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十四年

第97章 22-1

2008年的37岁熟女有可能是什么样子?

一件玫色的针织打底,搭白色马甲短褂,棕色墨镜,再来一条橘色的薄丝巾,另加一头在旧居民区附近门口转着三色灯管的美发厅里用廉价药水烫出来的泡面般的卷发,难得出远门,因此还化了过分艳丽的妆。

林知鹊在华东落地时,就是上述打扮。

行头都是她特意照着她妈妈当年的穿着置办的,不过,为了掩去年龄差距,可能有些用力过猛。她还照着身份证上的照片仔细画了眉、修饰了唇形与脸型。

她叫林兰。天塌下来她也是叫林兰。

她这样想着,脸不红气不喘地通过了机场安检。

北京奥运会才结束没多久,华东机场就到处都是2010世博会的宣传,世博中心的模拟效果图在LED屏上拔地而起,有个小男孩拽着他的父亲蹲在那跟前一遍一遍地看,林知鹊站在手扶梯上望了一眼,没有驻足。这于她来说,并不是展望的盛景,而只是过往的闪回。

已过了十月中旬,她停留在2008有半个多月了。

这半个多月,除了谈恋爱,她居然什么都没干。算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绝无仅有的体验了。

她走过一片钢化玻璃墙,扭头去照了照自己的身影,这头卷发看起来过于碍眼,她摸了摸,因是刚刚才烫的,质地干燥,还有些硬。不过这种廉价的烫头药水,大概洗个三四次便会复原了。如果杜思人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复原,她就恐吓杜思人不准嘲笑她。

也可能她等不到杜思人回来了。

前几日,在去徐文静婚礼的路上,杜思人提出假设,如果她与16岁的自己相遇,但地点并非锦城的老房子,穿越还会发生吗?

试试看就知道了。

如果可以,最好能够掌握在两个世界来回的方法。

手机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一个小时前,杜思人发来的:“我开工啦。你在忙什么呢?”

再往前还有好几条,是杜思人分享自己吃了什么早饭、今天要拍什么戏。

她下了飞机才看到,看完,没有回复。

她察觉自己在心虚。

她一向都是这样,从小到大,长长短短的数次亲密关系中,对方给她的统一评价是:我行我素。“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你要出国交换,那我呢?我怎么办?”“你接受那个offer为什么不先告诉我?我以为我们会一起考研的。”类似台词她听过许多次。

年纪小一点时,她对此颇有不耐,她的想法很简单: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决定,为什么要先与你商量?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这几年,心性随着阅历沉淀,她才比较能够体谅那些回忆中或是愤怒或是不甘的脸,对于俗世的恋人来说,关系代表承诺,承诺象征责任,谈了爱,就要谈未来,要将两个人牢牢锁在一起才算有所交代。

刹那心动轻而易举,长久相处却是难上加难。她自认难以成为一个俗世意义上的好恋人。

多年的本性难移,因此,她一声不吭地跑到了华东来。

中学与她记忆中的样子全然一致,毕业后,她很多年没有来过,她有些记不准当年的放学时间了,到达时,校门口仍一片肃静,她在斜对面的咖啡馆寻了个窗边的位置,一边喝多加了糖浆的香草拿铁,一边等。这是家专营二次元风格的“女仆咖啡店”,这种经营模式,在她上学那会儿颇为流行。

街道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

交警骑着巡逻摩托经过。

她认出了杜慎的奔驰车,车牌尾号三个8,开车的是杜家的司机老丁,一早便来了,占了个离校门最近的车位。

放学铃声终于响了,纵使在一街之隔的室内也能隐隐听清。

林知鹊把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校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学生们鱼贯而出,山地车自咖啡厅的橱窗前飞驰而过。

她见到几个熟面孔。

杜之安出来了。17岁的杜之安。

林知鹊下意识地戴上了墨镜。

她望着杜之安朝杜家的那辆奔驰车走去,余光之中,又有一个面熟的高大男孩自校门走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方向一左一右,好像压根不认识似的,各自混在人群之中。

林知鹊鄙夷地想,遮遮掩掩的。

这男孩的名字很好记,叫也平,姓什么她倒忘了。当年,就是因为两个人的名字登对,学校里才传起他与杜之安的绯闻,绯闻传着传着,竟成了真。

眼下都十月中旬了,杜之安还在与这男孩拉拉扯扯。她回忆了片刻,想不起当年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捅到杜慎耳边的,据杜思人说,杜慎近来景况凄惨,但杜家的司机仍准时开着大奔来接小姐,看来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凄惨不到哪里去。

大奔开走了。

林知鹊皱眉。到底在磨蹭什么?

终于——

那女孩走了出来——敞开的车行大门她不走,偏偏要走一侧的人行小门,她把书包甩在背上单肩背着,书包的搭扣扣歪了,露出来装在里边的练习册。她把头发胡乱绑,散下来大半,校服的运动外套也不好好穿,拉链敞开到胸口,露出里面松开两颗扣子的衬衫,她的裤腿很窄,帆布鞋的鞋带系在脚踝上。

在林知鹊看来,这女孩长了一张绝顶聪明的脸。

她对16岁的自己非常满意。

一个男孩紧跟着女孩,跨过了校门,伸手去扯女孩的包,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得出男孩满腹委屈。

看来是被甩了。难怪那么晚才出来。

林知鹊隔岸观着当年的火。这男的叫什么她都忘了。

女孩说了几句话,而后甩着书包扭头走了,留下男孩可怜巴巴站在原地。

林知鹊起身,穿着动漫女仆装的服务生向她道别。

校门口人太多了,她不能在这里追上她,她怕真的在众目睽睽下大变活人。

她知道她会走到街口拐弯,要么在拐弯之后的公交站等车回家,要么继续往前,两个街区之外,有一个她常去的地下商场,如果走到街口,她往另一个方向拐,那十有八九是要去看电影。

林知鹊推开咖啡厅的门。

街对面的人行道上,那女孩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

她也急忙刹住脚。

女孩转过头——

她竟屏住了呼吸。刹那间,她想扭头逃进咖啡厅里。

没有,女孩没有望向她的方向,是前边有一只雪白的萨摩耶自小巷里出来,遛着主人往前走去。

她们之间大概相隔几十米远。

她目测着,将这个距离假设为安全距离。

16岁的林知鹊接着向前走去。她却犹豫了。

苏州离华东很近,她上学时去过一两次,坐大巴,只要一个多小时,只要她立刻掉头走,打车去客运站,两个小时后她就能见到杜思人了。

杜思人那个傻子,一定会很高兴,以为她一整天不回短信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她终于还是提起脚步,但走得很慢,眼看着16岁的她在前面越走越远。

一定要现在知道答案吗?她问自己。

她继续走着。

就算再花半个月一个月时间沉浸在俗滥的恋爱里,又怎样呢?

那女孩就快要拐弯了。她稍稍加快了脚步跟上。

越走越快。现在,距离只有二十米不到了。

女孩拐弯了,公交车站的方向。

林知鹊急走,几乎是小跑了两步。

——她还没回杜思人的短信。

这个念头如撑到最大的泡泡一样在她的脑海中啪一声破掉,她停下脚步。

呼吸乱掉了,她额上沁出了汗。

她找出手机,拨通了杜思人的电话。

第一遍,杜思人没有接,她又马上拨了第二遍。

电话的那头,杜思人刚刚刷卡进门。

工作人员催她下楼化妆,催得太急,她忘了拿手机,结果做完造型还未轮到她的戏份,她便一溜烟快跑上来,生怕错过回信。

她接起电话,拖长音说:“喂——”

林知鹊说:“我在华东。”

“嗯?”她的笑意僵在眉眼上。“你在哪儿?”

“在华东,现在在我念的中学门口。”

“……现在该放学了。”她知道林知鹊是去做什么的。

“嗯,我看见她了,另一个我。”

“她看见你了吗?”她的语气不受控制地低落下去。

“还没有。我跟在她身后。她拐弯了,可能是要去搭公交车。”

她们沉默了几分钟。杜思人听得出林知鹊在走路。

“……现在呢?”

“我转弯了。”

“她呢?”

“她在等公交车。”

杜思人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撑住桌子。

“你要去跟她说话吗?”

“……你说呢?”林知鹊轻声说,“我要不要去?”

“你可能会砰的一声消失掉的哦。”她声音很低,但语气软和,“可能会在大庭广众变成一只鸟。”

“嗯。”

杜思人轻笑了一声,鼻头有些发酸,“要不,试试看?来都来了。”

她为她来到了这个时空,但没有义务要为她留下。

林知鹊在电话那头说:“如果我消失了,就——”

“就怎么样?”

“下次见。”

她的口气笃定得像她们一定会有下次见。

杜思人也相信,一定会的。

但她玩笑般威胁道:“下次见的时候,我爱上别人呢?”

林知鹊答:“我把你抢回来就行了。”

“我忘记你呢?”

“那会比较有新鲜感。”

“要是你爱上了别人呢?”

“那我就不会再来了。”

“很现实的回答,林小姐。”

她许诺了她们各自的自由,她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林小姐的嗓音软得化成水,听来有几分无奈,是极少有的,“怎么办呢?”她在问她。

“她的车还没来吗?”

“应该快了。”

“你再不去,她就走了。不过你要小心,她可能会把你当成疯子。”

“好。我去了。”

杜思人说:“你别挂。”

“嗯。”

杜思人的手紧紧抓住桌角。

林知鹊与公交车站间,仅隔着一条辅道。

16岁的女孩站在站台上,戴着有线耳机,正在听歌。

她跨下人行道,往前走了两步,一手举着手机,一手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确认自己还存在着。

又走了两步。

哔——

耳边响起一阵爆裂般的喇叭声。

急刹的车轮与路面刮擦出刺耳悠长的一声——

杜思人在电话那头吓得大叫:“喂?”

只差一点点。突然变道驶进辅路的大货车急停,因惯性擦过林知鹊身前,只差一点点。

林知鹊全身都冒出了汗。

杜思人再一次问:“喂?怎么了?”

公交车到站了。16岁的女孩在上车前随着人群回过头来看。她戴着耳机,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货车副驾驶的车窗敞开着,司机大骂:“走路不长眼睛的呀?”

林知鹊退后几步,站到人行道上。

她对电话那头说:“没事。”

司机再瞪她一眼,拉下手刹,将大货车轰轰开走了。

公交车也吱呀一声关上门,自站台边起步。

这算什么?死亡威胁?

她再次安慰杜思人:“我没事。她走了,公交车开走了,我没赶上。”

杜思人倚在桌边,用手撑着身子,膝盖已软了。

门外传来声音:“思人?嗯?门没关吗?”

是她进门时偏巧扭开了弹力锁,卡在门框上,因此门没有自动阖上。

林知鹊说:“我没事。有人来找你吗?你去忙吧。”

李淼淼推门进来。

“你在打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声,杜思人愣愣地摇头。

“怎么还不下去?我刚刚上来,她们说在等你。我不在这几天怎么样?我有个好消息。”

杜思人举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你怎么了?一头汗。下去让化妆师看看用不用补一点。”

她说:“我晚上有几场戏?我想请假。”

李淼淼很意外,“为什么?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有点事。”她不擅长编造谎言。

“什么事?你知道轻重的。”

杜思人泄了气。她知道的,剧组在等她,许多人付出了大量心血,只为了今天的戏可以顺利进行。“算了,我瞎说的。”

她已过了了无牵绊、可以一心奔往心上人的年纪了。

李淼淼提着一个礼品袋。“送给你的。你打开看看。我特意从北京给你带来的。”她掩不住兴奋。

杜思人接过来看。深色的袋子上印着一个有几分眼熟的Logo。

里边有一个礼盒,礼盒揭开,是一瓶香槟,旁边放着一张邀请卡。

她拿起那张折叠着的卡片。

李淼淼说:“恭喜你,最佳新人演员提名。”

她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松开撑住桌角的手,站直了身子。她的腿麻了。

“我们下去吧。”

她与李淼淼离开房间,一前一后走过酒店的走廊,她低头发短信给林知鹊:你今晚要住在哪里?

太阳落山了。夜戏一直拍到十点半。

杜思人饰演的是男主角没心肝的前女友,从国外杀回来,热烈潇洒,敢爱敢恨,先把男女主角之间的关系搅得一团乱麻,再变身情感大师将他俩逐一点化。

她知道没心肝要怎么演,照着她女朋友演就行了。

一整个晚上她都是一条过,导演高兴得连连夸她,殊不知她只是想早点下班。

她与当地的群演打听了离酒店最近的客运站与开往华东的末班车时间。她想过要开车去,但天太晚,她不认路,何况她没法瞒着李淼淼在苏州搞到一辆车。

她飞跑回酒店房间,匆匆收拾了两件衣服。

然后,门铃响了。

她打开门,她没心肝的女朋友就站在门口。就算她把所有头发都扎在脑后,她仍一眼就看出她烫了一头奇怪的卷发。

她决定要气冲冲地质问她:你怎么在这里?虽然她有点想笑。

林知鹊带了一只行李箱,行李箱上还绑着托运单。

她走进来拥抱她,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关上。

林知鹊说:“晚上好。我爱你。”她用力拥抱她,再一次复述道:“你生气了吗?我爱你。”

杜思人用力咽下流泪的冲动,抚摸林知鹊的肩胛骨与后脑勺,“那辆车很大吗?你害不害怕?”

“嗯……”她简直可以听见她没心肝的灵魂在答:有什么好怕的?但她没有,她撒娇说:“有一点害怕。”

她抱着她,应她说:“不怕,你现在安全了。”

林知鹊退后一步靠在门上,搂她的脖子,索要她的吻,又拉她的手,索要她的抚摸。

过多情绪摩擦,刹那间便走火,那只行李箱受到牵连,被推翻在地毯上,无人管它。

酒店房间的床太软,陷得太深,又摇得太响,灯开着,一切都亮堂堂,壁柜上的镜子与电视机的屏幕都映出交缠。

有人在生气,有人在费心讨好,情绪发泄,变成肌肤上的汗,变成止不住的喘,肌肤贴着肌肤,喘息间掉出情难自禁的音节,最后所有情绪被消解,或是回归爱的根源,变成最庸俗的欲望。

陪伴的欲望。倾听与被倾听的欲望。拥抱的欲望。亲吻的欲望。肌肤相亲的欲望。

欲望便是情绪本身,若没有欲望,便不会痛苦,亦不会爱。

铺在大**的被子湿掉一片,欲望如潮水汹涌,爱意沸反盈天。

后来,夜更深一点的时候,杜思人裹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忍无可忍地看着满屋凌乱,只好弯下身去将散乱的衣物逐一捡起,再扶起倒下的行李箱、摆正桌上与床头柜上乱七八糟的一切,然后从壁柜里找了一床新的被子来换。林知鹊比她慢一步从浴室出来,连浴巾都不裹,光着身子就躺进被子里。

她只好找了两件宽大的干净T恤,先自己穿了,又动手给林知鹊穿上,好言劝说:“酒店的床没有家里的干净。”

林知鹊不以为意:“那刚刚怎么不见你穿着衣服做?”

“……刚刚一时受了你的蛊惑。”她关灯,钻进被子里,林知鹊翻身来拥抱她。

她们在黑暗中低声说着话。

“你怎么知道就是死亡威胁?说不定只是单纯的意外。”她们在讲那辆大货车。

林知鹊说:“后来,我又试了。我本来要打车去她家楼下等她,结果在快速路上爆胎了,耽误了好久。我到了之后,还直接上楼去她家门口。”

“然后呢?”杜思人紧张得竖起耳朵。

“她好像又出去了。没人在家。”

死亡威胁似乎只是最极端的手段。

“去哪了?是不是出去谈恋爱了?她在跟谁谈恋爱?”

林知鹊想了想,“忘了。乱七八糟的吧。一般都是那种学习比较好的,什么竞赛班科研班那种。”她察觉到杜思人幽怨的眼神,马上找补说:“那都不算,闲着也是闲着嘛。”

“怎么不算?”

“她不喜欢男的。不过她可能还不知道。”

“那她岂不是爱情骗子?”

“她骗什么了?”

“跨时空诈骗。比跨国诈骗情节更加恶劣。”

林知鹊亲她一下,“是吗?跨时空来陪你睡,你被骗一下也不算太亏吧?”

“不亏。你是要钱还是要肾,我都给你。”

她们在被窝里哄笑。

杜思人问:“对了。你见到你那个好朋友了吗?希男。”

“没有,没看见她。”

“她是不是对我们之安有什么想法?”

“这都被你发现了?”

“果然吧?”杜思人好得意,“然后呢?她俩怎么样?你没告诉我,2019年,安安怎么样了?”

“本来是要结婚了。”

“本来?”

“又逃婚了。”

“啊?为什么?怎么逃的?”

“这谁知道。不关心她。”

林知鹊不关心,自有别人关心——

华东。许希男站在夜色中的跑道上,对着秋风大喊:“我决定——”

16岁的林知鹊坐在跑道边。“决定什么?说啊!”

她不再说了。她心里想的是:这次,如果能通过选拔,就向她告白吧。

她扭头去看好朋友,“你怎么还不回家?你妈不在家吗?”

“嗯,我妈回乡下了。”

“又回去了?最近你妈好像回去了好几次。”

“不知道她。可能人到了某个年纪,就忽然特别看重亲情了吧。”

此时,命运正隐匿在夜空中,紧锣密鼓地织着看不见的网。

而不惧怕命运的恋人依偎在一起,聊着许多话。

杜思人说:“等这部戏拍完,十一月,是锦南河边的银杏树最好看的时候。我们就从那里出发吧。”

“出发去哪里?”

“去旅行。我应该还可以请到十天半个月的假吧。我们可以开车,走318国道,往西边去。西边你知道是哪里吗?”

“姑娘山?”

“还有另一条路。我们可以回来时再去姑娘山。另一条路去康定,你知不知道康定?就是《康定情歌》的那个康定。”她唱了两句给她听,“过了康定,就是新都桥,再往下,是稻城,然后就是西藏。一路上,有冰川,草原,还有红枫叶林。到了十一月,可能还会遇见下雪。”

“好。等你杀青。”

“在这里等吗?”

“在这里等干嘛?你又没空。姐姐还有别的事要忙。”

“什么事?你讲给我听。”她怕她又一声不吭地去做些什么事。

“好。”

次日,林知鹊果然冷酷无情地潇洒走掉,她乘飞机回到锦城,落地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数码市场。

杜思人不在家这个月,她决定做一个有趣的实验。

若宇宙自有不可抗力将万事万物摆正到唯一的轨道上,那她这个时空的外来者能够造成多大限度的影响?

她在数码市场租了一台服务器。

2008年,正是SNS社交类产品激战的开端,人人网、开心网、饭否,这些类推特、类Facebook的互联网产品正在试图抢占国内市场。

后来,这些兴起一时的产品纷纷阵亡,只有其中的一个笑到了最后。

杜思人给她留了一张银行卡,不是副卡,就连信用卡都不是,就是一张老实巴交的储蓄卡。她查了一下,余额有六位数,要不是她知道杜思人的积蓄远比这多,简直有一种老实孩子给媳妇上交存折的感觉。

她划拨了一些去做理财投资,确保收益能够填补被她挥霍出去的钱。

凭她一己之力,要做到完全复刻当然不可能,好在那个产品诞生于2010年,她可以先搭建一个思路相同的简易版本。

——完全公开的社交平台、一键转发分享观点、140字以内的极简表达——

新浪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