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娇养日常

第126章 补偿

离京已近半月, 赶路之余,这些日子他们也曾宿于一些州府官邸,察看了一些当地民情。在京时纵然心有所觉, 也不如亲眼所见来的动魄惊心。

对于这些陆钺心里都早有了准备, 可眼观百姓疾苦,目见民生多艰,他心中岂能理智克制得来。

可饭要一口一口吃,事也要一件一件办。即便陆钺再有心,再有意,也难一夕之间将这天下吏治理清。

“若途中不再耽搁, 照现下的脚程,再有十来日也该到了。”木槿眼见姑娘这些日子来消瘦了不止一点, 心里急躁又无奈, 来来回回算了多遍, 也难算出个准确时日来。

好在太子多有顾及姑娘, 这一路上虽也赶路,却不至马不停蹄,人不止歇。

听说太子的车驾还在后头遥遥跟着呢。这得亏是太子得了信儿便即刻起行, 否则照着眼下这个样儿,姑娘连个歇缓的余地都没有了。

苏绵正捧着信匣在看东宫中人寄来的信件。其中有一些不过是寻常来信, 而剩下的三两封则都是密信专送, 说得也都是秘要之事。

“没事,这一路不算辛苦, 认真说来,还是我累了殿下的行程。”苏绵打开了徐嬷嬷送来的密信, 尚未及瞧, 便听木槿道:“您可不是什么拖累, 也已经够能撑的了,您腿上的伤还未好全,这会儿又来说这样的话。”

苏绵笑笑,摇摇头没有再说。

前些日子她一直想与陆钺同骑而行,如此也能省些工夫,加赶路程。只是她马术不精,纵然有心,万般忍耐,最后还是不得不弃马乘车,慢慢养伤。

苏绵无奈地撇撇嘴,没想到自己有一日还真成了个脆皮玻璃,碰一碰都要见着磕绊。

徐嬷嬷这封信就写的简练而直白得多。苏绵一行行往下看,越是看,心里越是冰火胶着。

怪道当日陆钺接了令便要急着将她带出东宫,若是再晚一步,只怕自己这个皇家媳妇就要被留在宫中,日日吃斋念佛,以尽孝道了。

吃斋念佛倒是没什么,苏绵只怕有人打着神佛的名号,却动着魑魅的心思。

将她留在宫中,无非是让陆钺多一分顾忌,多一点软肋弱点,到时她与母后都在他们手中,陆钺也自然得凭他们拿捏。

如今的情势还远不到这一步,但凡皇帝还想安安生生做个富贵翁,就不会在此时对东宫下手。

可不能下手,不代表不能震慑,不能试探和伤害。

而今皇帝有疾,眼见着愈发严重,宫中司天台种种流言,般般天机,字字句句皆是各方博弈之辞。

前头皇帝病着,仿佛并不如何在意,可偏偏就在陆钺将行之际,皇帝便下旨着宫中妃嫔人等,皆吃斋念佛,以诚心忠心报答天恩。

这道旨意也到了东宫中来,若苏绵迟一点,只怕也要留下,日日困守宫闱,时时惊心小心。

苏绵手中握着信,心里却在想皇帝这一番发作,究竟是真的信了司天台的鬼话,还是在布着什么阴险的局,想着什么险恶的谋。

陆钺当日接令,即刻起行。其实按照流程,他大可再耽搁一两日。毕竟皇太子出行不同一般,便是日夜不断地收整行李,两日也都远远不足。

陆钺不仅自己立时离开,还将她也一并带离。此举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便是先头有何谋何划,至此也都无用。

总不能让宫中传旨太监再来把太子妃给扭送回宫尽孝吧。

徐嬷嬷说得直白,禀报得清楚,可苏绵脊背却慢慢爬上了一阵刺骨的寒凉。

也许是她想多了,思虑过重,可不管她如何安慰自己,都不能否认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她的确已经成为了陆钺的软肋心骨,他们一时间难以在陆钺身上寻得什么突破,便转而想要对付一个相对脆弱的人。而只消对付了她,便能给陆钺带来刻骨的伤害。

即便是猜错了,即便她其实对于陆钺而言不算什么要紧人物,可只消她身死难挽,幕后之人便尽赚好处。

这是冲着她来的,可说到底,都是想要不择手段地冲着陆钺诛心灭魂。

苏绵心中恨极怒极,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

陆钺既如此决断地带自己离宫,那宫中后患便是已经理清了,而母后那里也定然不会有什么生死危难。

那劳什子的规矩处处束缚,她尚能钻了空子寻隙离开那一处牢笼,母后却只能只身困守,一生难脱。

苏绵虽也担忧,可细细地一条条想下来,她也觉心头稍有安定。

至少朝野内外,宫墙深处,母后总不至孤立无援。

苏绵看后便将信件递给木槿。这里头的事不牵涉什么,木槿知晓,心里方才能有所分辨。

木槿看得粗略,如此一个谨慎仔细的人,脸上也不由带出了几分火来。

她与苏绵所思相同,却又比她想得更多,更加残酷。

木槿抬目看着苏绵出宫后越发精神灵亮的双目,心里的话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出口。

姑娘没有经历过内宅的脏污事,进了宫后,又得太子和皇后处处相护,虽然也几番历险,可那些危险虽然几乎致命,却不会诛心。

有些手段,有些心思,肮脏得足以让人生不如死。看过徐嬷嬷的信,木槿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几分思量。

“娘娘有没有看清这一条?”木槿将信件拿到苏绵眼前,指着一行字请她细看。

这几句是说内外命妇皆按品阶各聚一院,晨起至,傍晚归,一月不得见荤腥肉味,不得犯诸般恶戒。

这分明就是在有意地折腾人。

左右她已离京,照说之前的图谋也都不必施行,为何至今仍旧如此安排,不肯转圜呢?

“好在母后可独留宫中,不必日日地跟着来回折腾。”苏绵说过了这一句,也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木槿看她已有所觉,叹着气收起了信件。

“姑娘美貌,举世难见,这是阴谋,也是阳谋。”木槿双目沉得泛冷,对着姑娘,她不怕说几句心里话:“圣旨已下,断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如今这般,无非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彼此应付敷衍。可您想一想,若照着那旨意所说,您身为太子妃,必得带着一众人到一陌生院落一起斋戒念佛,到时皇后娘娘不在左右,身边仆从不得近身,他们有什么念头还不好施为吗?”

自古来,君夺臣妻之事并不少见,便是本朝,就有乐仙郡君的例子在那儿搁着。

姑娘如此姿容,虽不及薛贵妃凤仪惑人,可说一句倾国倾城亦不为过。

苏绵阖目轻轻呼了一口气,而后摇摇头道:“他们是想逼着殿下过早动手,一旦......”一旦父子反目,朝纲大乱,便是蛇虫魍魉肆意横行之机。

看过了东宫来信,苏绵便打开了今日才送来的几封信件。这些都是寄给陆钺的,木槿一瞧其上漆印,便自觉地背过身,恍如未见未闻。

前头那一匣子不是要紧事,送来的速度也是寻常,可这匣子里的信却是快马加鞭呈送而来,等看过了这几封最新出炉的消息,苏绵一时也不知自己该摆什么表情才好。

她们前脚还担心陆钺为人算计,暗恨小人阴险毒辣,可这些信件后脚便说皇帝病情反复,如今几乎要下不了床,朝内事务由几位王叔重臣共同打理,而内廷诸务便都由皇后经手承办。

合着前头都是白担心了呗。

苏绵挑挑眉,心道皇帝这命也着实不够硬实,瞧瞧,才下了旨让人家为了他日日地吃斋念佛,时时操劳,这后头他自个儿反倒病得更重,死倒是一时死不了,就是还挺遭罪。据这些信中描述,难熬起来那叫一个吃不下睡不着,别说召幸美人了,便是眼前站了个嫦娥,估摸着他也瞧不清楚。

啧啧,这吃斋念佛大队最后会不会变成送终大队呢?

晚间两人在客栈后院住下,苏绵将东宫来信当作闲话家常说给他听,陆钺听后,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苏绵有意观察了一阵,到底是泄气放弃。

这人,喜怒无形的工夫已经到了家,若不是他自己想,谁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意思来。

“这一匣子我只瞧了上头几封,下头的你自己看吧。”这一匣子的信件漆印不同,她代他看过的那几封并非绝密,而这几封镌了特殊印记的,便是只能传于一人阅。

自然,她就算真瞧了他也不会拿着个来跟她发火,可苏绵还是愿意尊重一下他的隐·私权。她知道,这权谋征伐,总需要尸骨鲜血浸染铺路,这里头的这些事他不想教她知道,她便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如今,只要他不说,她也只当皇帝病重只是旧疾复发。

陆钺看过了那些信,转手便一一焚毁成灰,苏绵给他端了一碗温热的安神茶来,看他喝了,才过去偎进他的怀中:“若是不急你也歇歇罢,你太辛苦了。”

陆钺笑笑,抱紧了怀里这个宝贝疙瘩。

她如此聪慧,很多事想必已见端倪。可她仍旧用自己的方法体贴着他,也保护着他。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很好。

他此生所憾,也总算有所补偿。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