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玄都

第十六章 剑气能将头颅揭开

村夫见那到黄光直奔胸前,身体突然后仰,左臂向上带起,衣袖正好将射来的奔雷弹兜住,向一边甩去。

这一招使得十分巧妙,用得全是阴劲,所有虽然手臂的动作很快,但是力度并不刚猛,奔雷弹打在衣袖上,并没有产生足以让它爆裂的力度,反而在它透进衣袖的过程中,将力道一点点消释,终于被衣袖带起,改变了方向,斜飞向一边。

轰的一声,正打在一棵水桶粗的松树干上,将整棵树炸得粉碎,四散废物,声势甚是惊人。

这里爆炸的声音在暗夜中远远传扬开去,余音尚未消歇,四面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正是聂芸娘的声音,只听她在远处围墙上笑道:“多谢大哥手下留情,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从墙上飞起,直向寺外的一片黑松林冲去。

村夫刚刚回到韩成的身边,知道已经追不上,只是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动。

突然,聂芸娘飞去的方向发出一片耀眼的光亮,耳听得一声惨叫,一团黑影向着村夫站立的地方飞回来。

噗通一声,摔进了旁边的深草丛中,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一个人影慢慢站起来,趔趄了好几下,才站稳。

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刚才逃走的聂芸娘。

韩成知道,动手的一定是那个村妇,但是她是什么时候从大殿飞身到寺外的树林中的。韩成现在虽然被止住穴道,但是听力还在,以他的本领,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这个女子的身手可知。

“如果让她逃走,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村妇的声音突然从相反的方向传来,而她是怎么在这一刹那间绕过三个人隐身到另外一边的,韩成一点都没有觉出来。

这句话是对着村夫说的,语气很是不满。

村夫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看。

村妇道:“我就会有这样的结果。一开始我坚决反对你管这件闲事,就是知道你生性仁慈善良,总是不能果断下手。可是你最终还是不听我的劝告,贸然伸手,却没能妥善处理。唉。”

这些话不是很重,但是因为是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的,轻重就有了不同,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所以韩成能够听得出,这村妇是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性情明显比她丈夫强干,最后那一声唉,更是将她此时的不满表露无意。

村夫的性情要好的多,听了妻子当着外人的面责备自己,一点也不生气,也不开口辩解,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村妇并不因为丈夫的忍让而有所收敛,仍然严厉地道:“每次都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这一次又是,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一定要量力而行,可行则行,不可则止。”她稍微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明知道放走这人的严重后果,自己不动手,也不打算给我让路吗?”

村夫站着没动,他回头看着妻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了祈求的神情,但是得到的回报只是一声冷哼,等了一会儿,终于闪到了一边。

聂芸娘一直冷眼看着这夫妻两个,见到丈夫闪到一边,知道村妇就要动手,自己刚刚跟她交过一次手,虽说对方是预先隐身在那片黑松林中,占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但是这种料敌先机的本领本来就是制胜之道。

何况村妇并没有等自己到了跟前才动手,而是在自己距离松林还有两丈远的地方便开始发难,剑光没有直接刺向自己,而是旋转成一面剑光之墙,慢慢向压过来。自己完全可以有时间反身回来,那样就不至于受伤,是自己不想重新刚刚逃出的险境,使出全身所有的劲气,奋力冲击。

当时聂芸娘似乎真的碰到了一面光墙之上,剑尖刚刚触到光幕,便感到手臂巨震,酸麻难当,知道不妙,赶紧松手,宝剑已经被绞进光圈之中,倏地不见,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一旦发现对方功力太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聂芸娘赶紧抽身回撤,已经晚了,额头一凉,胸口好像被一根巨大的铁杵打中,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动了位置,胸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真气四下飞散,无法控制得住。从空中摔下来时竟然没能稳住身形,滚到在地,十分狼狈,站起来时也十分艰难,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聂芸娘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再逃,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定要置她于死地,说什么不然有严重后果,为此还把自己的丈夫狠狠数落了一顿,这其中似乎有什么隐情。自己死就死了,这是早就可以预料的结果,自从做了风信使,她就明白,迟早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是她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带着疑问死去,于是抢在村妇动手之前道:“大嫂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却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大嫂?”

村妇冷冷道:“地上躺着的这位哪里得罪了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聂芸娘道:“我师父练功需要他的心脏和魂灵,所以她必须得死。”

村妇道:“这同样也是你死的理由。”

聂芸娘不大明白她的话,问道:“怎么说?”

村妇道:“你既然替师父作恶,当然也应该替师父担当罪责。”

聂芸娘听她说得有理,一时无言以对。她刚才听村妇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观察对方的身形,声音发出的地方是在一棵树的树梢上,但是那根细小的树梢尖在风中轻轻摇摆,并没有看到人影。

她感到很奇怪,难道对方使用了隐身法?或者对方使用了某种法术,可以使自己的声音拐弯绕圈,使得听话人听不出自己的确切位置。这时一种十分高深的功夫,聂芸娘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

村妇道:“还有什么话尽快说。”

聂芸娘想了想道:“这么说来,你我却是素昧平生,你要杀我主要是因为我师父的缘故?”

村妇道:“也可以这么说。”

聂芸娘心中一闪,道:“你认识我师父。”

村妇没有回音,实际上是默认。

聂芸娘道:“我师父曾经害过你,对不对?”

村妇道:“他害了我,还是成全了我,这恐怕难说得很。不过我不想再说这些往事。给你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聂芸娘虽然非常想知道村妇跟自己师父是什么关系,但是她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句话,她想了想,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村妇道:“很遗憾,你选错了问题。”

聂芸娘刚要追问一句,背心啪地着了一掌,这一掌很响,但是并没有觉出怎么疼痛。忽然顶门一阵疼痛,喀的一声轻响,眼前一凉,只见自己的那一把短小的玉刀飞了出来,在身前绕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停在聂芸娘的正前方,剑尖指着她的眉心,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聂芸娘见状,条件反射一般地默念咒语,想要停住玉剑,咒语念出,玉剑果然受到了阻力,停在了空中。过了一会儿,开始冲破阻力,慢慢前行。聂芸娘赶忙加紧念咒,这一次不像开始,玉刀虽然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但是并没有因此停下来,而是缓慢地运行,转眼已经飞到了她的脸前。

玉剑的莹莹剑光照亮了聂芸娘的脸面,此时已经变得煞白,满是惊讶和恐惧,玉剑在距离她的眉心不到三寸远的地方停下,似乎在积攒最后一击的力量。

聂芸娘感觉到一丝冰冷的寒意,从眉心直透入脑中,这下不比刚才自己对付韩成,为了保住韩成的心脏不受伤害,自己使的是一股中和之气,而村妇用的完全是阴寒之气。

只要再前进二寸,玉剑上发出的剑气就能够将自己的头颅揭开。

求生的欲望让聂芸娘本能地向后仰头,双腿一软,人瘫倒在草丛中,不想那把玉剑如影随形,直飞下来,径向她的眉心刺去。

聂芸娘心道:“我命休矣。”同时心中一闪念:“这玉剑是尸陀林的独门兵器,与众不同,这村妇怎么能够自由使用?难道……”

耳听村夫喊道:“春姑不可。”

风声飒然,一条人影猛扑过来,伏在了聂芸娘的身上。

聂芸娘以为是村夫来救自己,虽然护住了自己性命,但是一个大男人这样扑在自己身上,还是让聂芸娘感到羞愧难当,但是又不能把他推开,那样自己就死定了。

只听村妇喝道:“重阳闪开。”

一个孩子的声音道:“不能死。”

此话一出,在场的四个人都吃了一惊。

聂芸娘听出声音不是村夫,稍稍一想,明白了这人不是村夫,而是他的儿子,那个一直跟她和韩成开玩笑的小黑孩,不明白小孩为什么会在这时来救自己。

韩成跟聂芸娘的细思相同,他比聂芸娘早一点看出这个小身影就是小黑孩,同样弄不清楚,这孩子先前一直跟他们俩开玩笑,现在竟然来救聂芸娘,难道是自己追赶他的时候,聂芸娘一直向他喊加油,后来又把他叫下来,用手抚摸他的头,说了好多夸奖的话,这孩子就因为这一点,便舍命来救聂芸娘?

乡村夫妇的细思与他们大不相同,他们惊讶的不是重阳去救聂芸娘,而是惊讶他竟然连说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