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湮蔻

归墟卷 第十章

江雪从未见过离砚这么认真,眼神定定地望着她,看着离砚眼中自己的影子,不自觉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离砚满意一笑,拉起江雪,倏地转了话题:“六王叔大婚,我们送什么好?”

刚起身的江雪尚有些晕眩,一听此言,险些站不稳,六王叔大婚?六王叔居然要大婚?六王叔居然会大婚!“六王叔大婚?”

“太子妃娘娘,你都成亲了,比你父王尚要年长一岁的六王叔才成亲,你这是什么反应?”离砚又好气又好笑,可怜的六王叔,现在才成亲不说,还要被人如此看待。江雪那副神情分明就是,六王叔居然也能娶到老婆?

江雪咳嗽了两声,道:“我这是开心啊,太开心了,六王叔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顿了片刻,正色道,“其实我一直以为,六王叔如同长不大的孩子,对他而言,感情都是只是单纯的亲情,友情,独独没有爱情,似乎在他眼中,距离只分两种,亲和疏。我们有幸在亲的范围内,但是,大家都是一样的距离,从来也没想过,会有人能够突破这个距离,站在六王叔身边。”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六王叔娶的,只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诶?指腹为婚?”江雪惊诧,六王叔居然一早有了未婚妻?“何以等到现在才成亲。”

“不知。”

“六婶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

“六王叔和六婶见过面吗,认识吗?”

“也不知。”

江雪无语,不知……不知是谁大言不惭说无极没有什么查不出来的。鄙视了一眼离砚,在一旁另一张摇椅上躺下,“不如你送点生子秘方吧。”

离砚呛到,生子秘方?!“你说真的啊?”

“这不正符合你的职业吗?”江雪嬉笑道,“六王叔快到不惑之年了吧,唉,日子过得真快,我竟然嫁人了,六王叔竟然要更年期了。”

离砚沉默,他还是自己想吧。

事实证明,离砚这人缺乏想象力,并且缺乏人情味。在江雪偶然间提及红包一词后,离砚直接包了一沓银票当作贺礼。

六王爷看着离砚送的贺礼,笑得合不拢嘴,大抵是嘴角抽搐而致,直夸奖离小七果然不同凡响,做事脚踏实地,做人实实在在。

婚宴上,六王爷一身锦绣喜服,看上去竟不过而立,一旁的新娘盖头遮脸,看不见相貌,不过身姿娉婷,当是一位佳人。

听闻六王妃出身绿林,她父亲是西北化阴阁萧阁主,年轻时,相貌人品极好,能力卓绝,将化阴阁打理的井井有条,名声在外。只是晚年力有不逮,便索性退居二线,将江山交给女儿,自己与夫人携手周游各国。六王爷这边派人去了数次,都被萧家小姐遣回,和六王爷的这门亲事才一直耽搁下来。

到如今,总算是将这位绿林侠女娶回王府,也算了却了老夫人的一桩心事。

这一晚,江雪所见,六王爷眼中总是满满的幸福之色,他们一定不是仅仅指腹为婚这么单纯。这其中,或许还有一段他们都不知道的爱恨情痴。

酒席间,江雪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几位哥哥,看着他们每个人都已不是形单影只,江雪很是欣慰地挨个取笑了一番。最有趣的莫过于江懿之。他身边的那位姑娘娇俏可人,脾气却倔得很,与江懿之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直到江雪一声一声的“大嫂”,唤得那位姑娘跺了脚,负气跑开,江懿之骂了一句“死丫头!”江雪以为这句“死丫头”骂的是她未来大嫂,正想为大嫂辩驳两句,谁知江懿之接下来便说:“小时候就笑我,现在来欺负你嫂子,若不是看在妹夫的份上,看我不抽你!”

江雪笑道:“即便没有你妹夫你也抽不了我,一只一只一只!”

离砚被那句“妹夫”称呼得心情愉悦无比,亦加入谈话中,“大哥手下留情,娘子身子孱弱,况且,大哥再不去追,大嫂可就等急了。”

江懿之惊讶地瞪大双眼,太子居然叫他大哥,还、还跟他开起玩笑来,“我、我……”结巴了两声。

其余几人捂嘴偷笑,江澈之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非君子,欲求从速,迟则生变,呜呼呜呼。”

众人闻言,笑得更是尽兴,正敬酒的六王爷闻着热闹而来,才至江家这一桌,便见江懿之碎碎念了两句便急忙跑开,诧异不已,听了众人解释亦大笑,“这孩子,从小就被你们几个欺负,你们这些小破孩,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哈,我们是小破孩,我们可都一个个早成家立室了哦。”江雪故作不满道,“哪像有的人啊,分明就有未婚妻,还藏着掖着,非等到现在才娶回来。”

听了这话,六王爷的嘴角闪过一个苦笑,随即便被灿烂的笑容所代替,“你家小七忙虽忙,却还记得娶你,我家夫人忙起来,连嫁我都拖着。”

“相公,你在说什么?”六王妃端着酒杯款步而来,笑靥如花,果真是一位难得的佳人。

“没没,我在说夫人风华绝世雄才伟略能能武能歌善舞……”六王爷急忙解释,却直接被六王妃忽略,转向桌前众人,举杯,道:“我和相公敬大家一杯,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宴。”说罢,扬手,一杯酒入喉,丝毫不改颜色,当真是女中豪杰,豪爽大方。

饮罢,又斟了一杯酒,向离砚与江雪敬道,“两位一定便是传闻中的太子与太子妃,唔,臣妾敬二位一杯。”六王妃对于命妇的身份仍是不习惯,却丝毫没有忸怩之态。

江雪对这位六婶很是满意,也充满了好奇,她很想知道,发生在六王叔身上的爱情故事,会是什么样的?

六王爷的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离砚、江雪和假公主三人坐在回宫的马车中,江雪在王府饮酒饮得十分不尽兴,除了有人来敬酒,其余时候皆被离砚管着,不许饮酒。

离砚自然知道江雪的酒量,却更知道,今晚众人敬的酒已是足量,若江雪再多饮酒,以她大病初愈的身子,哪里受得了。不过亦知晓江雪心中不快,偷偷地打量着一直沉默的江雪。

一整个晚上,假公主与其他命妇同桌,一直处于被忽视的状态,低眉信首,眼光流转,嘴角缓缓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离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江雪身上,竟完全忽略了假公主透露出的危险信息。

翌日,离砚突然神色凝重地望着江雪,他说,承德山庄突然重兵包围,连他亦不得入内,他潜入山庄,发现齐王夫妇被更加严密地监视起来。“还有,这是……”离砚犹豫着,递了一个信封给江雪。

“我爹给我的信?”江雪迫不及待地夺过信封,打开,信上说的仍旧是那日齐王对他们几个讲的最后的话,不要管他们。这却让江雪更加担心,究竟皇帝对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是,皇帝要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会让他们如此反应。

“皇上,要对我做什么?”将齐王的信看了三次,仍旧翻查不出个所以然,抬头,犹豫着问离砚。

离砚苦笑了一下,道:“如果,要你在我和江家选择一个,你会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家?”知晓她一定会选择江家,他只希望,她,能够有一丝的犹豫,这样,至少证明,她的心里还有他的位置。

“我不懂,为什么要在你和江家之间选?我们不是你父皇赐婚的吗,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为什么要在夫君和父母之间作选择?”

“如果这只是假设,你、会不会犹豫?”

“这、要看是什么事了,如果皇上让我选择回王府还是住清河宫,我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王府。”无论皇帝要做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思索皇帝要怎么处置她,不如提高自己的战斗力,跟他顽抗到底!

“你敢!你要是回王府住,我就一把火烧了王府。”离砚笑,这说明,她还是会犹豫的。

“不要以为我们家大人不在家你就可以欺负我们了!”江雪劈了离砚一掌。

二人嬉闹着,将承德山庄之事带来的烦恼暂时隐下,却在分开之后,不约而同地蹙了眉。热闹之后的静谧,总是显得有些凄楚。

没过几日,进宫后一直未曾见面的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江雪。按理,江雪乃太子宫中之人,不该在御书房接见,不过江雪的身份实在有些特殊,既然这其中纠缠了太多的不合常理,便不为这繁缛节而多作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