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初

22玉兔

邱太医奉急召入宫,前面带路的小侍两脚匆匆,使得他也颠急了脚步跟在后面,大太阳的,不一会儿中衣就汗湿了一层。见那小侍也不说话,邱太医不由有些慌,因昨天发生行刺事件,虽并未报有重要的贵人受伤,他唯恐有隐情,气喘吁吁地追上小侍,“小李,是谁受伤了?要赶的这么急?”

方才皇帝将初初抱回仙居殿,先着女医前来医治,有那晋王力道甚大,情况严重,女医鲜少治疗外伤,不敢下药,令皇帝发怒,这才着人特召邱太医入殿诊治

小侍着急赶路,一时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道,“别问了,快走吧,总之是贵人。”

邱太医想,又是别问了。上一回别问,给和梨子假医了一回“棒疮”,这一次不知又有什么玄虚

进殿,发觉气氛凝重。皇帝坐在一方凉榻上首的檀凳上,他急忙上去行礼,皇帝挥挥手,“免,”叫他,“快给初初看。”

邱太医这时候才理会得是个女眷,只见锦被盖在女子腰间,上半身衣衫碎裂,有细心的宫人将她身侧垫好,防止春光外泄,但见那本该是雪白粉嫩的纤背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斜劈其上,伤口很深,伤了肌肉,鲜血点点溅到伤口外围肌肤上,已经干涸。他皱紧眉,“是鞭伤?”

和梨子答,“是。”

邱太医仔细查看,低声道,“是金丝鞭。”能在鞭子里掺金丝的,定是二品以上大员了,什么人竟敢在皇宫内行凶,还伤了皇帝的女眷?他闭上嘴不再说话。

皇帝问,“要紧吗?”

“回皇上话,鞭子里惨了金丝,为保周全,须将金丝挑出,再用酒清洗伤口,只是怕贵人……要受点苦楚。”

燕赜沉默一会,看看身侧眼睛紧闭满是冷汗的小脸,低声道,“快些弄吧。”

榻上的人本昏沉睡着,镊子从背后创处挑出第一根金丝的时候,她身子陡一**,“啊!”的一声要跄起来,邱太医镊子险些再刺入她伤口中。

“快按住她!”几个宫人上前将初初摁住固定在凉榻上,“盛姑娘方才服了阿芙蓉,不过得过一会儿才见效。”方才给她用药时,才发现榻上的受伤女子竟然是三年前自己曾经医治过肩伤的盛家遗女,邱太医有些儿唏嘘,不知她怎会辗转竟到了皇帝身边。

皇帝见初初痛的厉害,那小身子抖个不停,嘴唇都咬破了,去握她的手,初初立时抽回,他气的一抽,“你非要这样犟!”大力将她小手握到掌中,她的指甲掐到他手心里,直掐出血来。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皇帝出来,沈骥道,“那只枭逮到了。”

燕赜一奇,“竟然没有飞走

。”

枭鹰蹲踞在笼子里面,正在暴躁,不时拿翅膀扇打笼子,看见燕赜沈骥两人过来,收紧翅膀藏于背后,淡金色的眼睛炯炯地盯着两人,纹丝不动。

燕赜拿手试探,那枭立时一叼,动作迅疾快如闪电,见不过是逗它,悻悻得转过脑袋,不再看他们。

燕赜再奇,“这物虽野,也有灵性,没有啄伤她的眼睛。”再看这枭,长的极是精神,淡灰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过一层流光,胸口处天然一圈金色毛发,像戴了一个项圈。

沈骥想到方才惊险,也不由一身冷汗,皱着眉道,“晋王太嚣张了,盛姑娘也……”

燕赜叹口气,知他隐晦地责怪自己太过娇纵初初。“我初见她时只觉得静好,勿料到是这样的烈性子。”

沈骥听他的口气,不再说话,只是——那颗小石头还在他的袖中,想到上面刻着的三个字,沈骥总觉得皇帝的这一段□不会那么顺利。

沈骥为皇帝操心的同时,他的哥哥沈恭被兵部尚书谢苍请到一处茶驿。沈恭本以为他要与自己谈论行刺之事,没想到谢苍却问他,“圣上将盛家的孤儿接到了宫里,此事监军是否知晓?”

沈恭是知道的,未言。

谢苍又问,“圣上最近痴迷一名宫女,正是盛家的遗女,这件事监军是否又知晓?”

沈恭咳了一下,“谢公,盛家阖族已尽死,皇上便是一时宠她,封她做一名嫔妃,也不会有什么。”

不,谢苍不能同意,皇帝高瞻远瞩、心思缜密,不会做任何毫无理由的事情。嘴里却道,“不,沈大人,这件事你不如二郎清楚。”

沈恭奇,“阿骥跟您说什么了?”

谢苍避过不答,“昨夜行刺之时,皇上便与次女一处,殿上只有他二人,若不是阿骥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还有,天星馆有监星官告诉老夫,他夜观天象,有贪狼出没于西南——老夫命人批盛女命格,其主宫星位正在贪狼,”语气加重,“此女甚是不祥!”

沈恭觉得,这件事上谢苍有些小题大做,但他也知道,庚申之变后,皇帝与邵秉烈争夺兵部尚书一位,盛肇毅批评反对谢苍上位,由于盛家在遗臣清流中很有声望,最终谢苍险险上位,盛肇毅却因此触怒皇帝、抄家没族

。谢苍对盛家有意见、在皇帝对盛氏遗孤的问题上分外**,是有原因的。

谢苍见沈恭不再说话,知他不愿深谈,转过话锋,只撂下一句,“令先,盛家是你亲自带人去抄,听说这一名叫做初初的女子有天仙之姿,若有朝一日她获奇宠,怕是,呵呵……”不再多言。

自受伤那日起,皇帝命初初搬到仙居殿东侧殿映月殿一处厢房。在邱太医的细心治疗和宫人们的精心护理下,初初的背伤渐渐合愈,不到十日,已经结疤,又好在她身体素来康健,也没有感染、发烧,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一日邱太医看过伤口,回到太医院,儿子邱汉生将好下值,父子俩闲谈了一刻。邱汉生问,“阿爹最近为何如此繁忙,儿子来了三次,今天才碰到您。”

他父亲本不欲说,但一想之前汉生与初初也有一面之缘,就道,“你还记得盛家的那个遗女吗?因为他,任大老爷家的胡总管白丢了一条性命,若不是他仗义没说出咱们,你爹我也差点遭殃。”

邱汉生心中扑通乱跳,“初初?”

“原来你也知道她叫初初,我只记得叫盛瑜溪这个大名的。她竟到了皇帝身边,前些日子遭了打,哎哟真受了场大罪。”邱太医想想天仙一样的玉人儿,又细皮嫩肉的,连连摇头。

邱汉生大惊,“皇上打了她?”

“不是。”邱太医看看左右无人,附到儿子耳边,“是晋王。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看圣上对她的意思啊,呵呵,看来这位盛小姐也是有后福的!”

没有看见儿子跟在后面,眼角些些苦涩。

栖云、栖柳两个宫女打来清水,栖云见初初醒了,睁着眼睛歪在碧玉枕上,弯腰道,“姑娘,起来净身吧。”夏日炎燥,皇帝只命她趴着静养,不许起身,每日两次宫人们与她擦拭净身。栖云等说着便将她扶起坐好,一人为她解开颈后绯色丝绳,小兜儿如云霞一样飘落,初初还不大习惯这样赤身让人侍候,栖云和气,栖柳俏皮,轻吐舌头,“姑娘这一对儿,养的真好呢

!”

初初好不尴尬,栖云道,“死丫头,快别说了!”瞄一眼初初,笑道,“姑娘也别怕羞,好些女子都要羡慕呢!”

燕赜在月洞门丝帘外面想,小宫女说的没有错啊,初初这一对儿,养的真真儿很好呢!

像粉尖尖的玉桃,颜色和质感都是极上乘的,鼓鼓的嫩生生得吐露粉红的尖儿,那一抹粉红羞答答的,又生怕人看不见似的,嫣然。只让人心痒痒的想去采撷。又像是饱满的水滴,这么倒悬着要落不落,晃啊晃的,直让人看的喉中干渴,燥的想要用舌头将水滴抿入唇中。

他将从太后那里回来,正遇到这样的景象,索性也不让通报,就站在丝帘外面,大大方方欣赏其间美景。忽然想到什么,对后面轻声道,“闭眼。”

和梨子冲皇帝后背翻了翻白眼,心道,稀罕!咱跟着您,圆的扁的大的小的黑的白的,什么样的没见过——那啥,少看一个何妨!再说了,我一公公,虽然也是公的,实际比母的也差不了多少,看了又能怎地?!

伤口已结疤,初初后背很痒,想去抓它,栖柳连忙摁住她胳膊,“使不得,姑娘,现在抓,就又破了!”

“可是好痒啊!”美人蹙眉,那一双玉桃儿晃啊晃的,把帘子外面站着的皇帝看的肝儿都酥颤了,热意涌上鼻端,眼也好像花了。初初却苦恼,痒的粉尖尖都战栗起来了,求道,“好姐姐,让我抓一下吧。”

“不成。”栖云命栖柳将早晨割好的芦荟拿来,汁水经过熬化再搭配其他药物在冰里冷却已凝成胶状,拿蒸过的玫瑰花枝细茎银药杵沾上药膏轻轻涂到她创处,初初舒服的一缩,栖云道,“这药膏里面太医加了特药,既能缓痒,又不会落下疤痕,只是全好之前不能抓挠,姑娘再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就是,姑娘这样的美人,落下疤痕该多可惜。”栖柳附和。

“我不怕结疤,”初初说,“而且在后面又看不到。”

栖柳摇头,“可是圣上不乐意啊!”

初初小脸又红又白,“你再说,我要恼了!”

“皇上驾到

!”和梨子一声脆唱,栖云栖柳收起玩闹笑色,蹲到地上请安。只苦了初初,一张俏脸登时变白,也来不及趴回去,只拿纤细的双臂抱在胸前。

美人丰厚的乌云堆在鬓边,丝丝缕缕的一些垂下来,眼睫也低垂,显得人儿娇弱,但燕赜知道这是假象,在她脆弱美丽的皮相之下,实际是一头悍烈的小母虎。连我都打了呢!他洋洋得意的想。再往下看,虽则她的手臂遮住了重点,但中间那深深的沟壑和下面纤细的腰身却是怎样也挡不住的,小肚脐圆圆的,可真招人爱。

“觉得好些了吗?”他和煦地问。

“谢圣上关怀。”初初淡淡道。

“朕看看。”

初初一惊,方见他坐到自己身后,顿时间后背如芒刺在身,那边上和梨子已与宫人们都轻轻退下去,初初瞥见,又急又慌,身后皇帝笑着道,“别怕,你伤还没好,朕不会将你怎样。”

仔细看她创处,伤口已经愈合,结成红莹莹的一道粗痕,微微鼓起,他心下怜惜,又看见左肩上一个圆形红痕,钱币大小,似是旧创,以手抚摸,“这又是怎生弄的?”

初初不解,略回过头,燕赜抚上她玲珑臂膀,两人目光对视,他再看见她前面后肩对应处也有一个圆痕,一般儿大小。“抄家的时候,夫人带我们‘自裁’,那一柄铁枪没有戳中奴婢的心窝。”初初平静着说道,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

皇帝一时没有说话,良久道,“初初,别总想着激怒朕。你没有死,活下来了,这是天意。没有见到便罢了,既然已经让我见到了,这一世,”他抬起她的下巴,“你只能是朕的女人。”

“明白吗?”

明白吗?他吻上来的时候初初异常得迷惘。她没有死,她活了下来,多少次她对自己说,这是天意。如今他也说天意。难道天意就是皇帝是她的归宿?阖族一百多条性命,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可是皇帝此刻拥着她,她清楚的感到对方控制自己的力道和距离,以免蹭到她背上的伤口。一时间鼻间有些酸楚,她本以为,爱不过是小恩小惠的东西,她可以独自过完这一生,这一刻却仍不免还是被些些儿打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与欲,灵与肉,情和仇,人和妖,亲们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