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娇养日常

第98章 金丝雀

比起上一回, 这一次的表演堪称精彩绝伦。

若不识其中根底,说这些都是神仙手段亦能蒙混得过去。

苏绵亦看得惊叹连连。纵然这些戏法的初始技能都是她所提供,但眼下看来, 这些凭手艺本事吃饭的匠人要比她这个半桶水精明厉害得多。

即便是她, 也已经有些说不出一些戏法的本源和真相。

看过了戏法演练进度,谈伯安便带着人往密室去商议要事。

“这就是依照上一回娘娘所赐的手札复刻出来的印刷术,确然方便,若能广而行之,于天下读书人而言都是莫大的福分。”

谈伯安的夸赞苏绵承受不起,这关于活字印刷之法虽是她所提供, 但她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记录古人智慧罢了。

陆钺看过新印出来的几册书卷, 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 最后, 亦是难得的悦色和颜, 心舒意畅。

苏绵对上陆钺看过来的目光,复又暗暗瞪回去一眼。

书中世界的行进历程与她原本所处的世界有些不同,她在这里, 自然也根本寻不到什么所谓的古人手札。

那关于活字印刷之术的记载都是她与陆钺一道仿造的。

苏绵并未系统地学习过古代这些四书五经一类的知识,仿造古人手札, 自然也是不伦不类。

所以她理直气壮地将这件事交给了陆钺。

她说原理, 他手抄伪造,这手札之后的署名自然就是她原本世界中创造了这活字印刷之人的名姓。

这智慧遗惠千年, 无论如何,其发明之人都不该为人忘记。

活字印刷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 其价值不可估量, 若真能就此应用流传开来, 也可使文明得到发展,知识得以传播。

再说的实际和功利一些,这印刷术一旦兴起,印刷效率会大大提高,这对于寒门士子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件大有功用之事。

“就是不知如此奇人,何时能有机会得以相见。”

谈伯安惋惜感叹,苏绵心虚干笑。

这......你和那位发明家不仅隔着朝代,这距离几乎就是仙凡之别,都不处在同一时间空间之中,相逢二字就是空想。

“这位毕先生性豪爽不羁,好游览天下,若是有缘,终能得见。”

谈伯安得了安慰,也只好就这么认为。

谈伯安一头扎进了这新奇发明之中,埋头研究如何能使其更快、更好地在大魏传播开来,是以在听到陆钺邀他一同前往庄子上游玩散心的话时,几乎是立刻断然拒绝。

知识好,知识妙,有了这些让人如饮甘露的知识,谈伯安不吃不睡都没什么大碍。

只是谈伯安能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陆钺却难视而不见,见而不理。

苏绵接了这个活儿,也没和谈伯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背了一串的菜谱,又说了几道时新的点心和口味,这么一连串地说下来,谈伯安手上的活计就有些拿不动了。

陆钺再顺势一劝,人就从知识的海洋里冒出了头来,向着红尘烟火前行。

苏绵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吃货。

吃得精,吃得妙,吃得健康合理。因此她也最懂吃货的心。

这人间烟火虽然繁浊,但其中所蕴的种种温暖和纷杂五味都足以让人感到一点莫名的幸福。

那是从心而起的一点慰藉,只消能欣赏食物的美,便总能从美味中得到幸福。

“等宫里干净了,我们便接了岳父岳母一家一道来庄子上小住几日。”马车上,陆钺将苏绵方吃了一口的冰汤圆端了过来两口吃完,看着她脸上气鼓鼓的表情,陆钺便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满心都是怜惜疼爱。

“我懂。”苏绵把腿伸到他身侧让他给自己按一按:“眼下这样,若是咱们回了苏家,既不正式,也会给爹娘他们带来麻烦,没什么的,我明白。”

如今皇帝对群臣和东宫的监视一日更甚一日。他始终拖着不肯撤了薛炎的职,一方面,他绝不肯在臣子面前显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昏庸弱势,二来,他还需薛炎这个挡箭牌继续替他承担罪责。

如今的种种恶事恶行都是薛炎欺上瞒下一力为之,皇帝也只是被隐瞒欺骗而已,并不是存心陷害忠良的。

这场戏的内情你知我知,可无论是戏中人,还是观戏者,一时都无法乍然叫破。

而薛炎身在此间,难道能对自己的处境丝毫不知吗?

唯一让苏绵好奇的是薛贵妃对这件事的态度。

没有入宫前,苏绵会屡屡听闻关于薛贵妃的恶名,其人仿佛被蒙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纱,流言之下,人人都会上前涂抹一笔,到了最后,那面纱之后的真容便也无人在意了。

苏绵在宫中已经待了不短的时候,虽仍未将宫中情形一一理清,可该清楚的也都明白。

这位薛贵妃绝非是从前人言中那个利欲熏心的·奸·妃。

她或许不是个好人,却也对权势纷争没有多少兴趣。甚至,她还对皇后颇为礼敬,从无冒犯,却对自己所生的一子一女不闻不问,形同陌路。

皇帝无疑是对薛贵妃十分宠爱的,否则依照她那样的性子,不会一路坐到了这个位子上来。

但那种宠爱不过是对容貌和风华的一种迷恋,不是真心疼,不是用心爱。

而是对于金丝雀,枕边香的沉迷和眷恋。

他不需要知道金丝雀的喜恶,更无需理会笼中鸟的心情。他只需要这玩物足够美,足够让他沉迷不知归路,也足够以“奸·妃”之名时时为他开脱。

承担恶名的不过是一个女子,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暂时被蒙蔽了而已。有一日到了无法回转的时候,只需将这些·奸·妃佞臣一并清除,那君王便能重归明君之路。

犹豫再三,苏绵还是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陆钺本来正在给她揉腿,听了她的问题,他略想了想,道:“我与薛氏并无交集,只是她身世存疑,或许并非薛家女,或许当真是薛家血脉,却另有隐情。”

苏绵一下子便好奇了起来。

陆钺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眼,摇摇头,想将她抱在怀里,苏绵却侧身躲开,笑着和他打商量:“你的腿刚刚见好,不能总这么压着。”

心知这小丫头对自己的紧张,陆钺也不得不收回了这份心思。

他如今在她心里,倒成了个弱不禁风的人,需她时时处处地照顾保护。

“薛氏并非在薛家长大,等我腾出手来查探薛家之事时,当年的很多过往都已经被人有意掩埋,就连陛下,也颇清楚其间内情。”

“这就奇怪了,难不成薛贵妃是薛家或者什么什么人找来刻意训练,送入宫中争宠夺荣的人?那也不对啊......”苏绵根据以往所看的狗血小说来回地猜,陆钺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最后道:“即便其人是颗棋子,也是个有自己路子的棋,想把她当傻子的拿捏的,只怕最后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这倒是。”苏绵点了点头:“说起来也还真的不讨厌她,就是有时候看见她,总觉着......”觉着眼前这个人,她的魂已经死了。

无所顾忌,无所眷恋,才会肆无忌惮,生死不顾。

薛贵妃的事既无定论,苏绵也不再追着细问,她的心此刻已经跑到了庄子上,跑到了繁花嫩柳间。

宫中虽然繁华富丽,却难免让人觉着拘束冷寂,而庄子上便不同了。

“来了这里,绵绵可要跟紧了我,即便是你我不在一处,也不可四处走动,尤其,不能往偏僻荒凉处去。”一路观花拂柳,游赏湖石,到了屋中时,苏绵已经满脸都是笑意。

这里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畅快自由,甚至比她所想的要更加宽敞随心。

“为什么?这里有很多探子或者是身份不明之人吗?”一听陆钺的话,苏绵当先便给想歪了,继而忍不住开始阴谋论。

庄子究竟地势开阔,往来人多,若是在此地安插探子,那是一安一个准儿,肯定比东宫要容易得多。

她正在胡思乱想,陆钺眉眼间却隐隐蕴着一点笑意,转瞬,便被他自己敛了起来。

“倒也不是。”陆钺神色显得很是严肃认真,苏绵便忍不住跟着提心吊胆。

“此地建于郊,驻于野,这么些年,也发生了很多事。”陆钺压低了声音,话音儿中带了一丝瘆人的冷意:“人烟罕至之处多生诡异,此地这样多的屋宇殿阁,有一些常年无人踏往,也便成了死寂之处。我虽不惧,却也听闻每至月圆,此间总会有些鬼魅影动,虽不知真假,可防备着些也无错处。”

“殿下,子不语......”苏绵试图安慰自己,谁知陆钺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并无反驳,一下子便教她脊背生凉。

“吓着了?”陆钺微微敛眉,张开手哄她坐过来:“也不必怕,六合之外,玄妙难言,这只是一些传闻罢了,有我在,自然会好好护着我们这个小心肝儿,怕什么。”

苏绵坐在他怀里,一时疑心他故意吓唬自己,一时又有点怕这事是真的,想来想去,心内难定,还真的是唯有跟紧了他才能安心。

哄着了软玉温香,陆钺也不再使坏。他方才所言虽是刻意吓唬她,让她与自己形影不离,也是想让她存些避忌之心。

他来此山庄自有所思量,但其间生死他并不想与她言明。

那些血色征伐,说来肮脏,他虽愿与她并肩携手,却不愿教她看到那些狰狞曲折。

这庄中有些人神鬼难辨,他自会将她护得滴水不漏,却也要好好守住她,以防备那一点点的万一。

这庄中很多地方都颇有野趣,便是山石花木,也大多存着天然野性之美,并不如宫中处处讲求精致端巧。

苏绵早早配好了烧烤的调料,一应铁器也都已经着匠人打造妥帖。既是寻求野趣,便不必处处循规蹈矩,偶尔吃些不一样的,也能得些开阔心境。

羊肉串肥瘦相间,各色调料在火光中一一爆开混合,香料混杂着羊肉的鲜甜一并逸散开来,只稍稍看一眼,闻一闻,便知其间是如何美味。

鱼肉是苏绵特意从系统中兑换的几乎没什么刺的鲜鱼,或稍稍加盐,食其本味,或香料涂抹,浓油赤酱,不同的吃法,不同的乐趣。

陆钺从前行军,对烧烤一物很有心得,他手上有力,掌握火候比苏绵还要强一些。

于是在这个下午,君臣夫妻,临湖而坐,食野得趣,相谈甚欢。

“说来我也是头一次尝到殿下的手艺。”吴世元吃得有些顶,其间木呆呆地看着烧烤架子上的菜肉,一面眼馋,一面肚饱,恨不得自己多生出两个胃来。

陆钺斜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眉眼间隐隐的忧苦,笑笑道:“人生于世,万般无奈,但很多事,不当妥协,不该妥协,自也不甘妥协。”

吴世元一怔,随即颓然笑道:“殿下也知道了。”

他这话隐带消沉,苏绵好奇地向他看过去,没看几眼,便被陆钺递来的烤鱼引回了视线。

“没什么不能说的。”吴世元有些喝多了,在这么个不必循规蹈矩的地方,一下子便卸了那些强撑的心:“我也是该娶妻的年岁了,我大嫂那边想给我说一门亲事,但我不愿意......”这其间似有未竟之语,苏绵见他神色之间透出一股子艰难,便息了追问的心思。

果然,八卦还得看对象,回头想知道什么,和陆钺说也就是了。他们两人说话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和心眼儿。

“难啊难......”吴世元开始借酒浇愁:“臣......我真是羡慕殿下......羡慕殿下......”他没说两句便昏昏地睡了过去,苏绵嘴里还叼着一块烤的香脆的鱼肉,见他这样,便慢慢地将鱼肉一口口吞了进去,然后慢吞吞地指向他:“用不用盖张毯子?”

“不是说以天为被地为庐?”陆钺挑眉慢悠悠说了一句,笑笑道:“冷了他自己会醒。”吴世元此人,醉与不醉从来难辨,说不得这会儿睡着,过一会儿就“诈了尸”。

大家各自态度冷漠地吃吃喝喝,偶尔聊一聊,过了一会儿,吴世元侧身蜷了蜷,又过了一会儿,他把外袍当被子,笼住了半颗脑袋,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微微睁了睁眼,有些委屈地把脑袋全都藏了进去。

全程陆钺和谈伯安视而不见,苏绵也只是一面吃着烤肉一面欣赏人类降智行为。

吃到最后,苏绵满手满嘴都是油,她乍着油乎乎的手,等着陆钺来给她擦手擦嘴。

这里正是饱食之后,无所事事,忽有一侍卫前来通禀,说是寿王听闻太子在此游憩,特携家眷前来一访。

寿王,是陆钺的王叔,皇帝的忠心好弟弟。

这一位平素一心追着皇帝当舔狗,怎么今儿个调转了头来以长问幼,攀关系套交情?

事出反常,必有作妖。

苏绵扶着陆钺一道站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陆钺抬手在她手背轻轻拍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新春快乐,虎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