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遗书

第7章 盒子

记忆里这是他二人第一次闹别扭,距离在一起不过半日的光景,就像这天,也不过晴了半日。

“我其实不想给你打电话的,”南絮没进来,只是靠着门框,“显得我多么黏人一样。”

“怎么会,”秦屿洲劫了话头,“是我错,我没看时间,你打就好了呀,我不接你就玩命打。”

南絮抿了抿嘴,接着笑了出来:“我没玩命打吗?”他扬了扬下巴,“你看看你手机,我发了多少条信息,打了多少个电话。”

秦屿洲慌忙去看手机,他手机静了音,埋在一堆书下,一通好找。

室友匆匆离开,接着南絮进了屋,拖开椅子坐在他身旁,南絮说:“或许还是我**,自打咱俩分开你就没有半点消息,也不是要你不拔缝儿的报备行程,就是,就是你回来了,怎么也得跟我说一声吧。”

秦屿洲摁开手机,南絮说是玩命打,实则也就那几条,信息电话加一块,一个屏幕也放得下。他从身后抱着南絮,贴着人耳垂低声说:“我错了,那些消息提醒太烦了,我就把手机静音了。”

他在南絮身上不断摩挲,快要把人揉碎了,他接着说:“饿了吗?带你出去吃好不?”

“秦屿洲你先起来,”南絮被他压弯了脖颈,气喘不顺,“你不要这样压着我,你先起来。”

南絮反手搡着人,想起方才苏佳也是如此挂在秦屿洲脖子上,他虽知秦屿洲不会有什么出格举动,可他就是不爽,想到这,南絮搡人的力道更大了。

但秦屿洲就是不肯起身,他将人紧箍在怀里,就等着南絮一句原谅。

闷雷又起,雨飘进了阳台。

南絮挣脱不开,搡没了劲,垂首瘫在秦屿洲怀里。秦屿洲见人静下来,这才松了手,他绕到南絮面前,蹲在膝侧,捧着人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秦屿洲真的会哄人,或许只是会哄南絮,他知道怎么让南絮安静,也知道如何乱人心。

“我错了,”秦屿洲就这样贴着人,“下次我把手机贴脑门上。”

南絮被这个吻乱了心弦,散去大半气闷,他侧目看着秦屿洲,撞上遮了瞳仁的眼帘:“那不是更看不见?”

他说的很轻,说的很软。

“看得见,”秦屿洲又亲他,“就摆在面前,你的消息我第一个回。”

温热气息惹得人痒,南絮倏地笑出声来,他仰身后退,想要躲开秦屿洲的禁锢。

可他退一步,秦屿洲就进一步。

“絮絮,可以亲你吗?”

“嗯?”南絮挑眉,扭头迎着他看过来,“不是才亲了?”

话音才落,南絮霎时反应过来,羞赧一起,他目光躲闪,不敢再直视秦屿洲,那目光太烫人,烫的他脸颊都红,整个人僵透了。

“絮絮,”秦屿洲凑上前,一手扶着南絮后颈,拇指不停的摩挲,“可以亲你吗?”

台灯倏然闪了几下,南絮呼吸都乱了,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只知回神之时那双唇已将他含住。

只是浅尝辄止,秦屿洲带着小心不敢冒进。

虽是浅尝辄止,南絮依旧乱了方寸。

窗外雨势渐起,阳台上的衣服湿了多半,洗漱池中积了半滩水,南絮出门太急,没有带伞。

“饿了吗?”秦屿洲不放人,把人揽在怀里蹭。

“嗯,”南絮好乖,随便他蹭,一手环过秦屿洲脖颈,不让自己掉下去,“早就饿了,要不是为了等你,这个点儿我都吃饱了。”

“走,”秦屿洲拍了拍南絮后腰,示意他起身,“咱出去吃,后天才开始上课,今晚可以稍稍晚点回来。”

南絮站起身,看着秦屿洲换了身衣服,又找出一把稍大一点的伞。他说:“食堂就好了,大老远的多麻烦。”

“打车去打车回,哪里麻烦?”秦屿洲开了门,半环着南絮的腰,不由人说,带着人就往外走,“今天饿着我们絮絮了,可不得吃点好的补回来。”

灯下细雨如针,密密匝匝,宿管大爷在棚伞下小憩,打着微弱的鼾。路沿石下积着水,南絮踩在路沿石上,走的格外小心,秦屿洲将伞撑在他头顶,遮了昏暗路灯,淋湿半边衣裳。

秦屿洲掏出手机,将伞下的南絮拍成了一个模糊的影。

“你拍我?”

“嗯,记下来。”

他要弄一本相册,把他的絮絮都记下来,攒成厚厚一本,待到头发花白时再来看看。

相册是弄了,可却只有一小半的南絮。清月朗朗,秦屿洲靠坐在窗上,往下看是一片废墟,四年了都无人清扫,他一页页的翻,照片里的人慢慢从南絮变成了他。

酒精明明醉人,秦屿洲却好似清醒了些许。他放下相册,踉跄起身,酒罐被踢翻,洒了一地,沾脏了南絮最爱的地毯。秦屿洲忙拿纸巾将地毯擦净,夜色深深,家里到处都是南絮的影。

他送南絮的手表一直被好好收着,就在床头的抽屉里,秦屿洲似乎有一个执念,他送的东西南絮必须戴着,就像是一个印迹,像是给人盖了个章。

“我送你的表呢?”那日他带着南絮去了行政楼的天台,明明顶好的气氛,他却看到了南絮空空的手腕。

南絮一怔,垂首看向左腕,昨夜洗澡时摘了,被他收在盒子里。昨儿个回的晚,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那表早被他忘没了影,他也实在没有戴东西的习惯。

“我昨晚洗澡摘了…忘了戴…”南絮靠着围栏,身后就是夕阳,织锦一样铺满天穹,赤日敛去了刺眼的光,逐渐西沉,愈沉愈红。

夕阳下的南絮像一只兔子,带着窘迫和一丝慌张,秦屿洲的声音褪去了温度,让他觉得有些冷。

“明天戴着,”秦屿洲握着那截腕骨,“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可不能再忘了。”

南絮笑着应了。

可一个人的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数月后的一夜,南絮洗澡时忘了摘,表险些浸了水,他盯着指针看了半晌,确认这表还在走才放下心来。他将表收回了盒子里,自这夜起,他再也没戴过。

秦屿洲问他,他也如实说了,可他心里总有那么一丝歉疚。

“我送你的表呢?你不是也没戴几天?”

后来吵架闹别扭,秦屿洲总拿这事说他,南絮自觉理亏,不知该如何辩驳。

那支手表现在还好好的躺在盒子里,南絮真的保存的极好,表带是他细细擦过的,每年保养也一次没落下。

秦屿洲别的东西从不记得在哪,唯独记得这只表。

他拿出来握在手里,就像握着南絮的腕,指尖一寸寸捋过去,在靠近表盘的那一处摸到了不规则的凹陷。秦屿洲一愣,把表翻了过来。

南絮。

一边写着南絮的名。

秦屿洲的。

一边写着秦屿洲的名。

表带两边的字汇成了两句话:

秦屿洲的南絮。

南絮,秦屿洲的。

秦屿洲盯着那表带,眼中的血丝都被激了出来,这六个字像是六根钢针,束缚他四肢,将他钉的鲜血淋漓,痛入骨血。

什么时候印上去的?

他从不知晓。

酒精迟来的麻痹令他头晕目眩,手中表盘上似是显现出南絮的脸,他抓着表带却又不敢狠握,缎面盒子翻落地上,内芯脱落,掉出一张纸来。

—秦屿洲,等你翻到表带上的字,咱们攒钱出国结婚吧。

南絮想过的,想过一辈子。

秦屿洲也想过的,只不过是从出国结婚慢慢变成了这样过也挺好。

他好疼啊。

秦屿洲从未如此疼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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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要开学了,小声哭一会…

谢谢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