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集 面壁思过
第一百二十三集
待到眼睛稍微适应了阳光之后，他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只见道恒沉着脸，站在门口。
这是三天来，道恒第一次前来看他，也是除了日常给他送饭的蓬莱弟子外，他第一个见到的人，想必其他的人，都因为慧通子下了严令，不能前来探望。
道恒低下身子，看了一眼寰灵。
寰灵不敢和他的目光相对，低声叫道：“师兄。”
道恒看了他半晌，也没有应他，慢慢走近，寰灵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但道恒却没有什么动作，只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寰灵心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茫然而不知所措。其实他自从回道蓬莱山之后，自己也早料到要面对这样的局面，甚至更厉害的，要面对其他更多人的审问训斥，他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在这个温暖而安静的午后，当这些年来他一直敬如天神一般的道恒沉默地坐在他的身前时，他却只有低低的垂下头来，脑海中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道恒缓缓地道：“灵儿·······”
寰灵身子一震，几乎如条件反射一般地应道：“是，师兄。”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寰灵慢慢地抬起头，向道恒看去，道恒面无表情地看这他，根本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
许久的沉默之后，寰灵缓缓的摇了摇头。
道恒盯着这个以前令他倍加呵护的小师弟，缩在衣袖中的手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刚才，”道恒慢慢地说着话，仿佛这样才能隐藏他心里的感情：“今早道清师弟来传信，明日一早，师父慧通子要在三清殿上见你。”
寰灵的身子抖了一下，这个时刻，终于还是到来了。
清凉的山风，从开着的门口外边轻轻吹了进来，仿佛还带着远方那片竹林的竹涛声，可是，在房间里的人却都没有感觉。
道恒看着他，深深，深深地看着他。
“这几日，童子们可有对你怠慢吗？”
寰灵摇了摇头，道：“没有，师兄们都对我……对我不错。”
道恒不说话了，房间里又回复了沉默。
良久，道恒突然长出了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甩头站起，头也不回、一声不吭地向门外走去。
寰灵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茫然若失。
就在道恒马上要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下了身子，但仍然没有回头，寰灵怔怔地叫了一声：“师兄……”
“灵儿！”道恒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在那背后，却隐约流动着异样的情绪。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已经坠入魔界了吗？”
寰灵咬住了唇，慢慢的、慢慢的向着道恒瘫倒在地：“师兄，我没有，我没有做过背叛正道之事！”
他低低地道，对着道恒，仿佛也同时对着自己的深心，这么斩钉截铁地说着。
阳光里，仿佛有一声轻轻的叹息，当寰灵再度抬头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寰灵怔怔地望着门口，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才缓缓站起，走回到床边坐了下去。
阳光依旧柔和的照着，站在门外的道清忍不住张开口打了个哈欠，但片刻之后，原本淡淡的困倦之意就消失不见了，只见道恒缓步从寰灵的住处走了出来。
“师兄。”道清叫了一声，一边看着道恒的脸色，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无奈道恒面无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就这般走过他身边，向着自己修炼的处所走去。
道清站在一旁，待道恒走远了，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就叹了口气。其实此事他自然是明白不过了，也只有道恒还埋在鼓里，误认为寰灵已经坠入魔界，只是，慧通子为何不将此事告明道恒，这就不得而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背后传来一声叫唤：“道清师兄。”
道清茫然一顿，转头看去，不禁一怔，只见寰灵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后。
“呃，灵儿师弟！”道清皱了皱眉，道，“有什么事吗？”
寰灵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道：“师兄，我想去走走。”
道清闻言一呆，心下有些为难。自从回山之后，慧通子为了寰灵的安全，便下令不得让寰灵出得房门半步，虽然没有直接下令要诸人监视寰灵，但蓬莱山其他几位师叔已然暗中交代过众人。
只是此刻看着寰灵脸色憔悴，道清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但却无论如何不敢违背师门的意思，暗想半天，这才故作玄虚，半晌才呐呐道：“灵儿，你、你知道现在……我，我……”
寰灵默默地低下头去，轻声道：“明天仙人就要让我去三清圣殿，恐怕······我是想再······”
道清身子一震，微微张大了嘴，忽然间莫名其妙觉得眼眶一热，此刻站在眼前的少年，顿然让他茫然不知所措，但师父旨意又不敢违抗。正自为难处，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二人转头看去，却是柳叶飞一脸复杂表情走了过来。
这柳叶飞原本打算跟着紫檀和尚回南海门，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留在了蓬莱仙山。这是三天来寰灵第一次见到柳叶飞，只见他脸色微白，仿佛也有些憔悴，想必这些天来，他也不是很安心，只是在这片阳光之中，却依然如此美丽。
寰灵低下头去。
柳叶飞走到二人跟前，对着道清，但眼角余光却都在寰灵的身上，唱诺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们应该给灵儿勇气和信念，他不会做什么事的，由他去吧！”
道清一怔，寰灵身子也仿佛震动了一下，低着声音仿佛还带着些哽咽，道：“谢谢师兄。”
柳叶飞站在一旁，似乎也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抿紧了嘴，转身走了回去。
随后，寰灵挪动脚步，朝着另一边走去。道清从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又是一阵重重地叹息出来。
蓬莱山在寰灵眼中的确很大，他迷迷糊糊的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依稀的记得，按照方位来说，应该是朝着后山方向的。
一路之上，但见路旁绿意盈然，鸟鸣阵阵，不时从远处传来。
迎面而来的山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带来了一丝清凉，顺著这弯弯曲曲的小路，仿佛又回到以前宇阳镇的那个山头。山头上总是充满着他许多的欢声与笑语，每一天日出时走到山顶，日落下山，倒也自在、快乐。
寰灵看着巍峨的群山，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有多少的回忆，依旧如初！
眼前，是一处竹林，他在竹林前头，停住脚步。
山风吹来，无数的黑节竹迎风舞动，哗哗作响，仿佛也在欢迎著老友的回归。
寰灵深深呼吸着，这世间只属于此地才有的，清新、甘甜而自由的空气。
然后他走了进去。
翠绿的竹林，也和宇阳镇没的那片竹林一样的茂密，在那些高大青翠的竹子下边的土壤中，更有无数的竹笋破土而出，在这里自由的生长。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只见细细的黑节竹，在微风的召唤下轻轻摆动着。
竹影婆娑，竹涛阵阵，仿佛也簇拥着他。
往事如潮，涌上心头。
他怔怔地看著周围的一切，仿佛有些痴了。
“寰······灵！”
突然，一声柔和而微带惊喜的呼唤，从竹林的深处响了起来。
寰灵身子一震，这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甜美，但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听到的。一阵惊愕过后，他立刻转过身，向声音处望去，顿时呼吸一窒，赫然只见在一片竹影之中，紫玉一身与周围环境交相辉映的水绿衣裳，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几许柔情，几许痴迷地望着自己。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在两个人这般如傻瓜似的注视良久之后，寰灵呐呐地道。
紫玉慢慢走了过来，连眼波都是温柔的笑意，几许如盛开的百合，那般动人，那般让人失魂。忽见她微启樱唇柔声道：“我是来看你的啊！”
寰灵心中一阵激动，下意识咬紧了下唇，半晌才道：“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你就太危险了！”
紫玉摇头道：“我不管，我只想看看你。”
寰灵身子一震，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紫玉把心意说的这般直接。仿佛注意到寰灵的惊讶，紫玉脸上也是一红，随即又道：“这蓬莱山乃是仙家修道之地，竹林茂密，怎么会有人发现呢？”
寰灵默默点了点头，但随即想到，如今正道中人无不知道紫玉乃是魔界斗天老祖的女儿，若是此刻被人发现自己居然又和她在一起说话，那后果不问可知。
紫玉何等聪明，一眼看出寰灵脸上有犹豫神色，原本的笑意也渐渐被黯然之色代替，轻声道：“如果你担心什么，那我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