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37.4 拳拳在念

次日,旋波吵着让楚月儿带她出去在城内四处走走,伍封心忖楚月儿天天保护田

燕儿,寸步不离,既然自己在府中,也该让楚月儿出去玩玩了,随让鲍兴、圉公阳、

庖丁刀带了十个铁勇保护着二女出去。四燕女、商壶、展如和小红要练快刀快剑,便

留在府中。

晚饭前楚月儿和旋波才乐呵呵回来,伍封晚饭时顺嘴问道:“月儿,你和波儿去

了哪里?”

楚月儿道:“我们在市肆买了些玩意儿,回来时在道上遇到韩公,韩公非要将月

儿请入府坐坐。”

伍封愕然道:“韩公怎认识你?”

鲍兴笑道:“韩公认得小人,小人说这是小夫人时,韩公十分高兴,非要相请,

小夫人怕这样有违礼俗,韩公却说无妨,权当大国公主之礼。小夫人想推托时,波姑

娘却极有兴致想去看看,小夫人便带我们去了。”

伍封笑道:“只要不违礼俗,月儿愿意去哪里都成。听说韩公好美酒、敛奇货,

这倒无妨,不过魏公却好女色,你们遇到时,莫要被他借故挨挨擦擦占些便宜去。”

楚月儿笑道:“魏公想来没这么大胆吧?他敢碰我,我便一剑杀了他。”

伍封吃了一惊,笑道:“他倒不会怎么出格,只不过这人是有名的色鬼,说不准

故意向你递个酒儿、送个物儿之时,趁机摸摸你的手。杀他又不至于,但我可大大吃

亏。”

楚月儿格格笑道:“原来魏公与夫君是一样的,以前我们在封府时,夫君时时如

此!”

众人哈哈大笑,伍封笑道:“这丫头便是没甚心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是我多

虑了些,你是楚国公主,就算是智瑶也不敢无礼。不过你要看着波儿,别让她玩得疯

疯癫癫时,被人乱打主意。”

鲍兴笑道:“波姑娘跟着小夫人,谁敢上来勾勾搭搭?若真有时,小人便拿斧子

劈他。”

旋波笑道:“若是我找上别人呢?”此女向来口没遮乱,这么一问,鲍兴搔头道:

“这个……,还真难办。”

展如在一旁哼了一声,恶狠狠地道:“就算是波儿的不是,我不管那人是谁,必

杀了他。”

众人听他语气凶狠,暗暗吃惊。旋波吐了一下舌头,不敢说话。

鲍兴道:“龙伯,韩公送了好些美酒来,又给小夫人和波姑娘送了不少几条玉带

铜钩。”

旋波笑道:“龙伯,今日玩得甚好,明日波儿还要借小夫人出去,成么?”

伍封见她们十分开心,点头道:“这几天我都在府中,你们想出去玩便去吧,如

要出城,便多带些从人。”

第二天,楚月儿等人又出去一日,晚间才回来,今日楚月儿和旋波更是兴高采烈,

乐个不住。

伍封问鲍兴时,鲍兴笑道:“今日小夫人一口剑连败王安、申叔望、西门勇、李

籍、任章、段规六人,又用空手摔了智开和智国数跤,将智韩魏三府的高手都打败了。”

伍封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与三府打了起来?”

楚月儿笑道:“不是打架,其实是比武。”

鲍兴在一旁解释,原来他们今天出门,在城中各处闲逛,碰到了赵氏大公子赵伯

鲁。赵伯鲁随赵鞅去齐国,回国时被董门中人伏击,伍封和楚月儿赶去救援,因此认

识。赵伯鲁见了楚月儿十分高兴,请他们到城郊赵氏的别院去,不料途中遇到了智国

和智开,韩魏二府的人。

赵伯鲁想起智瑶劝酒时将赵无恤打伤的事,自然与智开智国没什么好声气,那智

开智国又因败在伍封手上,脸面大损,憋了一肚子闷气,无从发泄。两边三言两语说

得不好,便冲突起来。

伍封见过这赵伯鲁,觉得这人没有什么才干,生性又胆小,问道:“赵伯鲁这人

可不像个惹事的人啊?”

旋波格格笑道:“还是月儿说得对,果然瞒不过龙伯。其实是智国不认识小夫人,

胡言乱语,赵伯鲁才会动怒。小兴儿怕龙伯生气,才会这么说。”

伍封心道:“智国定是见月儿美貌胡说八道。”点头道:“原来如此。那韩魏二府

的人又怎会掺和进去?”

鲍兴笑道:“本来是由赵伯鲁的从人与智国的从人比试,一路往赵氏别院去,他

们都是练剑的人,说起剑术来自然是谁也不服,互相争执不休,路上便惊动了人,韩

魏二府的几个剑手听说智赵比武,都赶了来。后来一起到了赵氏别院,也没说上几句

话便比剑。赵伯鲁身边有个叫新稚穆子的小童儿好生了得,居然将智开智国打败了,

后来段规又与穆子比剑。本来我们是在一旁看热闹,但小夫人见穆子不敌,差点伤在

段规剑下,遂上前相助,打败了段规。不料这一下晋人都不服气,遂一个一个上来,

结果便被小夫人尽数打败了。嘿,小夫人用一双空手将智开智国摔了七八次,十分有

趣。”

伍封奇道:“他们都不是莽撞之徒,尤其是段规和任章都广有谋略,怎么也会如

此?”

楚月儿格格笑着,眼睛却向旋波瞧过去。

伍封哈哈大笑,道:“是了,想是波儿在一旁推波助澜,说话之间让段规他们有

些下不来台,只好比试吧?”

楚月儿笑道:“不过波儿很会说话,他们虽然不服气,心里却受用。”

鲍兴道:“是啊,波姑娘说他们怕伤了小夫人,才没有使出真本事来,懂得怜香

惜玉的道理,结果反弄了个皆大欢喜。”

伍封心忖旋波对付男子的本事出类拔萃,有她的三言两语,泼天怒气也会化为乌

有,笑道:“波儿嘴上的本事我可知道,当真是了不起。”

从次日开始,楚月儿的事情便多了起来,先是魏驹的几位夫人相请,然后是韩府、

赵家的几位公子夫人等等,陆续请楚月儿到府上去玩,赵氏的几位公子与楚月儿是旧

识,自不必说,魏驹、韩虎以及二府的剑手都想着法儿与楚月儿、旋波说话,奉承巴

结,诸般妙物奇货流水般相送,二女自然是玩的十分开心,楚月儿在各府受欢迎的程

度远胜于伍封,那是因为各人真心实意的与她说话玩耍。

伍封心想:“月儿这性子随和,又天真可爱,怪不得人见人爱。”他原来耽心楚月

儿会被魏驹的色眼占便宜,如今也不在意起来。

这些天伍封也没闲着,终想出了提高刀剑之速法子来,虽然不如“无心之诀”高

明,却是人人可用。他天天在府内教众人快刀与快剑之术,田燕儿、展如、四燕女、

小红和田力武技大进。其实数人之中,以田燕儿的剑术根基最好,四燕女与小红虽然

不是自小练武,基础差些,好在随伍封和楚月儿日久,对武道十分熟练,众女进境神

速。商壶的剑术武技提高得最快,尤其是空手格击的本事增进了数倍,在府中除了伍

封和楚月儿外,便以他的空手搏击最为高明。相比而言,展如的基础甚好,毕竟年长

许多,武技是提高得最少,还不如田力的剑术提高之速。

楚月儿与田燕儿每到晚饭之后,便去配药,自有其忙碌之处。

伍封将展如和旋波夫妇安置在内院,又将商壶、鲍兴夫妇移到内院中居住,以策

安全,不过这些天不仅未见董梧的影子,连赵无恤也无暇前来。

眼见已经入了九月,次日便是赵飞羽的婚期,田燕儿的婚期也只有三日时间了,

除了赵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外,绛都依然一切如故。

这日用过午饭,伍封正与展如在场上研习射艺,说起王子姑曹一箭三矢的本事,

伍封道:“久闻展兄的箭艺超群,除了姑曹的一发三矢外,便以展兄一发二矢最为了

得,一直未曾见过。展兄能否一展射艺,让在下看看。”

展如笑着点头,取过长弓,搭上二矢,觑准了场对面的靶心,随手射出。便听嗡

的一声弓弦鸣想,二矢一前一后向靶上射去,正中靶心。二人走过去看那靶上的箭矢,

伍封暗暗吃惊。原来展如这一射大有讲究,弓弦只是鸣响一声,两支箭却一前一后分

开射出去,前箭先中靶心,后箭正射前箭尾上,将前面箭的箭杆剖裂为四,正插在前

箭的箭头上,将前箭的箭头硬生生射脱,飞到十余丈外的树上,深及三寸。

伍封叹道:“这两箭威力惊人,虽比姑曹少了一箭,但箭速奇快,后箭之威力非

同小可,比姑曹的箭矢只怕更难应付。”

展如惭愧道:“这种箭术,在他人面前或可稍为夸口,可在龙伯眼中,只怕是不

值一哂。”

伍封摇头道:“不然,如果展兄用这箭术射我,在下也没把握全然避开。”

正讨教箭艺时,平启回到府上,赶了过来,伍封又惊又喜,道:“平兄回来了?”

平启笑道:“一路还算顺利,不过也好生凶险。”

伍封将他请到堂上细问,才知道详情。

原来,智瑶派二万人想途中设伏偷袭任公子,若非赵飞羽和平启飞跑去报讯,任

公子万万料不到在晋国境内居然会有人想袭杀他这个新任代王的赵氏女婿,多半会中

埋伏。既然得了消息,赵飞羽和任公子都是用兵的好手,便虚张声势,改道阴城,沿

汾水而下,总算逃过了智瑶的毒手。那些智瑶派出去的人还不知好歹,竟敢追上去,

却被埋伏在汾水之旁的赵氏士卒突出奇兵,幸亏智瑶所遣的领兵将领是豫让,这人勇

猛善战,又仗着人多,未吃大亏,不过仍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伍封讶然道:“原来赵氏派了人出城接迎,如此调兵遣将,为何智瑶会丝毫未觉?”

以他的想法,智瑶颇能用兵,既然要暗算任公子,必然担心赵氏派人去救,想来有不

少耳目盯着,但赵氏派出去的人居然能瞒过众人出城,这真是诡秘之极了。

平启摇头叹道:“嘿,这赵无恤可厉害得紧,原来他从去年开始便在百邑山中偷

偷驻派了一支人马,虽然只有千人,却都是赵氏士卒之中最为精锐的健士,由于人少,

平时潜居山林之中便无人知晓,这一次突袭救人,派上了大用。这些人虽然远远不及

我们的‘铁勇’,却胜过其余所见的列国士卒。任公子带来的二千人虽是铁骑,可与

他们相比,简直差得远了。”

伍封道:“原来无恤兄居安思危,在离绛都不远处,早就埋伏了千人,枉我们还

为他们担心,看来我是低估了他。”

平启点头道:“这一支人马,连大小姐也不知道,当真是天外奇兵一般。不过,

最厉害的是这支人马的主将,剑术胜过小人,与豫让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他提起赵

飞羽时,便眼中放光,显出极为敬重佩服之意。

伍封吃惊道:“豫让在晋国剑术排在第二,居然除了智瑶之外,还有人的剑术能

与他相匹,这又是何人?”

平启道:“这人是鲁国的阳虎。”

伍封恍然大误,道:“原来是他,这人当年在鲁国专权,欲胁持鲁君,被孔子击

败,逃到晋国依于赵氏,许多年未曾露面,我倒未想起他来。当日田相还劝过赵老将

君,说阳虎身为季氏家臣,先夺季氏家中之权,再横行鲁国,让赵老将军小心提防这

人。若非鲁国有个孔子,当真还无人能制服他。”

平启道:“豫让名声极大,小人未曾与他交过手,并不怎么佩服。这一次小人带

人布疑兵时被他追上,与他交手四十余招,终是敌他不过,但豫让不知何故,未下杀

手,反将小人等放走。后来在汾水之旁,阳虎与豫让交手,一百三十余招未分胜负,

这两人厉害得紧。”

伍封点头道:“若是这阳虎在赵氏辖下能改邪归正,也是一件好事。是了,中山

鲜虞人中女子地位低下,未知代国又是如何?”

平启道:“代国以胡人为主,也有些鲜虞人,风俗大致差不多。”

伍封叹了口气,道:“这些天我总是寻思,赵大小姐嫁到代国去,处于胡人之间,

身边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怕她受委屈。”

平启道:“任公子非比常人,定不会埋没赵大小姐的才智,只不过风俗有异,难

以预料。此刻任公子驻营城外,明日将赵大小姐迎娶入营,后日便同往代国。这次小

人陪伴赵大小姐,任公子甚为感激,还向小人大表歉意,小人与他的那些恩恩怨怨总

算彻底化解了。是了,任公子本想来拜访龙伯,但他路上耽误了,今日要准备婚事,

无暇入城,特请小人向龙伯说明。”

伍封点了点头,道:“平兄与他化解了恩怨,可是件大好事。”见平启一路辛苦,

让他下去用饭休息。自己在堂上坐了一会儿,郁郁不乐,本想去找楚月儿,可这丫头

一早便被赵嘉派新稚穆子来请了去。

闲步到了后院,却见田燕儿正兴致勃勃地配制药物,伍封不愿打搅她,只是随便

聊了几句。又到前院看视随平启回来的三十铁勇,勉励了几句,又赏了些金帛,本想

教他们快刀之诀,但他们才赶路回来,不免辛苦,只好以后再教。

伍封无事可做,信步乱走。小红追了上来,道:“龙伯似乎心情不好,要不要出

去走走?”

伍封小时候便由鲍兴服侍,鲍兴对伍封的习性极为了解,小红嫁了鲍兴许久,时

时留心,也颇知道伍封的脾性。今日鲍兴驭铜车随了楚月儿出去,小红却在府中练剑。

伍封随口道:“去哪里呢?”

小红道:“譬如去看看赵大小姐,明日她便要出嫁,以后怕是难见面了。”

伍封心中一动,心道:“小红可细心得很,知道我为何不乐。”点了点头。

小红换上甲胄,扮成男装,驾一乘车送伍封直奔赵府,这是在楚国开始便养成本

习惯。

车到赵府门前,只见赵府喜气洋洋,上上下下忙碌之极。小红自马车驭到侧门的

车院中去不提。

赵无恤将伍封迎了进去,笑道:“龙伯怎有暇前来?这些天家父和我一直想拜访

龙伯,实因太忙,脱不开身。”

伍封道:“赵府既要嫁女,又要娶新妇,赵兄自然要大忙了。上次见老将军抱恙,

今日特来探望,未知老将军病体如何?”

这时候赵鞅正好出到堂上来,闻言道:“烦龙伯相询,老夫这病也算不了甚么,

只是年岁大了,身子略差。这次幸亏龙伯视破了智瑶的阴谋,又遣人一路护送飞羽,

总算避过了一场大难,我赵氏得龙伯垂青,数次援手,所欠恩德,实在无以为报。”

赵无恤道:“听家姊说起,龙伯府上的那位平兄十分了得,剑术比高赫还要高明

许多,龙伯何不带他来相见,也好致谢?”

伍封道:“平兄本是胡人,久居代国,不喜欢应酬。他的剑术甚好,不过最难得

的是他的忠义之心。”

众人坐在堂上聊了片刻,时时有家人上来向赵氏父子请示,伍封见他们实在太忙,

起身告辞,道:“眼下贵府大忙,在下来得可不是时候,这便告辞。”

赵无恤歉然道:“龙伯到绛都多日,我还未能认真相陪,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赵鞅呵呵笑道:“龙伯也不必急着走,不如到后院去见见飞羽,让她陪龙伯说说

话,眼下最轻闲的反而就是这新娘子了。”这人世故之极,当然知道伍封前来是想看

看赵飞羽。

伍封颇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二位说,在下本想与大小姐聊聊,又想她明日

出嫁,只怕于礼不合。”

赵氏父子见他十分坦率,失声而笑,心道:“这人的确十分重情。”

赵无恤笑道:“其实龙伯与我们赵家交情之厚,如同亲族,算起来还真是亲戚,

有何妨碍之处?何况晋俗之中,并没有说新娘子不能见人。”

赵鞅将来了两个侍女,让她们将伍封带到赵飞羽的居室去。

行到后院时,便听院中呜呜咽咽传来笛声,宛啭幽然,荡人心魄。

伍封站在月门边静听了一阵,便听笛声渐止,赵飞羽在院中道:“龙伯请进。”

伍封饶过花墙,只见赵飞羽由几个侍女陪坐,白衣似雪,正坐在院中花亭之内。

赵飞羽站起身来,请他坐这一旁,道:“龙伯此来,是否有何指教?”

伍封叹了口气,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来看看大小姐,明白大小姐便要出

嫁,就算见着,只怕也说不上话。燕儿的婚事在即,我无暇送大小姐到代国去,索性

今日来说话道别,这一别之后,未知何日才能相见。唉!”话语之中,毫不掩饰那一

份落寞无奈的情绪。

赵飞羽心中激动,白衣微微漾动,幽幽道:“代国离齐不远,飞羽由代赴齐只怕

不可能,龙伯如果有心,大可以到代国去,见见故人。”

伍封点头道:“这是自然的。虽然大小姐在代国贵为王后,但万事须要小心。你

们赵氏与董门有些旧仇,眼下董门虽散,但董门中人仍在,尤其是那屠龙子支离益要

小心提防。”

赵飞羽讶然看着他,伍封道:“以支离益的身份未必会加害大小姐,不过这人入

了魔,不可以常理而论。”

赵飞羽奇道:“龙伯何出此言?”

伍封叹了口气,道:“楚狂人接舆师父见过支离益,我们才知道支离益的厉害之

处,出乎的我们想像之外。这人的身份大不寻常,我答应过柳下跖,不能说出去,不

过大小姐到了代国,自然会知道其中的关系。”

赵飞羽沉吟片刻,若有所悟。

伍封道:“我寻思了这数日,想出了一个法子,对大小姐的剑术或有脾益。”

赵飞羽道:“龙伯剑术高明,想来必是妙法。”叫人拿了剑来,伍封便教她快剑之

术,赵飞羽极为聪明,剑术根基比田燕儿还要好得多,不多时便学会,叹道:“此法

甚是玄奥,若练得熟了,剑法恐怕要快上一倍。”

伍封道:“月儿蒙大小姐授以矛法,在下无以为报,是以用这个法诀酬大小姐授

艺之德。大小姐练成快剑之诀,虽然未必能及支离益、董梧,剑术却不会次于任公子。”

赵飞羽愕然道:“原来龙伯是怕任公子欺负我!”

伍封苦笑道:“他视大小姐为天人,未必会如此,不过这么一来,我多少放心了

些。代国毕竟有那么远,万一出了事,我怕赶不及,难以援手。”

赵飞羽感受到伍封心中那一分拳拳爱意,心情激荡,忍不住流下泪来,幽幽地道:

“早知如此,当日……”,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伍封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叹道:“其实在卫国之时,就算月儿不提醒我,我也

有意向老将军求亲,只是在下已有嫡妻,不好厚颜相求。”

赵飞羽白了他一眼,叹道:“我们赵氏中人哪有龙伯那么迂腐?”她的意思是说,

当日伍封若是求亲,赵鞅未必不会答允。

伍封点了点头,甚是懊恼,道:“我后来也想过此事,可惜连连有事发生,迎接

不暇,以至木以成舟,徒自后悔。”

他们二人自从相识以来,说话时偶尔亲近,偶尔疏远,飘飘忽忽,似远还近,似

近又远,全在于这中间未曾说破,今日二人话已经说得透了,洞悉了对方的心意,激

动之余,又十分伤感。

二人静静地对视良久,伍封叹了口气,这才告辞。

赵无恤又不知在哪儿忙去了,赵鞅将伍封送出了府,小红将车赶了出来,二人回

府。

平启正在练武场与商壶试剑,商壶经楚月儿悉心**,又得伍封的指点,剑术大

进,此刻能与平启战成平手。

百余回合之后,商壶败下阵来,道:“平爷厉害,老商打不过你。”

此时展如又上前与平启比试对练,他们二人以前未见过面,下午谈了一阵,彼此

十分看重。伍封见展如虽然敌不过平启,却能尽展快剑之术,减缓平启的攻势。伍封

看了十余招,见展如败下场来,赞道:“展兄的剑术大有长进,府中除了我和月儿,

以平兄的剑术最高,展兄能敌平兄许多招,委实不易。”

平启上前道:“龙伯,小人想向龙伯请辞,暂离府中。”

伍封吃了一惊,道:“什么?”

平启叹道:“如今龙伯府上人才甚多,小兴儿、老商他们也渐渐长进,又有展兄

在府中,不比我刚刚追随龙伯之时了,就算小人走了,也不会有何妨碍。”

伍封皱眉道:“平兄怎会想走呢?是否我有何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平兄?”

平启摇头道:“龙伯对小人推心置腹,天下从哪儿找龙伯这样的主人去?其实小

人并不在意功名,只是心结难解,意志低沉,曾想觅个地方暂时隐居,过些时日再回

府效力,却总是舍不得离开。”

伍封叹了口气,知道他对迟迟的心意,如今迟迟不在了,他却时时抑郁不乐。忽

地心中一动:“不知平兄是否愿意随赵大小姐到代国去呢?平兄如要隐居,多半是要

处身胡人之中,还不如去代国,一来可为赵大小姐效力,二来赵大小姐兵略剑术极高,

时时研讨,平兄必定大有所获。”

平启老脸微红,道:“不瞒龙伯说,小人确曾想过随赵大小姐而去,正好借此回

代国隐居。此女虽然才智惊人,可惜生不逢时,被逼远嫁,令人思之不忍。小人欠了

龙伯的恩德,就这么去了,只怕旁人当小人事主不忠。”

伍封道:“平兄到我府上之后,立功无数,就算天大的恩德也报答了。其实在下

也想陪着赵大小姐,怕她被人欺负,只是这事情无甚可能。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平兄在代王宫中觅一静处,正是隐居的极佳地方。如今天下方乱,以平兄的本事,要

想退隐只怕不大容易,这恐怕是最好的法子。平兄既要暂隐,我便厚颜请平兄帮一个

忙,望平兄跟在赵大小姐身边,一者在代国宫中隐居,无人敢向平兄纠缠,二来能代

我保护赵大小姐,仍是向我效力,这样我便放心得多了,了却我的一桩心事。平兄此

举是忠义之举,如果说平兄不忠,天下还有何人为忠?”

平启点头道:“既然龙伯也这么说,小人便随赵大小姐到代国去,不过小人不愿

意任何官职。”

伍封道:“你与任公子的恩怨虽说化解了,但为防万一,我需要略作安排,让你

作为赵大小姐的家人相随,免得董门故人找你纠缠。你如果是代国王后的陪嫁,就连

任公子这代国之王也要给你几分面子,不怕有人敢加害于你,别人找上门来,不管想

干什么,你都可以保护王后之名推脱。”

平启点头道:“龙伯设得周到。”

伍封让平启略作收拾,又赐给了他千金、兵甲衣帛若干,平启执意不要,只拿了

百金和少量兵甲。

晚饭前楚月儿与旋波等人回府,伍封见二女笑吟吟跑来,鲍兴等人在后面拿着大

小礼盒,想来又是赵嘉及其夫人所送。

伍封笑道:“月儿在绛都上下,人缘比我可好得多了。”

楚月儿笑嘻嘻道:“今日月儿向他们说了,自明日始我要留在府中,不再外出。”

伍封奇道:“为什么?”

楚月儿道:“明日大小姐出阁,只怕夫君有些忙碌,嘻嘻。我可要守在府中保护

燕儿,提防董梧。”

伍封笑道:“你想得周到。”

旋波也道:“波儿也玩得够了,每日回来,展蛇儿都要问长问短,烦得紧。”

伍封笑道:“这是因为展兄对你十分看重之故。”与他们用过晚饭之后,带着平启

到赵鞅府上。

赵鞅和赵无恤见他下午来过,晚间又来,暗暗诧异,都迎了出来,将伍封和平启

迎了进去,却见赵飞羽也在堂上候着。

赵飞羽与平启一路赶往任公子营中,自然已经很熟了,向赵鞅和赵无恤介绍了平

启,道:“这便是我向你们说过的平爷了,平爷忠义无双,剑术在高赫之上。”

赵氏父子向平启拱手相谢,赵鞅道:“平兄一路护送飞羽,老夫感激得很。平启

谦谢。

坐定之后,赵无恤问道:“龙伯夜间又来,想是有何赐教?”

伍封看了赵飞羽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明日大小姐就要嫁了,虽然代王任

公子是小姐良配,但在下总有些担心。”

赵飞羽微微一颤,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龙伯担心些什么?”

伍封道:“大小姐到了代国,处身于胡人之中,平兄本是代国胡人,熟悉胡俗,

是以在下想请平兄跟随大小姐,权作陪嫁,日后代在下保护大小姐,为大小姐效力。

不过平兄此举是想避开俗事,隐以养心,不愿意为官。”

赵飞羽知道伍封心中始终对她放心不下,用情之深,溢于言表,心情激荡之下,

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鞅又惊又喜,道:“平兄是龙伯爱将,龙伯怎舍得让他跟随飞羽?这真是天大

的恩德了。”

伍封叹了口气,道:“不瞒老将军说,在下与平兄情若兄弟,委实有些舍不得。

不过平兄曾说,他一生只欠两人的恩德,除了在下之外,另一人便是大小姐了。其实

在下对他无甚大恩,就算有的话,平兄随我日久,立功无数,也早已经报答了。平兄

为人恩怨分明,他这么做既为在下效力,又向大小姐报恩,了却心愿。王宫虽是热闹

之地,但平兄处身王后身侧,反而无人敢以俗事烦他,正好隐居。”

赵无恤叹道:“如此忠勇之士,千金难置,龙伯对我赵氏恩情之厚,真不知道日

后何以报答?”

平启道:“只盼大小姐不嫌小人粗鲁,予以收留。”

伍封见他看着赵飞羽的眼光,与当初看迟迟时相似,心中一动,忽地明白过来:

“原来平兄此刻心中,飞羽已是第二个迟迟!”

赵飞羽站起身来,向平启盈盈一礼,道:“多谢平爷厚意,飞羽不敢推辞,平爷

日后随我到代国,飞羽定当同族兄弟看待。”

赵无恤十分高兴,道:“平兄日后便是我们赵氏族人、飞羽的亲随,日后到了代

国,飞羽自不会亏待于他。”

平启站起身来,向赵鞅三人行了主仆之礼,赵无恤让新稚穆子带了平启下去,安

顿居所。

伍封道:“在下还想去城外任公子营中走走,陪他饮几爵酒,明日众人均忙,宾

客甚众,后日任公子与大小姐回代,在下只怕无暇饮酒说话了。”

众人心想:“这也说得是。”也不好强留。

赵无恤道:“酉时绛都门禁,龙伯进出可有些不便,还是让穆子执我赵府令牌,

陪你前往吧。”

赵飞羽见伍封一日两来都是为了自己打算,忍不住道:“飞羽送龙伯出……出府

吧!”她本想说送伍封出城,旋思自己是新娘子,成婚的先天却与其他的男子在一起,

若让人看见,实在有些不成样子,遂改口说是送出府门。

赵鞅当然知道女儿的心思,暗暗叹气,道:“也好。”

赵飞羽将伍封送到府外,二人一路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他们心意相通,

其实什么话也不必说出口。

鲍兴整备铜车等在门外,一会儿后新稚穆子出来,与伍封一起上车,铜车向城门

驶去,眼看要转过道口,伍封回头看时,见赵飞羽仍手执着大烛在赵府门前痴痴站着,

白衣随夜风飞动,似乎将融于风中一般。

1岂不尔思?我心忧伤:出自《诗经·国风·桧风·羔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