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湮蔻

离凰卷 廿二章

自听了六王爷所说,江雪只觉得这小镇并不如表面看上去这般平静,危险之地多留无益,只是眼下天色已晚,要离开也需等明日,二人便商量着要往何处落脚。

“南宫公子,请留步。我们门主要见你。”一个身着深蓝色侍从服饰的男子拦住江雪,拱手道。

江雪一愣,斜眼打量来人,发现他的外衣左胸前有一白色的麒麟标志,想必是白麒门的人。

江雪点头打了个招呼:“抱歉,我不认识什么门主,并且没兴趣见他。”

“南宫少爷。”一个白衣女子从侍从身后走出,正是白音。

江雪隐约觉得,今日的白音,似乎有些不同,颔首:“白姑娘。”

白音微微一笑:“劳烦南宫少爷随我们走一趟。”

江雪回头看了看以若,以若微笑点头,江雪遂道:“那么以若与我同去吧。”江雪自知这个决定对双方都不好,但她不想放以若独自一个人,有她在,她会保护以若的。

以若微感诧异,白音倒似早已知晓江雪会如此要求,挥了挥手,便有轿夫抬了三顶轿子过来。

上了轿,一路颠簸后,到达了几近郊外的白麒门。在门口下了轿,进了大门,江雪才发现,自己对于这些江湖门派的认识,都太过想当然。她想当然地认为这些所谓的门派,应当是人人一副武夫打扮,院中摆着十八般武器,有人在院子里耍着流星锤之类的武器。

没想到,这白麒门,竟是如此这般的……?在江雪的愣神中,已有婢女上前,想接过江雪的包袱,江雪微微一侧身,闪过她的手,道:“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南宫少爷,今日已晚,请先在寒舍住下,明日再安排公子与我父亲相见。”白音只是略一点头,便顾自离去了,连询问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江雪扁了扁嘴,莫名其妙!却仍是跟着两个婢女,去了第二进的西边。白麒门为江雪和以若安排了两个房间,以若本不放心江雪一人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却毕竟男女有别,只暗暗提醒自己万万不能睡死。

江雪倒是泰然处之,一来清楚自己此生缘分情劫未历,断然不会丧命;二来,如今她颈项间挂着无极门的门主令牌,她着实不信这中洲有谁敢动她分毫;三来,依六王叔所言,离砚此刻人在附近……思及此,江雪默默地摇头,这点便作罢,离砚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即便有脑子可用,遇上蛮人,没有武功亦是送死。

江雪甩头挥去离砚那张可恶的脸,即便他帮了她这次,亦不能消除他告发她的怨气。

翌日,江雪照样一觉睡至中午,而以若自和江雪一路同行,却也养成了同江雪一般无二的睡眠习惯。

等他们二位睡醒之后,白麒门门主白佑天接见了江雪,另外送了些饭菜到以若房中。

“南宫公子?”白佑天上下打量了一下江雪,道,“当真一表人才,怪不得我音儿对你念念不忘。却不知南宫公子哪里人氏?”

江雪一心向着以若,对白麒门并无好感,淡淡地回了一句:“离都。”

白佑天笑道:“可有婚配?”

“尚未。”仍然是短短的两个字。

白佑天道:“不知公子对我家音儿……”

“抱歉。”江雪出声打断白佑天的话,她可不想上演一出新女驸马。

白佑天冷哼一声,道:“公子莫非觉得我家音儿配不上你齐王府六公子吗?”

江雪微微一愣,原来,他们对她的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只是,并不知道她的女子身份,想是皇帝封锁了消息,这对离凰国,毕竟不利。

江雪拱手道:“晚生绝无此意。只是……”江雪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来拒绝,只得顿在此处,倒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佑天微微眯了眼,道:“是因为那个姓风的小子吗?你莫非?”

江雪差点笑出声来,以为她是同性恋?正好,给她个理由拒绝这门飞来横婚。假意羞愧,支吾道:“的、的确。”

白佑天拍案,而后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下,道:“那犬子少阳,公子可中意?”

江雪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这算是嫁女不成转嫁子吗?却是过了半晌回过神来:“白门主不要为难晚生……”

“哼,为难与否,全在你一念之间。总之,音儿和少阳,你必须择一个!否则便别想离开白麒门!”白佑天发威了。

江雪最厌恶他人威胁,被皇帝威胁便罢了,无论如何他亦算是自己的干大伯,但这个老东西,心肠歹毒,脾气暴躁,连自己的子女都算计在内,也敢来威胁她?离凰国朝廷无法正面同你冲突,难道无极门还怕了你不成?

一怒之下的江雪在心中盘算着将无极门什么阳左使,什么“范右使”,什么护教法王通通叫来,移平了这劳什子白麒门!

望着白佑天鄙夷一笑,顾自回到西厢,寻思着同以若商量一下找无极门之事。

推开以若的房门,却见以若无比优地在吃饭,呃,不,应该说:用膳,江雪的怒火瞬间熄灭。平静之后,只觉得方才自己找无极门这个想法委实可笑,便决定智取。至于如何智取,尚未想好,先填饱肚子再作他想。

于是,以若的房间中,同是吃饭的两人,一个如狼似虎,煞那间杯盘狼藉,另一个眉眼含笑,看着眼前迅速减少的菜肴,依旧云淡风轻地吃着碗里的饭,如同那是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白佑天虽禁了江雪在西厢,待遇倒算不错,江雪与以若的房中,琴棋书画样样具备,江雪每日或倚在窗边,倾听以若指下那带着淡淡忧思的琴曲,或师从以若,专心学习围棋之术。自认识了以若,心境为他影响,安定了许多,再加上以若的围棋造诣高出江雪当年的授艺先生不知多少,得此良师益友,江雪的围棋水平也大大进步了。

三日后,江雪正在房中与以若对弈,一阵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白麒门的女管家与一排拖着托盘的婢女。

为首的婢女拖着一身红色缁帛里衣,第二个同样是红色的缁帛,却是一件以金线绣麒麟的外衣,第三个是红底金边的腰带,中间还镶嵌了一颗价值不菲的黑玛瑙,第四个是做工十分精细的紫金白玉冠,第五个拖着一双金丝步云履,第六个拖着一个八宝还珠配……

看着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婢女脸上带着统一的微笑,一字排开站在自己房中,江雪便暗叫不妙,这、这、这、这些东西怎么瞧着像喜服啊!

管家走至江雪身边,福了一福:“吉时快到了,请姑爷快些更衣吧。”

江雪回过头,继续与以若研究棋盘,忽略掉管家同一干婢女。

管家却也不恼,淡淡吩咐婢女:“过来伺候姑爷更衣。”

众婢女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托盘,便要上前给江雪宽衣解带。白麒门的婢女,每一个皆是经过精挑细选,都是有武功底子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江雪拳打脚踢,却也不顶事。

“哗”的一声,以若拍散了桌子,将江雪护在身后:“谁敢动她!”

只是,婢女们人多势众,且都训练有素,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厢房里,八个女子迅速布了一个简单的八卦阵,顿时将以若缠住了。以若几次要破阵而出,却又被替补上来的婢女重新困入阵中。

江雪无可奈何,震袖,扬声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双方终于停下了手,江雪道:“都出去,衣服我自己会换。”说罢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

管家挥了挥手,众婢女行了一礼,鱼贯而出。钟管家亦行了一礼,道:“请姑爷快些。”便退了出去。

“以若,你回房收拾东西,趁着婚礼时,便自行离开吧。以你的功力,若要走,他们留不住的。”江雪闷闷地开口。

以若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但是,我会在我们那日下船的地方等你,我……送你去无极岛。”

江雪点头,待以若离开后,换好了衣服,摸出小时候六王爷赠与江雪的匕首,又将身边所有的银两和银票都掏出来,放进怀中,若有机会逃跑,带上钱便足够了。

打开门,看到管家与两个婢女候在门口,冲她们点了一下头,领头向大堂走去。

大堂之内到处装饰着红色的缁锦,一片喜气洋洋,两侧站满了人,只是大家的脸上都挂着一副怪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