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你解脱。死去的同伴一共一十二人，我要在你的要害之上扎上一十二刀，等你体会过什么叫刻骨铭心的痛，然后才会送你上路。”

黄颉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说：“随你的便吧。”

黄颉无所谓的态度，让廖非凡的愤怒凭空添上三分。他低吼了一声，提着黄颉便要把他往坚硬的水泥墙壁上猛掼过去。

“把你的手从黄颉身上挪开来！”

随着娇喝声传来的，还有数声密集的音爆声。廖非凡眼神一凛，不得不松开了紧锢着黄颉的手腕，错身堪堪闪开迎面而来的音刃。他眼神定定的看着来者，怒道：“你想来搅局吗，荆叶青？”

趁着廖非凡转移注意力的这瞬间，荆叶青快速的把黄颉抱起。她抬头把视线迎向廖非凡，如秋水般的眼眸中早已泛起朦胧泪花。随着泪珠点点滴落，荆叶青一字一句铿锵道：“不要搞错了仇恨的目标！祸，是我牵引出来的，要偿命，来找我好了。”

黄颉吃力睁开双目，眼中带有惊喜，更多的是担忧：“青儿，你不应该涉足进来的……”

“不要再说！”荆叶青打断了黄颉，柔情道：“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好吗？”

“谁也不会死。”

荆飞燕横身挡在了两方的中间，斩恨银丝无风自扬，大有一夫当关的决绝。顿了顿，她用和缓的口气试图让双方止息干戈：“那场惨剧谁也不希望发生。都是一脉相依的同伴，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稍稍理解颉哥哥和叶青姐姐的痛？既然是同伴，那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

廖非凡脸上挂满不屑的笑容，说：“你能把伙伴们的性命都还来，我就能和你坐下谈谈。不能的话，请让边。飞燕大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这个血仇，今天务必要算清，谁也不能阻止！”

荆飞燕皱了皱眉，看着冥顽不灵的同伴，她能做的只有尽量阻挡了。向荆叶青偷偷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带黄颉离去，而她则打算留下来负责阻击。

尽管荆叶青对荆飞燕放心不下，但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她心一横，抱起黄颉正想转身离去，却赫然发现钟华睿已经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显浅的暗号当然瞒不过廖非凡三人。钟华睿微微皱眉，说：“飞燕大小姐是家主最宠爱的孙女，不能平白无故的伤了她。风轻绫，用你的幻瞳术制住她。荆叶青交给我和廖非凡应付。”

“了然。”风轻绫和廖非凡同时应答，分头朝自己的对手缠了上来过去。

荆飞燕已经下定决心要死死拖住对方，眼见廖非凡就要和钟华睿对荆叶青前后夹击，她立马舞动斩恨，强行阻断廖非凡的前路。只是才刚出手，她便感应到了身后传来呼啸风声，匆忙回头一看，正好和风轻绫四目对上。

荆飞燕暗叫一声糟糕，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风轻绫双目彷如有着无尽引力的漩涡，径直把荆飞燕的神识尽数吸纳进去。恍惚间，荆飞燕双瞳渐渐散涣，变得仿若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的傀儡。

面前再无阻挡，廖非凡顺利的和钟华睿完成了合围，在狭窄的街道之中，一前一后死死把荆叶青围困在了中间。

钟华睿如鹰隼般的目光把荆叶青死死锁定，好言相劝道：“尽管只是旁支血脉，但你终究是荆家主族的一员，我们外系弟子对你是心怀敬意的。现在的状况分明很清楚了，你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把黄颉交给我们吧，难道你想让他的心血白费？”

“绝不！”荆叶青毫不犹豫的拒绝，抱着黄颉的手腕又紧了紧。

黄颉知道爱人心意决绝，再怎么相劝也没有用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坦然一笑，不管结果如何，欣然接受就是了。

钟华睿惋惜的摇了摇头，脸上忧伤愈加浓重了几分：“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了。对同伴刀刃相向，这种事情本来我是极为不愿意做的，可是，现在没办法了。”

说话间，钟华睿双手微微下垂，五指间隙间不知不觉探出了一柄柄细小锋利的锋刃，在黑暗之中反射出了摄人心扉的寒光。最后一个字刚刚出口，他脚下猛力一蹬，人便仿若炮弹一般狂猛向前爆射过来，同时双手连连甩动，锋刃如漫天泼雨一般密密麻麻洒落，骤然遇上，竟然给人一种无可闪躲，无可挡格的错觉。

多次的联手对敌，廖非凡与钟华睿默契自然非同一般。配合着钟华睿的攻势，廖非凡双手各执一柄明晃晃的薄利太刀，左右开弓，竟然以完全迥异的两种路数同时发起进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人分饰两角一样，威胁却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两位同伴的实力和手段，荆叶青心中有数。即便放在平常一对一，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现在以一敌二，外加上她不可能放下重伤的黄颉不管，形势就愈发恶劣了。

饶是如此，她在死死护住黄颉之余，暇余的一手中紧紧握着一截短笛，娴熟的转动起来，划出一道道圆滑的弧度，荡开了大部分的刃雨，勉强护住了身体的要害位置。刃雨短暂停歇时，她周身上下已经被划出了无数细小的血痕，而此时，廖非凡那诡异的双刀攻势也已经杀近到了眼前了。

不能放弃！荆叶青的眼神反而越发的坚毅决绝。她死死咬着嘴唇，用疼痛转移掉精神上的绝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来。

廖非凡右手使刀刚猛非凡，每下都大启大阖，重逾千钧；左手刀则如阴险毒蛇，每每奇峰突起，杀人措手不及。荆叶青短笛使得也是滴水不漏了，可是在廖非凡的攻势之下，仅仅也只是两三个照面而已，便已经被一刀削中肋下。要不是这一下用的仅仅只是刀背，只怕开膛破腹是在所难免了，饶是廖非凡手下留情，这一下也已经足以让荆叶青侧腰肋骨断上数根，丧失再战或者逃跑之力了。

荆叶青还不死心，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钟华睿此时以如鬼魅般悄然飘之她的身后，双手抱拳狠狠从她的后背之上扣下。承受了这一击，荆叶青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颓然倒下。仅仅抱着黄颉的手臂也不由自主的分开，两人同时滚倒在了地上。

荆叶青犹自不死心，只是身体却已经再也无法动弹半分。黄颉也是如此。两人凄绝的对视着，尽在咫尺，距离永恒，只是两颗心早已经紧密联系，再无任何间隙。

“这又是何苦？”钟华睿叹息。他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了，向风轻绫打了个手势，然后伸手在荆叶青颈上轻轻一按，把她弄昏厥了过去。风轻绫明白钟华睿的意思，也对被瞳术控制住的荆飞燕同一对待。尽管这样做不可能让她们失去太久的意识，但若果只为腾出一点行刑的时间，这已经很足够了。

做完这一切，三人围立在了已经奄奄一息的黄颉身边，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

习习阴风拂过三人的脸面，久久没有散去。廖非凡有感而发道：“起风了……是死去的兄弟在看吗？别急，血祭马上就进行了。”

他收起了那双太刀，反而从怀中掏出了一柄色泽暗淡的钝刀来。不管从哪方面看来，都只是一把行将报废的次品而已，就连刀锋也残缺不堪。只是，这样的废品也有它的优点，那就是扎下去伤口会更大更痛，而且极难一刀致命，这倒是行刑的上上之品。

“刺客信条，‘义’字卷第一篇，背弃同伴者，当受千刀杀之刑。我们也不需要你尝够千刀，只要为命丧在你手下的同伴讨回公道，每人扎上一刀就行了。”钟华睿缓声道。

听着尽管稍显仁慈，但这根本就没有两样。就算不算上心脏和头颅，被这钝刀扎上十二道，就是痛也能活活把人给痛死。

“就由我来负责行刑吧。这一刀，是为了我死去的弟弟佳而刺的！”廖非凡沙哑道。

他俯下身子，手中钝刀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落点精准的卡在了他的胸腹两腔之间，造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没有人比精擅杀人的刺客更了解人体构造的弱点在哪里，他的这一刀下手极为有分寸，远远达不到致命的地步。不过肺叶和肾脏却因此而小部分破损，黄颉每吸进去一口气，所受的痛苦只会越来越大。

疼痛深入骨髓，失血过多的黄颉本就面色发白，现在更是如死灰一样的颜色。不过他连哼都没哼一声，脸上反而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第二刀，刺下。

又是难以名状的剧烈痛楚，并未因为之前的铺垫而减弱半分，反而愈发的强烈。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

痛得有些麻木了，反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坦然面对的话，也是能够忍受的。只是，作为一个强者，黄颉轻易的发觉到自己身体已然在悲鸣，生命力正在无可挽回的流失着。

或许，下一瞬间便会死？

黄颉觉得都无所谓了。

耳畔传来的级数声刚刚到了“第九刀”，忽然戛然而止。

廖非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同伴们一起把目光投放到了巷道口之上。

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气喘吁吁的人。

他衣衫有些破烂，模样狼狈，三人却依旧把全副集中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甚至连正在行着的刑罚也竟然停顿了下来。

这是刺客的本能，他们的集中力总会不由自主的投放到对自己威胁最大的目标身上。而眼前这个突兀仓促出现的男人，身上散发的凌厉杀气已经到了必须让他们重视的程度了。

因为身体过度剧烈的运动，此刻喘息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可是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来人已然怒吼起来了：

“你们……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