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化鬼谈

第10章附身

第10章附身

我早就听说过永胜镖局王子章的大名,知道他和赈灾银被盗没什么关系,是受了冤枉才被抓了进来。却没想到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我和小汐居然与他关在了一起。连忙道:“久仰老英雄大名,今日相见,实乃我等三生有幸。”

王子章点头道:“虎落平阳,有何脸面再谈英雄二字,惭愧,惭愧。”

我拱手道:“老英雄已将赈灾银安全送到衙门,在衙门内被窃,此事大家都知道与老英雄无关,所以被关押至此,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用不了三、两日便会放老英雄回去,老英雄不必为此烦恼。”

王子章见我说的明白,愁云稍散,马上就对我另眼相看,站起身来,郑重地回了一礼,道:“但愿如小兄弟所言,不知小兄弟在何处高就,老夫怎么看着眼生。”

我最怕别人问我来历,含糊道:“晚辈姓孙,这位姓陈,我是做药材生意的,小本买卖。当然入不了英雄法眼,不知老英雄对这罗汉弓还知道多少?”马上将话题转移,我知道我的那一套谎话,和别人说或许会相信,但与这走南闯北的镖师讲,十之八九会露出破绽,只能与他谈论与自已不相干的事物最为稳妥。

王子章点头道:“老夫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寺内学艺多年,曾听一位师祖无意中说起过这罗汉弓的故事。他说这罗汉弓乃佛门降妖除魔之物,不但能杀敌于疆场,还可以射鬼杀神,只因弓弦太难拉动,时间长了,放在少林也不为人注意。后来在乾隆年间,此弓确实由本寺的一位长老送给了一位姓陈的故人,相传只有他才将这罗汉弓拉得满了,与这神弓大有缘份。”说到这看了一眼小汐道:“原来这位是陈家的后人,没想到在这牢狱当中还能见到神弓的传人,幸会之至,幸会之至。”

小汐连忙抱拳还礼,说了两句客套话。

我们三人找了一块空地,铺上些牢内的干草,席地而坐。由于我知道朱大哥会想办法营救我们,所以心里也不是特别着急,来它个即来之,则安之。对镖局这一行当又十分感兴趣,问了一些王子章保镖的事。

王子章性格豪爽,虽身陷牢狱之中,却也掩不住健谈的性格,。左右闲着无事,见我们喜欢听,便滔滔不绝地与我们讲起了他保镖多年遇到各种惊险事迹,当真是一波三折,紧张刺激,讲到高兴处,眉目飞扬,口若悬河。牢内的其它“犯人”也围坐在他身旁,听得津津有味。

时间飞逝,到了午后,我早已饿得难受,心想怎么还不开饭,一问其他人,才知道监牢内每日只吃两顿饭,要到临睡前才能吃上,不由的心中暗暗叫苦。可也没办法,早知这样在客栈里早餐多吃点好了,现在只硬挺的份。

过了一会儿,有两名士兵进来,打开我们的牢门,拿了两块麻布,上面分别用繁体字写着“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两个号码,交给我和小汐,告诉我们这是我们的临时号码,等过堂审问时,叫到这两个号时,我们就出去。交待完后,锁门转身出去了。

我拿着一块麻布站在那里发呆,想起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一段镜头,唐伯虎为追求秋香混到华府内,被编到杂役群中,给了9527这个编号。怎么我今天的遭遇和他差不多,不过人家是自愿的,我却是被抓的,都给编上了号,连姓名也不问一下。

王子章见我发了半天呆,将我拉到一旁道:“现在看守牢房的都是镇边军的士兵,根本什么都不懂,加上抓的人太多,都懒得登记姓甚名谁,给一个号码就了事,你看,我的号码是一,头一个抓进来的。”说完也拿出个麻布片,上面用繁体字写了一个大大的壹字。

我气愤道:“这叫什么牢狱,连名字也不问一下,这样如何抓得住窃贼,他们审问过你们吗?”

王子章苦笑道:“这里的每一个都人审过,是依克唐阿将军亲自审的,但审来审去审不出个结果,不知关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你们刚进来,估计最快也得明天审到你们。”

我不再言语,心中盘算着明天到堂上说点什么。

临近天黑,终于到了我盼望已久的开饭时间,守牢的胖士兵为我们每人发放了一碗稀乎乎的高粱米粥,也不问够吃与否,拎着粥桶转身出去了。我虽然也受过高等教育,从末说过粗话,此时心中却将他的十八代祖宗的骂个痛快。但是当看到别人都一副心安理得样子时,心又想,这个封建社会就是这样一种不尊重人权的社会制度,何必和他们较劲。

吃过饭后,我和小汐靠着牢门的地方坐了下来,想商量一下,明日到堂上怎么说。有人在外面和守牢的士兵说话,不一会工夫,牢门打开,进来一名朝庭官员,只见他身穿深篮色的小褂官衣,袖子宽大平直,头上的无檐官帽上缀了一颗素金珠。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高瘦。那守牢门的士兵跟在身后一个劲地巴结奉承,赵师爷长赵师爷短的。

我一听来人是通判厅内的赵师爷,忙多看了几眼。朱大哥是绝对不会与我说谎的,他说看到了这个赵镇赵师爷与刘振庆、孙德忠等人密谋造反,并用妖术将赈灾银盗走,那就一定是真的。如此说来这赵师爷就是本案的罪魁祸首。据说此人还身怀异术,我倒要仔细看看这人是什么模样。

那赵师爷在牢狱走廊处信步而行,忽然发现我和小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对他这身官衣有惧怕的意思。也不由的多看了我们几眼,见我一头短发,虽身处牢笼,但精神头倒是十足。回头问那守牢的胖士兵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话音虽然不高,但是言辞清利,底气甚厚。

守牢的胖士兵忙道:“今早刚到,是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号。”

赵师爷点了点头道:“这两个人外表奇特,一定有相当的嫌疑,明早上过堂先可他们来。”

胖士兵连忙点头称是。赵师爷不再理会我们,在牢内里面走了一遍,看见了最里面关押着的众衙役。打了个招呼,叮嘱胖士兵一定要好好照顾,不得待慢,那胖士兵忙道:“大家都是吃朝庭这碗饭的,一定不会亏待众弟兄。”

赵师爷点头表示满意,转了一会儿,出监牢去了,临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看了我和小汐一眼。

入夜时分,牢内的所有“犯人”都已席地睡觉,我和小汐由于是后进来的,只能睡在靠近牢门的外侧,地上虽然铺了些干草,还是让我辗转反策难以入眠,虽然精神上感觉己经很困倦了,就是睡不着,总感觉似乎要有事发生。看见小汐睡的倒是十分香甜。于是将自已的长褂盖在他的身上,心想,陈林将孩子交付给我,守可自已受点罪,也不能让这孩子有什么闪失。

正当我想着心事的时候,外面巡夜的更夫打了几下竹梆子。我的眼皮突的跳了一下,知道时间己经是夜半子时了,阴阳眼正点开通。

我侧过身子,抬头向牢内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心想,哪有那么多鬼神让我看。自从知道自已长有阴阳眼后,一到这个时辰,就要仔细地向周围看一看,都快做出病了。但是也有一样好处,由于多次见到鬼怪,自已己经慢慢的不怎么害怕了。特别是为孙德忠的大夫人降服了狐怪以后,让我的自信心大长,发现其实鬼怪远比人好对付,只要你找到他的弱点,无论多凶狠的鬼怪都不是你的对手。也有可能是我还没遇到过真正厉害的鬼怪,不知道到时候自己掌握的方法还适不适用。

牢房里既然一切正常,我也该强迫自己睡一觉了,于是闭上眼晴准备睡觉。就在这时,一阵凉风在身旁掠过,明显感觉有点冷。心中奇怪,这牢房封闭的挺好,哪来的风呀。

也许是有预感在先,我睁开眼晴向牢内走廊一瞧,不由的心中一紧,只见走廊过道上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两个小鬼怪,青面獠牙,手大脚大,头上长有两个三寸多长的犄角,身高不过四尺。这种模样的小鬼怪我在孙德忠家见过,不知它们跑到牢房来干什么。

我感到身上一阵冰凉,想起朱大哥曾说过,鬼怪身上的气温要较常人低很多,所以它们走到哪里,哪里的气温就会明显下降。我下意识的抱了一下身子,才想起长褂被我给小汐盖了,又摸到了在孙德忠家带出来牛黄粉还有不少在内衣袋内放着。有这个法宝在身,心中马上安定下来。将手伸进内衣口袋,抓了一把牛黄粉在手,心想这两个小鬼头若是对我们有什么不利,就先让它们尝尝牛黄粉的味道。

我眯着双眼,身上却装成熟睡的样子,暗自观察这两个小鬼怪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两个小鬼怪在过道中来回走了一趟,似乎在找什么目标。最后停在牢房最里面,口吐人言,商量起来。一名小鬼怪道:“主人叫咱们找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两个号码,这里生人这么多,哪里去找。”

另一名小鬼怪道:“主人说是在靠近东侧的第三间牢房内,这里阳气太重,我有点发昏,哪面是东侧?”前一名小鬼怪道:“平日里你就知道吸人骨髓,不好好与主人修行,怎么样,生人一多,就有点吃不消了吧。”后一名小鬼怪道:“人骨髓有什么不好,清香嫩滑的,咱们在跟随主人前,不都靠吸它来过日子吗。怎么你们学了几年道,就将这人间美味忘掉了。”前一名小鬼怪道:“你没听主人说,若是伤人性命太多,在修道时身上的煞气不易清除,会影响进度。”

后一名小鬼怪道:“这个我知道,我就是一见到生人,就有些控制不住。”前一名小鬼怪道:“主人叫咱们找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两个号码的人当替死鬼,说他们是外地来的,年轻的好像还会点功夫,在堂上审问时招出来容易让人相信,咱们得尽快找到他们,才能附上身,快点干活吧。”

我听到这里己经全明白了,这两个小鬼怪就是朱大哥所说赵师爷所养的十二个煞神鬼其中的两个,搬运赈灾银也是它们干的。白天赵师爷到牢内转了一圈,己经看出我和小汐不是本地人。小汐身上似乎还有点武艺。可能是赈灾银的案子拖了几天都破不了,镇边军官兵驻在绥化厅衙门迟迟不撤,影响了他们造反的进度,或者是有人开始怀疑他了,这时候急需有人来将赈灾银的案子扛下来,于是迫不急待地到牢内找我和小汐两个外地人来顶这罪名,叫手下两个煞神鬼晚间来附我们身上后,让我们按照它们的意图去说话。等明天到公堂上,会当着依克唐阿将军和所有人的面前胡说八道一番,让大家认为我们就是窃贼,待定了我们的罪名后,人们的视线就会转移。这样就不会影响他的计划。狼子野心,何其歹毒!

我一但明白两个煞神鬼的来意,心情立刻镇定下来,趁它们还在找人之际,假装一翻身,将一大把牛黄粉撒在小汐的身上。

这牛黄粉乃是鬼怪的一等克星,撒在他身上就是为了防止鬼怪附身。我本人倒是不怕,听朱大哥说过,吃过“老君珠”的人水火不侵,百邪难犯。有了这两件宝贝对付这两个道行不高的小鬼怪应该是不成问题。

两个煞神鬼昏头转向地找了好一阵,才找到我的小汐所处的牢房,见我们正在呼呼大睡,正合心意,各自瞄准一个,纵身扑上。

吸惯了人的骨髓,以为什么人在它们手中都视若玩物,不堪一击。可天下间还真有人是不可以随便冒犯的。正当两个小鬼怪将要碰到我和小汐身体时,仿佛一下子触到了电网上,强大的反推力将它们重新抛回到了走廊里,摔得“鬼”哭狼嚎。叫苦不迭。

我暗自庆幸,这牛黄粉果然是真品实料,孙德忠为救夫人一定会选用十间房药铺里最好的牛黄粉,救自己老婆没用上,居然靠它救了小汐一命。

两个小鬼怪挣扎了半天才从地上起来,其中一个小鬼怪道:“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一股牛砂味。”另一名小鬼怪道:“不是牛砂,是神仙罩。”前一个小鬼怪道:“你别吓我,明明是牛砂!”后一名小鬼怪道:“什么牛砂,就是神仙罩。”两个小鬼怪立刻为这个问题争论起来,看来平日里在一起也经常吵个没完。

我知道牛砂指的就是牛黄。所谓神仙罩听朱大哥讲过是一种神灵护体的法术,我们所吃的“老君珠”与这种法术起到的效果相类似。小鬼怪道行浅薄,不像牛头马面那样道行高深,看不出其中决窍,所以弄错了。

听见两个小鬼怪在那里争论不休,心中暗自好笑,却不敢发出什么声响,依旧装作熟睡的样子。两个小鬼怪吵了一阵,最后决定彼此互换附体的位置,再来一次。

也许是两个小鬼怪没算好日子再出门,又一次的凌空飞扑,再一次触电反弹,同时被摔得狼狈不堪。毛主席曾想讲过,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经过亲身试验,两个小鬼怪这一次有了定议,我身上的是神仙罩,小汐的身上是牛砂。结果是千真万确的,两次试验的代价就是被狠狠地摔了两个跟头,鼻歪眼斜不说,还险些元神不保。

两个小鬼怪不敢再试,忍着剧痛穿墙而出,回去向主人报信去了。

终于过了这道难关,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起身来看看牢内其它人,完全没人看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依然在那熟睡不止,不由的感慨万分,若没有“老君珠”和牛黄粉相助,被鬼神附了身,明天我和小汐就要去当盗取赈灾银的潜死鬼了,按照它们事先编好的瞎话,到公堂上一顿胡说八道,待明白过来时,恐怕早已押赴刑场,凌迟处死了。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知道今后绥化的历史上能不能有我们的名子,估计事情多少会提到一些,到时会这么说,清光绪十九年,通判厅斩盗贼两名。此二贼乃系江洋大盗,无恶不做,通判厅为顺应民意,上报朝廷,被判秋后斩立决。名子是不会提了,这样也好,免得遗臭万年,永远被家乡父老唾骂。

想到这,不禁有点后怕,摸了模身上的牛黄粉,还好,剩下的也足够用。见左右闲着无事,又躺下想睡一会儿,可怎么也睡不着,临近天亮,才好不容易眯了一阵子。

第二天太阳升得老高,牢内众人才起来。可能是因为每顿饭都吃不饱,所以牢内的人都尽量减少活动量,人显然都有些懒洋洋的。

我刚在地上起来活动一下筋骨,王子章便过来告诉我,一会上堂,什么事想好了再说,若是前言不搭后语,容易吃上一顿杀威棍,什么人都经受不起,轻者皮开肉绽,重者筋断骨折。

我暗暗吃惊,心想昨夜的两个小鬼怪附身不成,今天到了堂上,赵师爷十之八九会借机公报私仇,这一顿棍子打下来,我和小汐就算是铁人也得给打残废了,这如何是好。

吃过早饭后,果然有士兵点我和小汐的号码,到堂上问话。我们被带上木枷锁和脚镣。这两样东西足有一、二十斤的份量,压在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绥化理事通判厅衙门距离牢房不过百米,由于我和小汐脚上的铁镣伸开不过一尺,所以行动缓慢,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挪。两个押送的士兵似乎己经习惯我们这样的走法,也不着急,在一旁聊着天陪着我们慢慢走。

只听一名高个士兵道:“这杨千总的力气也太大了,昨天与马队的委署骁骑尉打赌,竟将衙门里的那块千十来斤的磨盘举了起来,场面真是惊人。”矮个士兵得意道:“你是从双庙子调来的,还有所不知,这位杨千总可是咱们镇边军现在的红人,他是将军的义子,据说是太岁转世,力可拨山撼岳,和他打赌,简直是自讨苦吃。”

高个士兵忙问道:“他倒底有多大力气?”

矮个士兵一时语塞,想了一下道:“这个问题只有问杨千总自己了,反正我还没见他有什么举不起来的。”

高个士兵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难道还能举起一座大山不成。你们绥化厅的人也太能替他吹了。”

矮个士兵心中有气,道:“虽然不见得能举起一座山,像你这等货色十个,八个还不成问题。现在杨千总就陪着将军在衙门大堂里等着审问这俩个疑犯,你若是不信,可以在下堂后去亲自领教一下,保证你不会失望。”

高个士兵忙道:“我当然是不行,可你们也说得太玄了,怎么听都像假的。”

矮个士兵道:“这位杨千总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物,虽然行武时间不长,不但得到绥化旗营官兵的拥护,连将军也十分器重他,我见你老哥人还挺直率,劝你在这里说话还是小心些,千万别犯了众怒,到时不好收场。”

高个士兵点头道:“多谢兄弟提醒,我今后一定会多加小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绥化厅衙门。此时的绥化厅衙门刚刚新建不久,有南向大堂五间,副堂三间,厢房二十间,还有其余的什么正房、花厅、厨房等大约六十余间。其建筑宏伟,也是当时绥化建筑史上空前的。

我和小汐被直接带到大堂上。那大堂高约五米,门前摆了两块木牌,上面写着“肃静”、“回避”四个大字。看来是通判老爷出门时,衙役用来开道的工具。大堂里正面摆一张宽大的方桌,足有三米多长,应该是通判平日里审案用的案几。此时通判己然身亡,这个位置只有将军才能坐得。案几后面空空如也,显然是将军还未入坐。案几左前面还有一张小桌,桌后坐的正是赵师爷。只见他面色阴沉,眼晴直勾勾地望着大堂门前,看到我和小汐出现,眼神中更增添了一丝凝重。

我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已在两个小鬼怪口中了解了事情经过,今天这一顿杀威棍是别想逃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堂屋内两侧各站了十几个官兵,每人手中持有一条黑黝黝的木棍,想必原本是衙役镇堂所用,此时他们都被关到牢中,连木棍都换了主人。今天在我眼里怎么看都像是为我准备的。

我和小汐被带到正堂中,押送的士兵将我们的刑具解下,还没来的及活动一下,便听有人高声叫道:“镇边大将军到。”堂上众人一听,立刻肃然而立。我和小汐被眼前情景所感染,也跟着站好。

士兵的话音落下不久,在后堂内走出两个人来。为首那人身材高大,肩宽背拓,身穿一件武官官袍,上面锈了一头麒麟,一张国字形脸上须发赫然,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不用猜就知道这位就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依克唐阿将军。

依克唐阿乃是清朝未期驻黑龙江的军事重臣,掌握着黑龙江边陲数万镇边军,官至从一品。是黑龙江史志上的传奇人物。

将军身后跟着一人,此人的身高明显较将军矮了一块儿,身上官袍上绣着一只狂燥的犀牛。将军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眼珠,可我的眼神却落在了他的身上。一股久违的冲动强烈撞击着我的心头,莫不是身处公堂之上,我真要上去给他三拳两脚,来表达我此时的心情。

你道此人是谁,绝对不是外人,正是我的铁哥们一一志子。

与此同时,志子也认出了我,立刻显得激动异常,向我走了一步,想想不行,又控制住了脚步,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将军的身上,对我挤了挤眼,意思是说,现在不方便,一会再相认。此时我脑袋里乱成一团,想不出来志子怎么会和依克唐阿混到一起。不过心中的一块大石却落了下来,看他与将军的神态,关系似乎很不寻常,有他在这里力保我们,我和小汐的杀威棍应该是打不着了,赵师爷虽然狠毒,也不能违背将军的意愿。

依克唐阿将军坐在了案几后的木椅上,志子站到了他的身边。将军看了他一眼后,告诉堂下的士兵为他赐坐。士兵忙找了一把椅子放在志子身后,志子抱拳行礼道:“谢义父。”然后坐了下来。

一切准备停当,依克唐阿看了一眼我和小汐,见我们居然没有下跪,颇出意料之外。

往常带到堂上的“犯人”见到这阵势,早得吓腿发软,不用喝斥,就自行跪下了。可我生在社会主义新中国,遇到什么人都习惯了平起平坐,早就将这几千年见官下跪的老传统忘掉了。小汐年纪尚轻,从来也没见过什么官员,同样不懂规矩。我们这一对“活宝”就这样直挺挺站在公堂上,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外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倚仗。敢这样挑驳将军的威严。

依克唐阿还末问话,下面的赵师爷却拍起了桌子,喝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见到将军胆敢不跪,来人,每人赏他们四十杀威棒,看他们还敢不敢猖狂。”两旁的镇边军官兵轰然答应,就要上前将我小汐按倒。

我早知道赵师爷一定会公报私仇,可没想到会找这么个理由。也算他够阴险,一句话就将将军拉了进来,堂下的都是镇边军的士兵,听说对他们将军不敬,无论真假,打起杀威棍来都会格外卖力。这一顿棒子打下来,我和小汐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疾。

依克唐阿将军挥了挥手,道:“且慢。”

堂下的士兵听到将军发话,立刻静了下来,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等着看将军什么意思。

依克唐阿声若洪钟,朗声道:“堂下何人,为何到了公堂上,见了本将军不跪?”

我脑袋里飞速地转了一圈,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态,抱拳回答他的后一问,道:“将军勿怪,小人并非对将军不敬,只为觉得事情不公平,所以没跪。”

依克唐阿顿时很感兴趣,问道:“何来不公平,你倒说说看。”

我早将对话想好,理了一下情绪,侃侃而谈道:“早就耳闻大将军雄才伟略、治军有方,镇边军在将军带领下这几年好生兴旺,让邻国望而生畏,不敢犯我边疆。但将军想过没有,人乃军之本,为了朝廷赈灾银一事,错抓了多少良民百姓,闹得城内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路上行人大多不问青红皂白,盘查时稍有闪失,就被当做窃贼抓起来,不但弄得牢内人满为患,更多是镇边军的以往在绥化百姓心中的良好形象受损,寒了百姓的心。将来若真有战事,如何能让众百姓死心踏地的与将士们共同抗敌。做好将士们的后盾。小人不过是一介路人,莫名其妙地被抓起来关押了一夜,我对赈灾银被盗一事只是听说,有何证据说明我涉嫌盗银,在这里开堂审问我,既浪费时间,又让真正的窃贼逍遥法外,所以小人觉的此事有失公平,将军是明辨是非之人,还望明断,还小人一个公道。”

我来时曾详细研究过镇边军和依克唐阿的历史资料,知道依克唐阿乃是晚清的一位名将,为人慷慨正直,刚正不阿。对待这样的人物,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晓以大义,陈述事情关健即可。但历史资料终究只是资料,真正是何等样人,也不好说,幸好在进城时听摆茶摊的茶老汉对他的评价甚高,只好赌这一下,看能否成功。

好在平日里我在机关内接触领导的机会也挺多,和大人物说话已经到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境界,这一段话说得褒贬兼备,不卑不亢,还真有点慷慨陈词作报告的味道,只是在这大堂上的气氛有些紧张,我的后脊梁上的内衣已被汗水湿透,这一份报告作的确实有些艰苦。最重要的一点是,志子叫依克唐阿为义父,关系似乎很不寻常,看来他就是经常被士兵们提到的那个什么“杨千总”,既使我这番话说的有什么不对,他都会为我开脱,不会让我吃亏。至于他怎么当上的这个“千总”,暂时己经不是我所要想的啦。

说完这一席话,堂上堂下一片安静,也不知反映如何。过了一会赵师爷冷笑道:“你一个黄毛小儿,在这里居然敢评价军方的所做所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单凭你不蓄发留辫这一条,已经可治你个死罪,来人,将他二人拖下重打四十杀威棒,看他还敢不敢信口雌黄,诬灭官政大事。”

依克唐阿一扬手道:“且慢,这位小兄弟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来人,传绥化旗营的多格达拉,我倒要问问他可否违反军纪胡乱拿人。”堂下的一名士兵领命而去。

不一会工夫,绥化旗营的长官多格达拉被带到,只见身材矮胖,一双圆眼中透出了几分惊恐。到堂上对着依克唐阿单膝跪下,拱拳道:“下官多格达拉拜见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