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

一四六 摩尼教(中)

“大人!”方雪晴打断了李烈的思绪,“以奴家的看法,无论是什么原因,灾民都是受害者,既然此次起事是摩尼教是摩尼教组织的,希望大人慈悲为怀,只诛首恶,不要伤及太多无辜。”

李烈笑道:“这次来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个方云天是否是方家余脉,如今听雪晴之言,我就可以放开手脚了,雪晴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哎!”方雪晴叹息一声,“听了大人的话,奴家心里颇不平静,如果那个方云天……我是说他万一真是方家后代,奴家斗胆,可否请大人免其一死?”

“这个我会弄清楚的,不过即便他是方家后代,如果却是罪行累累,也是不能放过的!”

“奴家明白!”方雪晴再次叹了口气,从颈间取下一枚古朴的玉佩,“一切由大人做主便是!这是先祖留下的信物,也不知你能否用的上,奴家就交给你吧!”

李烈站起身来,接过玉佩收入怀中,道:“那我就不打扰了,闲暇时就过府去和婉儿她们聊聊家常什么的,咱两家要勤走动走动才好,我也很喜欢帘儿这丫头,便收她做义女如何?”

方雪晴知道李烈始终记着当年自己献图之事,对自己和韩猛多般照顾,两家走得也很亲近,不但韩猛在军中备受重用,担任了特战营营长,就连自己也被安排到工作清闲的丽人时装总部帮忙,现在李烈又提出要收帘儿为义女,知道这是李烈的一番心意,心中十分感激,却并不表露出来,只淡淡一笑道:“帘儿能有你这样的义父,那是她的福分!”

李烈爽朗一笑,“那就好,改日就带帘儿过来,她那几位姨娘可是都爱煞了这个活泼精灵的小丫头呢!”

和崔婉从韩府出来,李烈便和她分手,崔婉自去丽人总部,李烈则来到了都察院。

都察院成立三年多来,不但卓有成效的完善了监督机制,对百官进行监督,而且在防止各国密探渗透,获取分析各国情报方面也是成绩斐然,保证了两淮地区的平稳发展。

浮尘子现在已经隐入幕后,不再处理具体院务,基本处于半退休状态,老人家这些年帮助李烈建立情报组织,又完善了都察院,对李烈的帮助十分巨大。现在院务已经走上正轨,所以退居幕后,院务基本上都是由张迎南和梅映雪两女打理,对于自己的枕边人,李烈还是相当放心的,而且他也没有这个时代的那种男尊女卑思想,既然两女有这方面的才干,自己完全可以放手让她们去做。不过,一旦有什么重大事情,或者难以解决之事,李烈还是习惯去请教那位亦师亦友的长者。

浮尘子的小院子里百花齐放,彩蝶纷飞,老道正聚精会神的侍弄一株盛开的月季花,见李烈进来,便放下手中洒水的水壶,转身坐在葡萄秧架下的藤椅上,招手示意李烈在他身边坐下,这才笑着说道:“是为了朝廷宣旨命你去平叛之事吧!”

李烈笑道:“还是您了解我,这次来正是为了此事,摩尼教发动叛乱,朝廷应该可以轻松解决,为什么会拖延到现在,而且还让叛军实力越来越大?现在为什么又要我去平叛呢?”

浮尘子一笑,“我看你不是想不通,而是不愿去想吧!对于屠杀那些被摩尼教裹挟的平民百姓,还是下不去手吧!”

李烈苦笑着说道:“是呀,为了满足某些人的野心,这得多少无辜百姓葬身在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啊,对这一点,我心中确实很是抵触。我也明白,这次派我去平叛,可能是朝廷对我的一种试探,看我是否有割据之心,是否还能服从朝廷的调度,不过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很重要,如果老道猜想不错的话,朝廷是要将你拖住,让两淮快速发展的脚步放缓下来,如果能将两淮大军拖在鄂州这个泥泽里越久,对南宋朝廷就越有利,毕竟两淮的发展已经对朝廷构成了太大的威胁,在无法通过官面上的理由消弱你实力的情况下,这种以损伤自身微薄利益的方法是很合算的!”浮尘子清澈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鄂州这微不足道的鳞疥小患竟能糜烂至此了,难道朝廷几十万大军竟然奈何不了几个摩尼教的乌合之众?当初匪患初起之时,草听只要派出一两万大军就可以将其扑灭,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平息?叛军现在据说达到二三十万之众,如果要你去平叛,你需要多少人才能彻底剿平叛贼?”

李烈眼中露出沉思之色,“自古以来农民起义几乎没有能够成功的,秦末陈胜、吴广农民起义被迅速击灭,就算东汉末年的黄巾军大起义,张角的百万农民军依然不堪一击,黄巢领导的唐末农民起义.率众几十万.转战十几省.持续十几年.都攻下了长安,声势鼎盛,却还是被扑灭了。近期的北宋宋江、方腊起义也是如此,鄂州的这次起义规模并不算太大,如果去年时我只需五千精兵就可平叛,到了现在,只怕要四五万人才能完成,当然,这是在不暴露咱们新式武器的情况下。不过二三十万叛军就是不反抗,让士兵们一个个去砍,也得很长时间吧!”

“正是!”浮尘子喝了一口茶,缓缓道:“灾民经历大灾,饥寒交迫,再加上官吏横征暴敛,贪墨救灾物资银钱,百姓无法活下去,这才一经摩尼教挑动,就揭竿而起,这是没有活路下给逼出来的,”他将几只茶杯摆在茶壶四面,说道:“你看,这支茶壶就好比叛军,茶杯就是压在咸宁、黄石等地的各支宋军,如果官军齐头并进,发动进攻,凭着宋军强于叛军几倍的战斗力,乌合之众的乱民绝对难以渡过缺衣少食的冬季。却为何官军软弱至此,不但没有消灭乱民,反而让叛军军队越滚越大,人数竟然达到近三十万人?又为什么叛军到如今也没有能走出湖北,被压制在这块相对狭小的空间里?叛军始终冲不出去,这和官军在清剿叛军所表现的无能软弱又大有不同,这是为了什么?”

“看来还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造成当前这种情况啊!不过即便如此,朝廷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啊,因为一旦我派兵镇压,叛军必败无疑!难道仅仅为了拖住我,就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吗?””李烈疑惑地问道。

“如果叛军得到官军的接济呢?如果叛军手中的木棍菜刀锄头变成制式刀枪弓矢呢?如果你正在与叛军作战,背后有意想不到的的军队给予致命一击呢?”浮尘子沉静地接连问道。

李烈不由悚然一惊,如果按照浮尘子的看法,这事可就不简单了,宋庭如果真得利用叛军牵制消弱两淮大军,秘密提供武器粮草,使双方大战,之后突然在自己背后狠狠捅上一刀,措不及防之下,安有不败之理?难道宋庭再也无法容忍两淮这个国中之国了?难道经过三年的准备,宁宗终于下决心向自己动手了?李烈不禁陷入沉思。半晌,李烈才平静了心情,现在民心思安,悍然发动战争绝对不是好办法,可是要如何应对这种明显是圈套,却必须要钻进去的情况呢?因为现在两淮还没有准备好,他只有再赢得一些时间准备,所以绝对不能和宋庭公然翻脸决裂,这就不得不钻进去,李烈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始终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见浮尘子平静的看着自己,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道长何以教我?”

浮尘子一笑,“如果咱们不派那么多军队过去,你还有办法平叛吗?从叛军内部就不能瓦解他吗?”

李烈闻言浑身一震,不由笑了起来,站起身来,躬身一礼,“多谢道长指点,您继续浇花,等这架上葡萄成熟的时候,李烈一定过来品尝!”

浮尘子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竟是好像睡着了。

李烈不禁莞尔,将脚步放轻,轻盈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