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遗书

第8章 鹭岛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屋里的冷气开的足,他衣裳都没脱,表捂在心口,被体温捂热,身侧的半张床却被吹的凉。

昨夜床帘没有关严,阳光顺着缝隙钻进来,把床分割两半。

秦屿洲坐起身,头痛欲裂,他戴上了那只手表,将南絮的名字贴在腕骨。

房里一片狼藉,夜里的酒气散在整间屋子,仅剩的玫瑰香都被掩了去,相册不知翻到了哪一页,仰在地上,边沿沾了酒渍。

秦屿洲拾起相册,扯了一张纸巾细细的擦干净,垂眸见得的那张照片是他与南絮第一次旅行,也是二人的第一张合影。

后面也有过旅行,只是秦屿洲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墙上的挂钟“铛”声一响,他这一觉竟是直接睡到了正午,今儿个南絮火化,他想去看看。

秦屿洲推开了那片门,浴室早已被清扫干净,可那血腥味仿佛渗进了墙砖地缝里,一池的血水依旧汩汩直流,镜子边的壁龛上还摆着南絮的牙刷杯子,上面印着秦屿洲名字的缩写,一旁放着一个小竹筐,里面是成堆的面膜。

这人要俏,护肤的玩意儿总是少不了。

“大男人敷什么面膜?”

南絮举着面膜要往他脸上贴,给秦屿洲吓得像是触了电一样猛的弹起来。

“大男人怎么就不能敷面膜?”南絮不依不饶,追的可紧,“你本来就比我大,老的快了怎么办?”

“我天,”秦屿洲退到了墙边,指尖恨不得把墙皮抠烂,“我就比你大一个月,不至于老的那么快。”

南絮堵住了人,不顾秦屿洲挣扎,将面膜仔仔细细的给人贴好:“一个月也是大,”他连边角都不放过,“万一就老了呢?万一再过几年,咱俩上街人家把你当成我爹咋办?”

“你想叫爸爸也不是不行,”秦屿洲搂着南絮的腰,让人贴近自己,“换个地方,让你叫过瘾。”

印象中南絮脸涨得通红,眸中尽是嗔怪与羞愤,秦屿洲喜欢逗南絮,这人禁不得半点撩拨。

神思飘了回来,秦屿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段回忆不断地在眼前重现。

秦屿洲迈进浴池中,冰凉的水迎面落下,壁龛里是南絮一直用的那瓶沐浴露,他喜欢的玫瑰香,南絮从没换过。

回忆不少,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跑出来伤人。这间浴室里盛过南絮的血,也盛满了他这四年以来所有的泪。

秦屿洲记得,南絮第一次哭是他们第一次旅行回来后。

——

“秦屿洲,”南絮听课听的直犯困,不断骚扰秦屿洲,“国庆七天呢,咱上哪玩去?”

“去鹭岛,”秦屿洲吧手伸到桌子下,借着前面的挡板捏了捏南絮的手,“酒店定好了,机票也买了,一共四天三夜,你跟着走就行了。”

南絮闻言惊喜,他只是随口一说,从未想过秦屿洲竟都准备好了,若不是还在上课,他真想抱着人狠狠啃两口。

“那我做个攻略?”南絮压低惊喜,困意顿时散了去,“总不好什么都让你做。”

“不用,”秦屿洲乐的看南絮一脸孩子模样,“跟着走就行了。”

南絮一连兴奋了好几天。

出发前日还在下雨,鹭岛上还起了台风,南絮飞了好几日的心被雨浇了个透,他摊着行李箱,望着窗外蒙蒙的天出神。

南絮:明天飞机会延误吗?这么大的雨。

空调吹干了水汽,收进来的衣服都变得凉,南絮嘬着奶茶,思忖着要带哪件衣服好。这个天气,长袖短袖好像都需要,外套好像也需要。

南絮:你多带几件衣裳哦,万一下雨淋了还有的换。

“您老又不是他妈,操这么多心干啥?”赵鑫去阳台收衣服,路过时瞥了一眼,“他都多大的人了,还能不知道带衣裳?”

“万一真不知道呢?”南絮咬着吸管,说话都含糊,“你是不知道他活的有多糙,把自己冻死热死这种事儿他真干得出来。”

“哎呦喂,”赵鑫受不了,“瞧瞧,瞧瞧你这一脸人妻样,哎对了,我听白珂说国庆回来你俩就出去住了?”

南絮点点头,放下奶茶又收了几件衣裳:“秦屿洲看好了房子,国庆玩四天,剩下的时间用来搬家正好,到时候来玩呀,秦屿洲做饭超好吃。”

“行啊,那必须去,”赵鑫说,“秦大少爷亲自下厨,这是荣幸啊。”

南絮被他逗乐,一颗珍珠险些呛到,他用力拍在赵鑫肩头,把人拍的一晃:“你咋这么贫,贫嘴别去。”

“我不,”赵鑫霎时捂住了嘴,笑从眼睛里流出来,“我贫也要去。”

南絮实在不愿理人,摇了摇头回屋收拾行李,只给赵鑫留下一个翻上天的白眼。

手机没有声响,也不曾震动,秦屿洲没有回消息,应是又在打游戏。

雨不见停,一直下到次日出发前。

日头西斜,南絮看着秦屿洲眼下两团乌黑,托着行李箱满脸疲惫,他把行李搬上车,没让秦屿洲动手:“你不会通宵了吧?”

“嗯,白天也没睡,让我抱抱,我就睡一会。”秦屿洲靠在他身上,一手环着腰,合上眼就要睡去。前面的司机不住的看后视镜,秦屿洲也视如不见。

南絮缩在座位里,秦屿洲身上热意不断传来,糊的他肩头颈侧都是汗,这人说睡就睡,话才说完呼吸都已平稳。

秦屿洲车上睡,飞机上也睡,只候机的时候醒了那么一时片刻,却也不清醒,南絮说三句话,他才听懂一句半,搞得南絮又气又笑。

深夜的航班迷人眼,透过云层,可见隐晦的山川和如星点的灯,云依旧是白的,飘飘****拢着山峰。南絮拍了不少照片,打算回去洗出来放进他的相册里。

最后一张是他和秦屿洲的合影,他们的第一张合影,是秦屿洲的睡颜。

好看。

南絮见着空姐走来,慌忙收了手机。

鹭岛湿气重,热倒是不如羊城那样热,夜里的风带着咸咸的海浪味道,南絮坐在箱子上,身边是睡精神的秦屿洲。

秦屿洲拖着箱子,头也不回的往酒店走,南絮本就路痴,现下已至凌晨,他有些困了,秦屿洲就是现在把他卖了,他也不会反抗。

“别困呀,”秦屿洲揉乱他的发,“这家酒店有你喜欢的大浴缸,过会儿泡澡去呀。”

“明天再泡好不?”南絮额头抵在人肩膀上,“我现在困的,困的你给我张床我就能睡。”

“谁让你飞机上不睡?”秦屿洲眼中一片清明,拖着箱子走的愈发的快。路不远,但是坑洼遍布并不好走,沙石磨着轮子,颠的南絮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鼓膜被穿透,脑中一片嗡响。

鹭岛四面环海,一边有桥与内陆相连,无论哪个方向来的风都带着潮湿,垂吹在人身上格外黏腻。

水汽氤氲,整个浴室都变得朦胧不清,浴缸很大,热水拢在脖颈,南絮靠着缸壁,只露出一个脑袋。秦屿洲裹了一件浴袍,坐在缸沿上,不停的往南絮发间撩着水。

室内安静,暧昧被蒸热,秦屿洲忘了开排气扇,浴室的闷热散不去,南絮只觉有些头晕。

“秦屿洲,”他拽了拽秦屿洲的袍角,“排气扇打开,要不就开点儿窗。”

秦屿洲玩着南絮的发,正开心,闻言嗅到了一室潮湿,南絮眼眶被蒸的通红,双唇微张,有些聚不上焦。

这人快要晕堂子了。

秦屿洲惊呼于自己的疏忽,起身往门口走去。

天顶上一阵轰响,不多会儿水雾散了好些,南絮稍稍缓了口气,眸光渐清,秦屿洲他过了劲,想了想,出了浴室烧了一壶水。

南絮泡了太久,腿有些软,他撑着起身追了上去,自身后环住秦屿洲的腰:“秦屿洲,”空调稍有些凉,吹的他一个激灵,“秦,屿,洲。”

他一字一字念着,似是清醒,又像是还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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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今天晚了。

谢谢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