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山雨欲来（一）
西元665年。初ye，几名传递军情的驿使马不停蹄地奔进明德门。
“闪开，闪开，加急军情！”监门卫的值日校尉见到驿使手中高高举起的腰牌，慌忙跳上枣红马，冲在前带路，一边不断鞭打战马，一边高声喊叫。两侧的路人都面呈惊愕，纷纷窃窃私语道：“太平好几年了，看样边疆又有战事了。”
……
宣招大臣的小黄门们涌出宫城消失在各坊间。
一个时辰后。
高宗跪坐在雪白的羊毛毯上，左手举着驿使送来的军情奏报，右手对着平铺在宽大条几上的地图指指点点，焦虑地说着：“各位爱卿，吐蕃对我们开战了。他们趁着北庭都护府增援大食，各州驻军空虚之机，聚集重兵抢夺了甘州、沙洲、伊州三地，致使我大唐与西疆、西域、和大食方向的联系完全中断！诸位爱卿，大家快拿出个应对办法吧。”
被召集的几位大臣，围绕着条几或立或坐。他们岂能不知道情况危机。连卧病的李绩都被抬来了，谁还连这点看不出来呢？
众臣嘈杂私语。
吏部侍郎魏玄同说道：“前年，吐蕃兵出土谷浑时，兵部就有提议支援土谷浑，但被否决，致使土谷浑被灭。这两年吐蕃在改地细心经营，根基已稳，才敢挥师进攻我大唐。如应对不利，假以时日其若与大食勾结，夹击西域、西疆等地，同时兵出河、洮、岷、松等数州，挥师东下进逼京师，那时我朝便危机重重了！”
他的话音刚落，兵部尚书梁建方接着奏道：“眼下边疆四处战火不断，东北有契丹、奚、靺鞨族人发动叛乱，拒绝交纳贡赋，侵扰边境，营州大都督朱斯、幽州大都督刘仁轨、平壤大都护孙仁师率军齐聚辽河和鸭渌水上游，正在清剿，但受其犬牙交错之河道影响，骑军无法纵横，不容乐观。在北方，*五部叛乱，要求减少贡马数量和惩治不法牧监，丰州都督司马南和并州都督龙广、雍州都督娄师德率军进阴山平乱；而剑南道一带的益州、昆州等诸州驻军要防备吐蕃大军；京畿之兵则要防备吐蕃从土谷浑起兵经兴州、凤州直取京师，只有从江南西道、山南东道、淮南道、河南道、黔中道等地调集兵力，但这些兵是否适应西北作战，实在不可测知，这仗不好打呀！”
侍中裴炎应声道：“难打，也要打，堂堂天朝上国，如若惧于敌威，必被四海蛮夷取笑，臣认为可调动内地数州兵马，由薛仁贵挂帅，出兵夺回甘州等地，打击吐蕃人气焰！”
高宗想了想点头道：“好，就这样办理吧！宣召薛仁贵为陇西道征讨大总管，统领襄、黔、袁、洪府、河南、淮南等府兵迎击吐蕃之乱军。”
梁建方看着地图，思索后进言道：“臣以为，西域方面，由波斯大都护裴行俭率四万兵丁、安西大都护苏老将军率两万兵丁，分路夹击大食，不求无功，固守一段时间应无问题。从天南和天竺抽调郭待封、王孝杰等，命其扩军至五万兵丁进驻在葱岭一带，从大勃律方向进攻吐蕃；命任雅相火速返回北庭，率三万精锐布防西州至典合城一带，准备夺回失去的三州；命益州、姚州等地驻军，行骚扰行动。此三路进击吐蕃，皆为佯动，其统军数量都无法真正使吐蕃受损，但必可吸引吐蕃分兵。
再令左骁骑卫进驻河州，右骁骑卫进驻岷州，两州原驻军进驻洮州，此三军成犄角之势，防范其骚扰京师。
凉州方向，令凉州都督冷凝加强戒备……”梁建方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圈，指这汴州说道：“调汴州都督武遥勇进驻凉洲协防。
而薛将军一路，集二十万兵丁。臣提议扬州切达罗为征讨副总管，此人熟悉吐蕃地形，也善攻防。此路大军由松州进入吐蕃，抄其后路。时机成熟，可会同任雅相之军和左右骁骑卫夹击大非川之敌。
同时，京中剩余诸卫加紧警戒。
是否可行，请陛下思量。”
高宗不无担心地问道：“薛将军所部，是否能适应西北作战，朕很是担心。若薛将军无法抵御吐蕃乱军，是否还有备用之招？”
一直未出声的李绩，示意要说话，旁边的小太监，急忙疾步上前，将其伏起，李绩喘息半晌后说道：“令…李林龙……速回辽东。”
武皇后美目一转，顿悟，赞叹道：“司空大人所言有理。可命李林龙返回半岛，或谈或打，先稳定当地局势，若薛将军有何闪失，则命李林龙从刘仁轨、孙仁师处抽兵，与任雅相会合，再战吐蕃之乱兵。魏大人，你也辛苦一趟，你做为朝廷的招抚使，先去谈一谈稳住再说。”
高宗又思索了一会，补充道：“李林龙之事，远水难解近渴，朕再考虑考虑。其他的就先拟旨吧。还有，京中警戒不可松懈。左卫大将军杨雪剿灭剑南道巴、隆州匪乱有功，封镇军大将军，爵巴中县公。”
众大臣离去后，高宗问到：“皇后，李林龙虽是能臣，也是太*中出来的，但其心不实，不得不防呀。”
“妾身知晓。我意是先用他稳住乱局，事后调其入京，任为司徒或者接替李绩为司空，给他个闲职。京都中已无他可用之兵，也算是牵制杨雪，防她做大吧。”
……
东平郡国经过五年建设，已经初俱繁华，人口多达三十余万，控制着禹州、中州、夏州、华州、流球五个大岛和周边数不清的小岛。农产品基本自给，琉璃、白银、铜、铁、陶等制品、纺织品也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尤其是切达罗从扬州招募来的漆匠，在这里扎根落户，所造器物中有碗、盘、壶、勺、耳杯等饮食用具，奁、案、几、箱、枕、尺、梳、篦、魁、笥等日常用品，有琴、俑、砚、盒、弓背、剑鞘、箭服等文房、器械用品，还有漆棺、椁、面罩等丧葬用具，器形繁多。漆器与银器一起成了东平的象征。
随着人口增加，城市规模不断扩大，街道宽阔，市场繁荣，娱乐丰富，文化博杂。大多数人都拥有了宽敞的住宅。
海上，与半岛地区的金城、庆州，河南道的青、莱、登州，江南道的泉、潮州等地商贸频繁，与天竺等地的往来也逐年增加。
东平郡国正在良性的道路上不断发展。
王府后花园内。侍女擦拭着石凳和石桌。李林龙怕射术荒废，正对着百步外杨树上的箭靶，引弓射箭，顺便照看着在假山池塘间嬉耍的三个儿女。
这五年间，雅婷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分别叫李帅、李萌；秀香在这期间也回郡国住了一年半，为他生了个儿子叫李克。两个男孩子岁数相仿，都是三岁多，女儿小点，但也能跑能跳了，正是跟在娘亲后面讨人嫌的时候。
秀香在大唐各地奔忙，雅婷就担负起了照顾三个孩子的责任。
“都过来，吃点水果。”秀香微笑着和两名丫鬟端着几个果盘走进凉亭内。
“吃水果喽！”三个孩子连蹦带跳地跑了过来，坐到石凳上吃了起来。
“克克，你是大哥，要给弟弟和妹妹做榜样，慢嚼细咽！”雅婷见李克吃东西狼吞虎咽，慈爱地规劝道。
“秀香那边怎么样了？该有消息了！”李林龙看着李克想起了秀香。
“她在外不容易。还有灵儿也一样，跟务挺关系闹僵后，就再也没找人家，一天为你的事情奔忙，你这个当哥的光知道用她，也不知道心疼妹妹，该给她挑个合适的人了！”雅婷数落着李林龙。
“灵儿？”李林龙脑海里浮现出秀香讲述的灵儿大闹婚宴的往事。
……
随着杨雪的喝喊，她身后的官兵们蜂拥扑向灵儿和她的亲随。
灵儿的亲随毕竟没几个人，府内的人见到男主人的态度，也不再敢贸然帮忙，这边就招架不住了。一会儿间，或受伤或被擒，剩下的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喊道：“夫人，快走！”
灵儿杀红了眼，不退反进，她不断将挡路的人砍倒，目标直奔程务挺。很快杀到程务挺跟前，正要击杀，却见他突然扔了刀，闭上眼睛说道：“你既然这样恨我，杀了我吧！”
灵儿心中百感交集，手中的剑挥不下去了！正在她心软不知所措时，杜鹃却不管不顾，挥刀砍在她的肩上，血四射流了出来。
杜鹃得势不饶人，准备再次击杀她，刀却被狄仁杰用剑挡住。
“灵儿，快走。”狄仁杰大喊。
灵儿忍着痛，看看四周都是官府官兵，满含幽怨地对程务挺说道：“咱们的夫妻关系从此断了吧！我走了。”她飞身而起，直向墙头飞跃而去。
金吾卫的兵丁不敢阻拦，纷纷让路。程务挺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痛苦喊道：“灵……儿……”
……
李林龙心疼灵儿，憎恶程务挺的背叛，想到这里，愤然说道：“这个狗贼，背叛我到无所谓，但伤害我妹妹，我定饶不了他。听说他现在过的很滋润，和杨雪、李昭德狼狈为奸，哼，仅凭这点早晚我也断不让他活命！”
雅婷摇了摇头：“灵儿虽然恨程务挺，却未必肯杀了他。她要想杀，程务挺活不到今天。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舍不得呀！”
几个孩子吃完水果又跑到花圃里玩耍起来。
“前一阵子来的消息说，孙子言、周兴和杨雪走的都极近。原先我小瞧了杨雪，看来她颇有笼络人心的手段，短短几年就内地位显赫万分，是个棘手的人物。”李林龙感慨道。
“是啊！她内媚武媚娘，外结党羽，现在可谓军权在握。隐隐然已经达到李绩当初的威势了！”雅婷也很感慨。
几年来，高侃、许敬宗这些老臣先后病逝，李义府获罪流放，上官仪获罪被诛，李绩长期卧床不起，朝中臣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杨雪一系趁机坐大，先后收编了李绩、李义府、许敬宗留下的一些人马，其在朝势力远远压过了李林龙一系。
“历史上武媚娘何等精明？现在怎么回事，看不清杨雪的真面目呢？难道真是你的出现把历史改的乱七八糟吗？”雅婷很不解。
“也不尽然，武媚娘也是在高宗后期才开始专权的。高宗虽然有脑疾，但军权一直没有松手。武氏知晓个中道理，才会大力提拔我和杨雪这样有战功，又没有根底的将领。妈的，历史既然已经改变，咱也不能墨守成规，该动一动了。”李林龙应道。
“郡王，孙大都护派人带信函来了！”一名亲从进来禀报道。
“把他带这来吧！”孙仁师定期派人过来禀报内地详情，所以李林龙接待他的特使也很随便。
一名魁梧大汉跟随亲从走了进来，李林龙仔细一看，惊道：“耶律顺达！”
耶律顺达急跑几步，语音呜咽跪地参拜道：“末将给大帅请安！大帅一切可好？”
李林龙上前扶起他，心情喜悦，应答道：“好，好，你现在也一切可好？”
耶律顺达站起，答道：“托大帅福，我和弟兄们一切都好，地多、房多、钱多、女人多，弟兄们都想你啊！盼望你早日回去，实在不行，就推大帅当皇帝，弟兄们跟着你再大干一番。”
李林龙笑着点头：“此等胡话不要再乱说！时机成熟我就回去见兄弟们，我也想大家呀！”
耶律顺达一听情绪高昂起来：“这回差不离了，我就是受孙大都护委托来通禀各地部署详情的！”
雅婷在旁说道：“别光站着说话，来，过来，坐着说。”她又向周围的侍卫和丫鬟们挥了挥手，这些人自觉地散向远处。
李林龙和耶律顺达到凉亭里坐了下来。
“大帅，这是孙大都护给你写的信。”耶律顺达从怀里掏出信递了过来。
李林龙展开看了起来，眉头由紧至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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