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7.4 军中宿将

这时家人来报:“公子,门外有两个名叫蒙猎和赵悦的人来求见。”

伍封笑道:“引他们来见我。”

蒙猎、赵悦二人进来,恭恭敬敬向伍封三人施礼,蒙猎道:“多谢封大夫的救命之恩,蒙

猎终身难忘。”

伍封笑道:“这算不了什么。赵兄怎也有暇前来?”

赵悦叹了口气,道:“这些日子,小人对田政多有顶撞,这人却记恨在心,让执令司马觅

小人的错处,欲大加责罚。执令司马虽不愿意,却不敢得罪他,便派人偷偷告诉了小人。田政

虽是暂代主将,毕竟是相国之子、安平司马,权势颇大,小人怎拗得过他这卑鄙家伙?就算是

左司马病愈,田政回安平之前,多半会让左司马对付小人。既然惹不起田政,就只好躲他了,

是以瞒着他向行军司马请辞,一走了之,恰好蒙猎也从军中放了出来。他虽救回了性命,却被

田政赶出了营,便邀小人到封大夫府上,望封大夫能予收留。”

伍封知道这两人久在军中,经验丰富,尤其是赵悦擅于训练士卒,大喜道:“这是最好不

过了,我府上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先安顿下来,我再给你们分派差事。”鱼口一役,他带出去

的家从人了一半,是以人手有些不足,尤其缺乏高手。

赵悦和蒙猎二人见他一口答应,爽快得很,说话间连“在下”之内的客套话也不说了,显

是立刻当了他们是自己人。

二人感激道:“多谢公子!”也不用再称“封大夫”那样见外了。

伍封问道:“你们的家眷是否在城中?我派几个人随你们去,将家眷先接进府来。”

如果不是世代家仆,普通的家从人丁若家眷不在府中有差事,就不能住在府中。赵、蒙二

人自然不是家仆,伍封允许他们携带家眷,那是以门客之礼待之,比起其它的家从人丁来,身

份要高出很多了。赵、蒙二人见伍封对他们十分重视,无不大喜。

伍傲立刻派了些人随他们去接家眷,又吩咐家丁在东院清扫出七八间房屋。封府的后院是

伍封、楚月儿及姬妾婢女所居,东院住的是家从人客,西院住的是府中男仆佣人,赵蒙二人既

是门客,便应住在东院了。

伍傲道:“这两人来得正是合适,我看府中人手,确有些不足,万一事急起来,说不定我

也要陪在公子和月儿姑娘身边,那府中连个主持大局的人也没有了。”

伍封叹道:“小傲说得是,不过,府中日后有公主打理,我也不用操心了。”

妙公主嗔道:“哼,你这意思,定是想日后将我撇在府中,自己出去鬼混!”

楚月儿忍不住“噗嗤”一笑,妙公主羡慕道:“还是月儿最好,封哥哥去哪里便跟到哪里,

也没人见怪。我却不得不顾着公主的身份,不能四处行走。”幽幽地叹了口气,大是烦恼。

楚月儿忙道:“公主实在闷时,月儿便留下陪你吧。”

妙公主面露喜色,旋又摇头道:“那当然好,不过,你在封哥哥身边,我就放心一些,譬

如说昨日,封哥哥没有你相助还真有些难以行事,你还是随着他算了!其实,真是要你陪我,

恐怕你并不大乐意,心中整天会挂住封哥哥吧?”

楚月儿脸色微红。

伍封沉吟道:“小傲还是留在府中,情非得已,不必随我在外。这蒙猎和赵悦就不知身手

如何,便先留在府中。”

说话时,庆夫人来了。原来庆夫人也知道伍封受伤,是以放心不小,走来看视。问过伤后,

庆夫人道:“不料我昨日才回伍堡,今早就知你受伤,真是突如其来。”

伍封知道庆夫人在伍堡训练了一批身手不弱的人手,分布各处以探消息,是以临淄城中发

生了事情,什么也瞒不过她。

庆夫人又道:“城中大夫富豪们得知伍封回城,恐怕免不了要过府探视,我看这几天还有

些忙。”

伍封大感头痛,道:“我看那班家伙未必是来看我,多半是借机偷窥公主和月儿的花容月

貌!唉,要我整日与那班家伙假意客套,还真是件烦恼事,有什么办法躲着他们呢?”

伍傲笑道:“公子便躲在后院,小傲就说公子服过医士的安神宁静汤药,须静睡数日,他

们无非是应应景罢了,总不敢硬闯到床边去看吧?”

府中有庆夫人和伍傲应付那班络绎不绝探病的人,伍封乐得清闲,一连数日躲在后院之中,

与妙公主与楚月儿笑乐。只有田恒、晏缺和公子高来时,伍傲才将他们引至后院与伍封见面。

由于身具吐纳奇术,仗着“龟息”之妙,伍封和楚月儿的伤很快便收口,若不是极剧烈的动作,

也不会挣破。

妙公主每早从宫中赶来,晚间才回宫,齐平公也是少有的乐得耳根清静,每日朝议之后,

便与晏缺饮酒对弈。

伍封多番设法,想与二女“鸳鸯戏水”,都被二女以其腿伤不能下水的理由拒绝,伍封无

可奈何,只好略作变通,与她们“鸳鸯戏剑”。

这日伍封见楚月儿练剑,见她将接舆的剑法、“天下御剑”和伍氏剑诀融为一体,也成了

一套剑术,攻以接舆剑法中的凌厉攻招,还杂有董门刺派剑术的几招,守以“天下御剑”的前

六式,轻巧灵动,四下游走,飘然若仙。不仅攻守兼俱,剑上的威力也大得骇人。

楚月儿性情温柔,虽然身怀剑术,却并非好勇斗狠之人,是以从小便学了接舆的剑法,却

很少使用。如今她与伍封在一起,每日陪伍封练剑习武,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渐渐

受伍封影响,其武勇天赋便慢慢显现出来。

伍封赞不绝口,道:“月儿这套剑法非常了不起,威力胜过昔日一倍,我看你比那胡人的

第一高楼无烦还要强点。未知此剑术叫什么名?”

楚月儿笑道:“这套剑法是依公子的思路,照学照用,还没名字。”

伍封道:“月儿所用的宝剑名叫‘映月’,这套剑法便叫‘映月剑法’吧。”

妙公主看得兴起,也使剑让伍封看看。

妙公主的剑法,伍封以前在与她一起游玩时见过,妙公主也只是偶尔使几招,伍封并不深

悉。眼下伍封剑术有成,眼光自然也高明了,看了妙公主的剑法,伍封暗吃一惊,道:“公主

所使的剑法其实相当高明,以前没怎么注意到。”

妙公主喜道:“那我也算剑术高明了?”

伍封摇头道:“不是公主高明,是你所使的这套剑法高明,是从何处学来?”

妙公主道:“我们莱邑公子府的老总管,有个儿子叫墨爱,剑术很高,我是从他哪儿学的。”

伍封道:“这套剑法非比寻常,必是名师所授。只是公主与月儿不同,月儿天生武勇,日

后必成大器,公主却不然。”

妙公主笑道:“这个我是知道的。我练剑法之是玩玩而已,也没想过要成为剑手。”

伍封道:“公主最好是学几招防身的剑术,虽不能制人,但也不能为人所制。”寻思:“‘天

下御剑’防御最好,但要以伍氏剑诀为用,伍氏剑诀需多年练习方可有成,公主可没练过。若

是能学到董门御派的剑术,自是大佳,可董门的门规森严,九师父不敢将御派剑术教人。”

鲍兴跑来道:“公子,陈司马那里甲胄已经制成了,请公子和月儿姑娘去试甲。”

伍封从画城回来,便禀告了齐平公,将陈音接到府中,请他为楚月儿制甲。陈音见自己倍

受尊重,觉得伍封是个识才重才之人,高高兴兴答应。伍封从铜坊调了十余的高手匠人给他当

助手,搜伍堡收藏之良材,任其所取。

此刻闻甲已经制成,伍封大喜,道:“正好,我们去看看。嗯,怎么还要我试甲?”

到了陈音制甲之实,便见陈音正看着铺在席上的两套甲胄,洋洋自得其乐。

伍封愕然道:“原来陈兄制了两套甲胄。”

陈音笑道:“这是公主之令,在下不得不从。封大夫府中良材甚多,又有十余匠人相助,

制两套甲胄也不甚难。”

他先拿起一套白色的革甲,道:“这套甲是按月儿姑娘的身材所制,公主说此甲不宜过重,

在下寻思月儿姑娘有‘金缕衣’护身,便用白鹿皮做了这身革甲。”

众人细看这革甲,是用薄而坚韧的白鹿皮所造,质地又轻,唯双肩处,是精铁打造了两个

虎形护肩,颇显威猛。

陈音道:“眼下天下间多用革甲,革甲之中以双层的合甲最坚,其次是兕甲,再就是犀甲,

月儿姑娘这套革甲,原是为了好看。”

伍封见此甲做得十分精致,赞不绝口。

陈音又拿起一顶头盔,道:“封大夫府中,藏有精铁六十余斤。此胄是用精铁所制,颇能

防御箭矢。”

这顶铁盔造型甚美,浑圆之形,顶上稍高,额上有一个月牙的装饰,盔后壁下伸,直到后

颈之上的脑骨下二寸处,耳前的的两片铁翅又如凤尾一般,耳前内壁,每边各镶有一个小铁环,

上垂丝带,是用来系于颈下之用。

伍封让侍女服侍楚月儿穿上甲胄,果然十分威武好看。尤其是那顶头盔打磨得十分光亮,

额上的月牙装饰与楚月儿眉心的美人痣互衬,一张脸更显雪白清灵。

众人称赞之声中,陈音拿起剩下的那件黑甲,道:“此甲是在下奉公主之令,为封大夫打

造。在下一生做了不少甲,但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精铁衣甲,此甲一成,在下以往所制之甲,皆

不足为道了。”

众人仔细看那铁甲,果然与寻常所见的革甲大不相同,除了胸、腹、背、肩上用了几片稍

大的厚铁片外,其余地方都用小而厚的铁片相连,这些铁片都磨成三寸长、寸半宽,上下左右

边上都钻着小孔,以小铁环一片一片相扣,与大甲片相连。

侍女将铁甲从伍封头顶上贯下去,罩在身上,陈音用一条五指宽的生牛皮革带束在伍封腰

上,楚月儿再将“天照”宝剑挂中伍封腰间。这副铁甲是度伍封之身材所制,是以十分合身,

肩宽腰细,格外地威武,看起来凛然若神。

妙公主拿起顶精铁头盔,笑道:“再戴上此胄我们看看。”

伍封弯下腰来,让妙公主为他解下金冠,将铁盔为他戴上,再把颈下的丝带系好。

这顶铁盔与楚月儿的相似,只是略大些,盔前的一片尖角贴额而下,如鹰嘴般护住了眉心。

伍封这身精铁甲胄,打磨得亮谌谌的透着黑色,格外好看。

伍封转了几周,又拔剑舞动几下,觉得这铁甲丝毫不影响自己的行动,道:“这甲胄并不

重,怕只有十余斤吧?”

陈音道:“甲胄加起来十八斤,比月儿姑娘的重了十斤。”

伍封赞道:“这副精铁甲胄做得着实不错,又不算重,极是难得,陈兄不亏是风胡子的弟

子。”

妙公主问道:“为何一定要用铁制甲?莫非青铜制甲不好么?”

陈音道:“青铜制甲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会重不少。青铜虽然坚硬,但易碎裂。是以青铜

之剑,最多能有二尺多长。铁制坚韧,用铁制剑,可超过三尺。虽然铁剑未必比铜剑锋利,但

长度却可胜过铜剑。由此可见铁器胜过铜器之处。”

妙公主点头道:“原来如此。”

伍封道:“眼下列国,仍以青铜兵器为主,士卒卿大夫,大多用铜剑,不过卿大夫中,也

有少许用铁剑。此并非铁少铜多,而是寻常匠人,懂铸铁者少些,铁价不贵。故而家母贩铜器

之余,又收铁而藏,以备日后铁器用于士卒时,可制铁兵以获利。”

陈音笑道:“封大夫府上藏铁无数,难得的是这种精铁。”

妙公主又问:“这精铁是另一种铁吗?”

陈音道:“精铁是柔化后的白口铸铁,胜过块练铁和普通的白口铸铁,用以制剑,坚韧之

极。吴越楚最擅制精铁之剑,其中最有名者,莫过于楚国的堂剑。精铁再练,便成铁精,那是

铁之极品矣。月儿姑娘的‘映月宝剑’,是精铁之剑,封大夫的‘天照宝剑’,内含的却是铁

精,再加上陨铁和金英练成,实在难得。”这两口剑陈音都借去研看过,是以清楚。

伍封笑道:“陈兄不愧是风胡子的高足。当初我府上有位豫无鬼的高手匠人,似乎也不如

陈兄高明。”

陈音拿了两对鱼网般用精铁细链编成的甲片,道:“在下费了许多心思,也学着‘金缕衣’

的样子制出了这种精铁甲片,公主说封大夫和月儿姑娘擅成空手格击,这两对甲片叫‘护腿之

甲’,封大夫和月儿将裹扎在小腿上,不仅可防箭矢,或者还可以助腿扫之力。”

侍女替伍封和楚月儿裹扎上“护腿之甲”,用铁环和几条细铁链扣连。伍封和楚月儿见此

物虽然远远不及金缕衣的精细,似也不及其坚韧,但细密之处,箭矢难入,自然大有防身用处,

何处这铁护腿质地又轻,并不裹膝,是以丝毫不影响行动,称赞不已。

伍封喜道:“陈兄妙手制甲,若用大片,岂非也可造类似‘金缕衣’般的软甲?”

陈音摇头道:“在下也曾试过,一试才知极难。用精铁细链制成大片,一来极重,二来最

上面的环扣处受力太多,容易松脱。没有‘金缕衣’和‘龙鳞软甲’上所用那种奇异的陨铁,

绝难制衣。”

陈音又拿一对同样的甲片来,道:“这是专给月儿姑娘的护臂,自然是比不上封大夫臂上

的‘金缕护臂’,但有总比没有要好。”

伍封大喜道:“陈兄想得周到,正该给月儿弄这么一对。”亲手替楚月儿裹扎上。

他们的护腿护臂都贴在里衣,外面有腿幅和大袖,是以从外面看不出来。

伍傲带了赵悦和蒙猎到后院来。赵蒙二人将家眷接来后,伍傲让他二人在府中四下走动,

熟悉府内人物,休息了几天,今日方来见伍封。

伍傲笑道:“赵爷和蒙爷闷得发慌,不住催我,才带来见公子。”

伍封让他们坐下,问道:“那日我听赵兄说过,与蒙兄是同乡,不知你们的家乡是在哪里?”

赵悦答道:“小人们其实是卫国都城帝丘人。蒙兄自祖辈时便到了齐国,小人本是卫国宫

中的侍卫,后任郎中,十四年前从卫国逃来齐国,在此地才与蒙兄相识,因为说起来是同乡,

是以颇为相得。”

齐卫宫中侍卫之制相同,最多二千一百一十一人,最高职为郎中令,下辖十个郎中,每个

郎中又管十个侍尉,每个侍尉手下有二十侍卫。

伍封奇道:“你在卫国是郎中之职,比齐国这城门司马职位要高得多了。十四年前,你应

该只有二十多岁,正是前程远大,为何又离卫到齐国来?”

赵悦叹了口气,道:“那时是卫灵公在世时的事。卫灵公有个宠姬名叫南子,是宋国公主,

美艳异常,生有一子,取名蒯瞶,被立为世子,南子也被立为君夫人。卫灵公还有个男宠,名

叫子瑕,有一次子瑕将吃剩了一半的桃塞入卫灵公口中,众臣见到后十分恼怒,卫灵公反而大

喜,说是子瑕因此桃味美,不忍独飨,是以与他分啖,此后卫灵公日日与子瑕一起,连夫人南

子的宫中也少去。夫人南子极有手段,借此事多番发怒,卫灵公本就惧内,便设法从宋国将南

子的旧情人公子朝召到卫国,陪伴南子。其时卫宫之丑声四播,一国皆知,卫灵公却不以为然。

蒯瞶那时年长,还生了个儿子公子辄。蒯瞶深恨宫中丑事,被人刺杀其母南子和公子朝,结果

事败而逃,到了晋国,卫灵公便立了公子辄为世子。那是十四年前的事,当时国中大乱,小人

觉得心灰意冷,便到了齐国,投入军中,三年后升为行军司马。”

伍封点头道:“怪不得卫国大乱,原来有此中详情。我听说卫灵公十二年前死了,国中立

了公子辄为君。晋国派兵送蒯瞶回国即位,公子辄向我齐国求救,齐国派兵相助公子辄,蒯瞶

据戚城,得晋军之助,与齐兵交战数次,双方均未能胜,以致齐晋交恶。后来田恒继为右相后,

才与晋暂和,相持至今,息大哥如今领兵在外,便是为此。唉,蒯瞶与公子辄为父子至亲,居

然兵戎相见,也是人间惨事。”

伍傲恍然道:“这次晋国的赵鞅赴齐,说不好,也与齐晋相恶的事有关吧?”

伍封点头道:“按理说应是如此,赵老将军这些天与相国相谈十余次,说不定也有何议定。

不过,我看国君也未知道,恐怕是事关重大,赵老将军还要与晋君和智、韩、魏三家相议吧。

若能成和议,息大哥也能回到临淄,无须领军在外了。”鲍息忠厚祥和,在伍封心中便如亲兄

一样,久在外面,自然有些挂念。

伍封问道:“赵兄在齐国三年便升为行军司马,可谓升迁极快,自是因赵兄才能出众之故。

只是为何这十一年却毫无升迁,眼下还降为城门司马呢?”

赵悦道:“小人性子不好,常与长官顶撞,又非齐人,是以再也无法升迁。田逆虽是左司

马,但军中之事,大多不甚明了,小人多番进言,得罪了他。上次田政便将小人降为城门司马

使用,至今未复原职。今日因蒙兄之事,小人又与他大吵了一次,索性辞了军职投奔公子。”

伍封想起那日赵悦与田政顶撞,点了点头,问蒙猎道:“蒙兄祖辈为何也从卫国来了齐国

呢?”

蒙猎道:“听先父说,先祖父原是卫都帝丘城外穷户,六十余年前,齐庄公攻晋卫二国,

族人尽死于战祸。先祖父年幼幸免,被齐国大夫杞梁收养。当时齐国杞梁、华周二人被称为当

世无双的猛将,回军时攻莒,二人单车攻城,战死于莒国。先祖父年幼,随柩到了齐国。”

伍傲道:“小傲听说杞梁、华周二人之妻哭夫之时,泪尽继血,哀痛异常。酒肆坊间,更

传杞梁之妻孟姜哭夫之时,齐城崩陷数尺,从此后国俗为之一变,齐女哭夫,与列国大不相同。”

蒙猎续道:“先祖父年长之后,投入军中,被列入巡城司马手下。或是天赋异禀,先祖父

对缉盗侦凶之事颇为擅长,后为巡城司马,一生擒拿要犯无数,军中戏称为‘大猎’,是说任

何凶犯在他手中,便如寻常猎物一般。后来先祖父年迈,先父也入军中,同样也任巡城司马,

军中称为‘小猎’。先父荐小人入军不久,退归家中,三年后,小人也升为巡城司马,先父大

是奇怪,说我们蒙家莫非子子孙孙均都是巡城司马之命?大笑之下便亡故了。”

众人听他们祖孙三代均为巡城司马,大是有趣。

妙公主格格笑道:“现在军中叫你什么‘猎’呢?”

蒙猎道:“这一点先父是大有先见之明的。他称说先祖父为‘大猎’,自己为‘小猎’,

若是小人也从此职事,岂非成了‘细猎’、‘微猎’?是以为小人起名‘蒙猎’,也就不虞有

‘细猎’、‘微猎’之名了。谁知小人果然也当上了巡城司马,军中只好仍称小人为‘蒙猎’

了。”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无不大笑。

伍封道:“那日在下遇刺,恰巧是蒙兄值巡,说起来还是受在下所累,以致在齐军中传了

数代的巡城司马也离开了军营。”

蒙猎道:“倒不完全因此。皆因先父当年曾收过一徒,名叫犰委。”

伍封等人吃了一惊:“犰委?!”

蒙猎道:“说来惭愧。这犰委是先父之徒,也颇擅长寻迹侦凶,后来投到相国府上当门客,

不料他竟做出了弑君之事,以致被处极刑。因这犰委之故,小人便没甚颜面再留军中,再加上

今日田政之事,只好来投奔公子。”

伍封忽地心思一动,问道:“蒙兄祖孙三代为巡城司马,家传的缉盗擒凶本事,想来大有

独到之处吧?”

蒙猎道:“那是当然。这一点小人却不是胡吹,任何盗贼犯案,小人都有办法寻出线索来。

小人名字中的这个‘猎’字,岂是白叫的?”

伍封道:“若是有人潜入某府之中,偷物杀人,还放火烧屋,蒙兄又会如何去侦办呢?”

蒙猎道:“这就要到现场去看看了。天下间只要有不法之事,即便是妖魔鬼怪所为,也会

有破绽露出来。纠拿盗贼凶犯的本事是否高明,其实就看搜寻蛛丝马迹的本事。譬如说偷物,

定会有拔闩、撬锁、破门、钻窗等行为,拔闩撬锁多是惯偷,破门钻窗就不一定了。假如是钻

窗,凭窗大小就可判断其身材是否高大,窗上都有铜钩,若挂落碎布残线,那人的身手就平常,

什么都没有的话,身手还算高明。再说杀人吧,又有……”,伍封见他絮絮叨叨地大有道理,

摇手笑道:“先不必说了,蒙兄的本事定是非常了得,此刻我便带蒙兄去侦办一件案子。”

楚月儿道:“公子,月儿也去。你们要去相府,月儿正好去看看大小姐。”她甚是聪明,

一听盗书杀人,便知伍封要带蒙猎去田恒府上。

伍封赞道:“月儿心思敏捷!那就一同去吧。”

妙公主不依,也要跟去,伍封知道她的性子,万一在相府遇到了田政,定会大加叱骂,弄

得田恒面上不好看,生出事端,但又不好拒绝,心念一动,命楚月儿将那支“龙吟”玉箫拿来,

交给妙公主。

伍封道:“此物是柳大哥送我的天下至宝,公主颇通音律,替我试试音色。”妙公主从小

学过音律,把玩着这暗赤色的玉箫,爱不释手。

伍封哄得妙公主留下来,命伍傲、赵悦便留在府中商议府中事宜,自己带着楚月儿上了铜

车,蒙猎也乘一乘马车随在后面,一起向相国府而去,他的侍卫家从人数丧于鱼口,其它人还

留在画城养伤,暂未新选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