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灵卷 十四章
翌日，温和的阳光透过窗照在屋内，江雪坐在窗口，看着太阳自林间升起，在溪水上投下斑驳的树影，耳边回荡着虫鸣鸟叫，幽幽地叹了口气，墨湮竟然同人那样约定，是因为他自负没人能杀的了他吗？
记得离砚说过，需要启动血荼之阵方能诛杀墨湮，但血荼之阵启动之后带来的后果无人能预测，届时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死。血荼之阵荼尽阵中一切，自然能将墨湮与银雪一同毁灭，但要如何将墨湮引入阵中，如何在他发觉之前将启动血荼之阵。
这么多的问题，离砚想要杀死墨湮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可她等不了那么久了，她不信，世间上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杀死墨湮。
南灵国，无论是他们所谓的灵，或是巫术，或是蛊毒，这些与中洲都是极为不同，这些东西，中洲的典籍之中皆罕有记录，但南灵国本土一定有相关的记载。若是能找到一些关于巫术的资料，或许能够找到其他方法杀死墨湮。
正想得出神，突然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起身开门，欠了欠身，“大人。”
今日的墨湮，仍旧是一身红衣，青丝用红色丝带束起，冲江雪一笑，魅人的眉眼中却透射出纯真，“早安。”
江雪垂下眼睑，淡淡一笑，将墨湮让进屋，“大人请进。”
“尘尘，”墨湮止住脚步，眉头微锁，“你一夜未眠吗？”
江雪摇了摇头，柔声道：“许是尚未习惯，不碍事。大人昨夜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究竟是何地令大人如此重视？”
墨湮道：“重视？何以见得。”
江雪抬起头，看着墨湮，微笑道：“尘尘昨夜才到清圜殿，大人今日便特地带我前去的地方，又怎会是一个无关紧要之处。”
墨湮含笑点头，“温柔聪慧，这个样子多好。”
江雪微微蹙眉，原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看来她的选择是正确的。要扮作温柔女子，不知能够瞒到何时。
墨湮看着江雪，听着江雪心中的声音，雪儿，你可否不要总将对我的恨记在心头，一次一次地听见你的恨，我的心会痛，你知道吗。第一次厌恶了听人心声，为何他会有这种无法控制的巫术。如今想来，当日他应要阻止那人，他既能造出卜星塔，或许有办法永远消除这种能力。
苦笑一声，已然发生，又岂有后悔之地。行至软榻右侧的挂画前，移开挂画，挂画后竟藏有一个暗格！江雪悄然望了一眼，暗格中所藏之物，原来是一盏白玉莲花灯。墨湮缓缓抬起手，食指指尖上竟有一丝火苗，当手指移至莲花灯前，莲花灯灯芯燃起，顷刻间，莲花灯的白玉花瓣散发出幽幽白光。墨湮回头微微一笑，道：“走吧。”
江雪含笑点头，随着墨湮一道出门。走在与昨夜同样的路上，四周墙壁、地面所显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色。两边是苍翠的树林，自有阳光从林间洒下，脚下是一片嫩绿的草地，隐约间尚可闻到青草特有的清气。
走了几步，墨湮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身后的方向道：“咱们的木屋后面有一条路，可以通向卜星塔，”回过头，指了指脚下的路，续道，“这条路，是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再往前走，有几条岔道，里面可能有些机关，你要多加注意。”
江雪欠了欠身，道：“尘尘自是不敢私自在清圜殿内四处走动。”
墨湮连忙扶起江雪：“岂可如此，清圜殿内各处，你皆可以来去自如，只须记住走动时若遇支路，最好不要独自进去……”看着江雪若有所思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原来他的关心在她眼中是疑心，那便不再多言罢。
转言道：“稍后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坟茔，里面葬着几位令人钦佩的将军，我希望你与我一起前去祭拜他们，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江雪侧头看着墨湮，“将军？不知是哪几位将军，有幸得大人记挂着？”
墨湮看着前方，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到了那里，你自然知晓。”
看着眼前修筑宏伟的将军坟，江雪猛地怔住，停在几步之外，竟不敢再前行。墓碑上刻着工整的“将军江浩之江袁之江澈之之墓”。
墨湮回头看着江雪，我将他们的尸首好好安葬，可有减轻你心中的恨意？若是当初知道他们是你的兄长，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狠下杀手。如今错已铸成，只希望能慢慢消减你对我的恨。
黑纱遮面的玄衣女子提着一和木盒款款上前，右手食指在眉心一点，“大人，您吩咐的香烛果品已备好。”
墨湮略一点头，接过木盒，将其中的果品取出放好，点上香烛，方才回头去唤江雪。江雪缓缓回过神，“大人，这是……”
墨湮拉着江雪上前，竟在坟前跪下，低下头，声音中透着无可奈何和后悔：“当日虽是齐王主帅带兵杀五百鬼王，我怒不可遏，下手重了些，事后悔恨万分，是以寻回几位将军的尸首，将他们厚葬。齐王自塔楼上坠下……我只得将他火化，早晚敬奉三炷香。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虽然我拥有超越常人的灵力，却终究无法令死者生还。”
江雪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的字，二哥，三哥，四哥，墓碑后的当真是你们吗？眼睛胀的生疼，眼角却没有泪滴下，伸手轻抚墓碑，平静了良久，方才开口：“人已逝，大人又何须做这些事。他们始终都是死于你手，这是无法改变的。大人认为，做这些事，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行吗？”
墨湮抬头看着江雪，“当真一点都不可减轻？”闭上眼缓和心绪，“然我实不忍见他们曝尸荒野……”
“呵，不忍？既然——”突然回悟，她险些因为一时口快将眼下的局面破坏，在墨湮面前的她并不是江雪，没有立场为江家的人痛斥这个杀人凶手。转言道：“大人不必太过自责。”
江雪的话令墨湮忍不住低头暗暗一笑，很好，已经恢复理智，这样才好。握紧双拳，痛声道：“若是当初没有被怒火蒙蔽心智，如果……”一拳砸在地上，顿时鲜血淋漓，“这是我这一生中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尘尘，你可愿陪我一起向他们赎罪，时常来祭拜他们？”
江雪眉头深锁，她被迷惑了，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样？她该恨墨湮吗？他一双手，沾满了她的家人的鲜血，可是，他却是这般后悔心痛，究竟，她的仇，是否需要报，是否该报？
不停地摇头，揉着太阳穴，揉着眼睛，头好疼，眼睛好酸，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尘尘？你怎么了？”看着江雪的异状，墨湮迅速扶住江雪，右手附在她的脑后，眉头微蹙，“世间竟有如此霸道的解药……魅。”
身后的魅镜护道了一声“是”上前施了一个手印，江雪渐渐停止挣扎，听着江雪平稳的呼吸，墨湮苦笑道：“以魅之能，可知她为何会头疼？”
魅镜护行了一礼，道：“在她体内似乎有一种缘于地底的力量，封印了她许多东西。”
墨湮微侧头，斜眼看了魅镜护一眼，“魅可有解救之法？”
魅镜护闻言，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无能。”
墨湮摇了摇头，“起来吧。吩咐幺幺去查询此事。”
魅镜护应了一声，缓缓隐去。
将昏迷的江雪送回清圜殿后返回房间，却见白薇坐在桌前，闲闲地饮着茶，看到墨湮进屋，冷笑道：“大人可真是心急，昨夜才带了她回来，今日便一大早巴巴地带着她去做戏。却不知，她信了几分。”
墨湮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白薇，“你的话太多了，以后没有本座的同意，不要再到清圜殿来。你可以走了。”
“为何！为何她来了之后你便对我不屑一顾？难道……难道她便是你找的人？那么，为何你又杀她父兄？还有，她，早已嫁作他人妇！”
“白薇！”墨湮缓缓抬起右手，“还不走？在等我送你吗？”
看了一眼墨湮的右手，白薇匆忙逃出门去，他竟生这么大的气，那种可怕的力量，在他的周身凝聚，没有想到，每日消耗那么多的巫力在维持清圜殿的他，竟还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大有摧毁万物之势。
只是一句她已嫁作他人妇，便让他愤怒到这种程度，恨恨地握紧拳头，看了江雪的房间一眼，愤然而去。
呆呆地望着与江雪房中一样的挂画，如果他没有估计错，只要她用力地想他的事便会头疼，是忆情汤加上那昏迷一年所致的结果。似乎是解了忆情汤的作用，让她忘却了前世种种，却并没有彻底忘记，关于他的一切，被强行压制了。
锁之咒只能暂时解除那种效果，如今，唯有尽快消除她对他的恨意。雪儿……不知你是否仍喜欢雪，或是观星赏月？这种讨好女子的事，这辈子没做过，上辈子也没做过，上上辈子就更没做过了，当好好筹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