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

第78章 晦涩

萧过先前就听陈崎说过,滕错会撬保险柜,还会在开之后说个“耶”。他相信是真的,但这是第一次亲眼看。

他手里还拎着吃的,暂时放柜子上,然后在滕错身边蹲下来,伸手捏了捏滕错的后颈。滕错很自然地往那边一凑,很快地亲了亲他。

分开时其实萧过很舍不得,但滕错已经退开了,以他的性格就不会再追上去。他抿了抿嘴唇,滕错用手扶着柜门,问:“我厉害吗?”

“......厉害。”萧过撑着膝头,很低地笑了声。

滕错也笑了,低头往保险柜里瞧,里面有个钱包,他拿出来看了看,装的就是现金和钱。第二层都是翡翠,能放进保险柜所以体积都挺小的,有一半都是毛货。

滕错把翡翠当石子似的抓在手里玩儿,问:“柜里没枪?”

“在身上,”萧过看着他,说,“要紧的都不能放里面。在找枪吗?”

“不是,”滕错又换了紫光灯,按亮了又关上,一边回答说,“看看手艺丢没丢,顺便瞧瞧萧副队私房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嗯。”萧过捡了块儿没起货的石头在手里,摩挲了几下,还是没忍住问:“什么时候学的这种手艺?”

滕错耸耸肩,说:“在外面的时候。”

他打算把东西再放回去,谁知道忽然被萧过再次扣住了脖颈。他一侧过头就挨了吻,而且是莽撞又粗暴的那种,湿暖的舌缠得他喘不过气。但他稍有后退的意思就被萧过按回来,让他迎接更为迅猛的进攻。

这一下让滕错有点惊讶,然后就开始回应,整个人都扑到了萧过怀里,搂着萧过亲回去。萧过的手用力地握着滕错的腰,但没有抚摸的动作,就是固定住这人,强势又纯情。舌和津液都在舔吮间交滑相换,这场吻处于温馨和欲望之间,因为尤为漫长而带来非常特殊的愉悦。

萧过在临分开时还咬了滕错的嘴唇,不过是很轻的一下,收着劲儿呢,不会破。

滕错还抱着他脖子,身体后仰,被萧过很稳地托在后背。他舌尖最后在萧过唇缝那里一扫,还缓着呼吸,就半眯着双眼问:“这就亲好啦?”

已经做出了这样举动的男人这会儿开始面热,不好意思的感觉肯定有,但是他不后悔。他没松开搂着人的手臂,沉默了一会儿,说:“嗯。”

微动的眉梢透着怀疑,又仿佛谴责,滕错太熟悉他的内敛,连**都这么隐晦。

萧过用食指碰了碰他的唇,在那点柔软的触感里心潮澎湃。

这人和平时有点不同,滕错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嗯?”萧过声音暗哑,说:“没怎么。”

他刚才忽然使劲儿亲人是有原因的,但他的确没说出来,滕错扬起头,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快去吃饭,”萧过笑了笑,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沉声说,“这里我收拾。”

滕错松口,再次问:“萧哥,你怎么啦?”

萧过还是说:“没事。”

萧过有起身的意思,但滕错还挂着手臂。他就是眨了眨眼,萧过就默契地懂他的意思,抬臂先从柜子顶上拎了面,然后把人抱到外屋去。

趁着萧过收拾保险柜前面那一地狼藉的空当,滕错把两个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打开了,还给两个人都摆好了筷子。这儿的面条都是粗擀的,泡在很浓的牛肉汤里,萧过从里屋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滕错把自己的面往他的碗里拨。

被抓包的人用很亮的眼看过来,带着点乞求的意思。

萧过这时候不收着劲儿了,抓着他的手,把面再拨回去。

“好好吃,”萧过坐下,说,“吃完饭就能吃糖。”

他出去的时候拐去商店,就是为了给滕错再买把糖。他说起这事儿的才想起来糖还在袋子里,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只剩包装垃圾。

他伸出手,一直不动,滕错禁不住,把口袋里的糖都掏出来上缴了。

其实还藏了一颗,被萧过探臂过来,也拿走了。

不少人吃糖是为了戒烟,但滕错不是,他吃糖也抽烟,而且都挺没节制的。其实他对甜味儿的渴望也没有那么大,但糖这东西对他来说意义不一样,十年里每次都是一想到过去就吃糖,已经养成了习惯。

滕错用筷子拨着碗里的豆芽,眼睁睁地看着他萧哥把糖都没收了。

“萧副队好严格,”滕错哼了一声,低声说,“我要萧哥。”

萧过没看滕错,这人的神情太可怜,他看一眼就要妥协了。他反过来把碗里的牛肉片夹滕错碗里,沉默了片刻,生硬地转移话题,问滕错:“你知道土爷是谁吗?”

滕错挑着葱花,说:“知道。”

萧过等吃着面等了几秒,结果这人却没声儿了。他抬起眼看过去,结果看到滕错正盯过来。

萧过也看滕错,问:“嗯?”

内扣外挑的眼含着黄金色的光,认真看人的时候也能勾人。他只是稍稍地挑了眉,稍微侧脸,笔直窄挺的鼻梁没能增添锋利,反而让他看起来非常脆弱,下颚圆滑柔和的线条每一动都牵着观者的神经,萧过也不例外。

萧过咽下面,低声问:“在看什么?”

滕错毫不犹豫地说:“你。”

短短的一个字,被他说出来就百转柔肠。萧过绷紧了,说:“吃饭。”

滕错还看着他,轻声重复说:“吃饭。”

萧过掩饰地咳了两声,说:“好好吃。”

滕错也咳,然后说:“好好......吃呢。”

“嗯,吃完了来吃糖。”萧过向后靠身,借此捡回自己的定力,又问:“那个土爷是什么人?”

“上一次的报酬还赊着呢,”滕错单手撑着桌,问,“我说了就给多点糖吃吗,萧副队?”

不说也给,但萧过很正经地点了点头,说:“给。”

“土爷这人了不起,”滕错仿佛叹息,“不知道名字,和尘先生一样,只有一个姓。”

他撤了手下去,继续说:“他曾经是尘先生的兄弟,结拜的。在他们起势之前,上一代毒\\枭坤沙、罗星汉等人相继落网,在一片混乱里,曾经和这些大人物有过直接接触的人逃散各地,试图卷土重来,其中就有人进到国内。他们重新收徒,尘先生和土爷就是同门师兄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尘先生是老大,不过两个人的师父活得不长。他们原本是一家亲,可惜尘先生从来都不是会分享的人。”

这些事都是滕错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来的,出国之后富二代里有不少玩儿毒的,来自南方的华裔,单反懂行的都多少知道尘先生,就比如彼得。传言很多,而且都是一个方向的,但不可能来自尘先生本人,这一段过去是他的忌讳。

“最终的结局是两个人分道扬镳,”滕错说,“而且土爷是被半死不活地扔出去的。在那儿之后,集团才正式被命名为花园,权力都在尘先生一个人手里。我说土爷了不起,是因为他能从尘先生手底下活着走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笑了笑,说:“而且还能断尘先生一条腿。”

萧过也有点惊讶,点了点头,问:“这个人也在益嵬附近?”

“他一直在,”滕错说,“他离开逾方市很早,也在山里,但应该不是很隐秘。因为他不碰毒了,改了行做私人武装,跟雇佣兵差不多。但他劣迹斑斑,回国是肯定不行的。”

萧过明白了,点着头伸手一试,面都快凉了。他把碗把滕错那边推,示意滕错先吃。

滕错捡起筷子,问:“怎么问起他?”

“刚才在一层遇见了别的翡翠商人,”萧过说,“说是在公盘上遇见土爷了,还说上了话。土爷好像对石头很感兴趣,有很多从国内来的人都跟着他赌,赚了很多。”

滕错不想吃了,拿筷子很随意地搅了搅碗里的面,说:“这不奇怪,私人武装在这一带也很挣钱的。益嵬周围的山延绵上百公里,里面藏着花园,也能藏别的小集团,那些人没有自己的保镖,但进入运货都要走山路。这跟过去的马帮很像,既要小心同行竞争截货,也要留心当地人。所以土爷出一趟兵的价钱肯定不低,况且他不碰毒,也就赌石头这一个烧钱的爱好了。”

萧过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所以土爷是这里的另一股势力,还是尘先生的仇家。”

“嗯。”滕错把肉和面都拨进萧过碗里,垂着眼面不改色地说:“你根基太浅,不要轻举妄动。”

心思被这么快地看破,萧过很真诚地点了下头。他低头吃面,滕错的手伸过去,两个人很自然地握住了。

两只手掌交叠,滕错捏了捏萧过的小指,说:“花园得从内部开始倒。”

萧过任由他捏,吃完了面,“嗯”了一声。

“萧哥,”滕错说,“你和海燕说一声,我要一部电话,小的,要卫星电话,过两天带走。”

萧过完整地覆握着他,问:“安全吗?”

“差不多,”滕错说,“夜生给我的就是卫星电话,我在寨子里也看蓝蝶用过,她甚至可以给在国内的人打电话。不过尘先生非常谨慎,他本人甚至连外界信息都是通过报纸获得的,所以卫星的比较保险。而且地方太远,我得保证有信号。”

萧过摩挲着他的手指,暗沉地说:“如果情况不对......”

“我不做坏的假设,”滕错说,“我带着电话走,你让技侦定位。”

卫星电话容易被追踪,虽然比不上定位仪的实时移动,但不会因为过远的距离而完全失去信号。如果滕错能把电话带进忠良寨,那么还可以用于联络。

“我后天晚上接货,”滕错拉着萧过,说,“来得及吗?”

“来得及,”萧过点头,说,“有现成的,用我的也行,但我得和上面说。”

他有专门用于和上级联系的设备,今晚就可以询问,那边的接线人自然是海燕。滕错趴在桌上,看着他捣鼓了一阵,起身先洗澡去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放在了桌上,滕错看了眼,大小很合适。萧过已经结束了通话,东西收得更干净。

“我把你给的毒\\贩名单发了过去,海燕非常感谢。但她希望知道你的计划,”萧过说,“你说得让花园从内部开始倒。”

滕错语气遗憾地说:“我的计划不告诉别人,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的糖呢?”

他光着脚走来走去,头发还湿着,走过的地方都是水珠。现在是冬天,萧过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人,给拎到了椅子上。

萧过要去给滕错拿鞋,被他拦住了,两条细长的白腿就这么伸过来,翘在了萧过的大腿上。然后他把萧过给的糖放嘴里,靠着椅背,很享受地半阖眼。

萧过垂手握了他的脚腕,滕错舒服了,说:“我的计划很疯狂哦。”

“嗯,”萧过拇指摩挲,说,“我在听。”

“内部嘛,”滕错轻描淡写地说,“他不是有两个儿子么。”

就是这种时刻,他又流露出那种对生命的冷漠。

萧过拇指摩挲,“嗯”了一声。

盛极必衰是一方面,花园到达顶峰,接下来就只有下坡路可走了,但烈火和火石都不是把希望放在敌人自我消亡身上的人。

尘先生很老了,也的确有一天会死去,但要真是等到那时候,恐怕花园流入国内的毒\\品就是要千吨来计算了,说不定也真的会有新型产品。这就是他们绝不会放纵尘先生龟缩在益嵬外围的原因,就算是出了边界也要歼灭,缉\\毒任务不会停止在界碑,整个花园都要被抹得一干二净。

但这事儿不好办。

“花园里无非是人和货两件事,要么逮捕尘先生,连带着把花园清除掉,要么就是按住他所有的存货,再抓人。”滕错喜欢萧过手掌的温度,心情似乎不错,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很详细地说:“但据我所知,重人轻货并不是你们的风格,所以我们得保证他的存货也能被销毁,而不是在混战后被周围的小鱼小虾吃掉。”

“所以,”萧过手上稍微用力,说,“要么他出来,要么货出来。”

滕错看过去的目光充满认同,还带着一点儿爱慕。他说:“根据蓝蝶这些日子的出货量,尘先生手里的白药至少有一吨。这样的货同时出不太可能,所以通过尘先生控制忠良寨是比较可行的。如果要逮捕尘先生,那就得让他重新进入国境。忠良寨里的医生只管小病,益嵬镇上有医院,但医疗水平也无法跟国内相比,如果他的儿子生病了,而且病到只能到国内就医......”

“太冒险了,”萧过皱眉,说,“被发现和拆穿的风险太大。”

“我说过,我不做坏的假设。”滕错把脚抽出来,说:“不生病也行,反正得过界碑。”

萧过深呼吸,问:“如果尘先生并不入境呢?”

“尘忠和尘良其中的一个回去就行,”滕错叼着糖,眼睛闪亮,“你让海燕直接拿人然后谈判让花园投降啊。”

萧过把他的脚抓回来,没有立刻同意。

“先定位忠良寨的位置,”萧过沉声说,“剩下的仍然需要海燕的批准。”

滕错皱了眉,萧过安抚地说:“因为需要她来配合。”

滕错知道这人在担心什么,也没说话。他挪了挪腿,萧过起身去洗澡,但是走到洗手间门口又转过了身。

“对了......还有件事。”他看向滕错,声音有点闷。

滕错含着糖目视前方,似乎有点走神,过了几秒才从桌边抬眼看他。

“那个,陈崎,”萧过说,“海燕说,他已经被送回逾方市了。”

“哦。”滕错点了点头,想起来上次在医院陈崎也来了。他本来都垂下眼了,又抬起来,问:“他上次也来益嵬了?”

萧过站在门边点了点头,他很高,从滕错的角度看过去,头都快到门框顶了。

滕错问:“你们怎么碰上的?”

萧过把上回的经过说了,滕错听完露了笑。

他在笑陈崎的死心眼,但眼角一弯,落在萧过眼里就是真的开心。

偏偏滕错又问:“他还好吗?”

萧过想了想,诚实地说:“不知道。”他垂着头碾了下脚尖,“他知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应该会被密切监控,但不会被限制自由,等审查通过就可以了。”

滕错点点头,又“哦”了一声,然后就没再说话了。

萧过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滕错的侧脸,用目光描绘够了,转身进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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