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的神探是夫君马甲

第40章 孺子可教

佳人暖阁,红帐罗幔。

本应是缱绻意绵调情处,会客方厅内却坐了两位“大煞风景”之人。

“老爷确实计划利用我来诬陷顾将军,”媚儿蹙着一对儿细眉,眼波流转蒙上水雾,“奴虽给人做妾,但为人的明洁自尊还是有的,可他是老爷,教奴如何反抗?还请郡主、郎君看在奴没有酿成大祸的份上宽恕奴家……”

说罢,莲步微动,矮身跪在郁离脚边抽泣,香肩半拢薄纱,随着哭声轻轻**,若郁离垂下目光,定能欣赏到一片大好春光。

可他根本不为所动。

郁离目不斜视,根本没将媚儿惯于惑人的把戏放在眼里,自顾自挑着疑点问出口:“论罪几何等真相大白再求情也不迟,你且说说,凶案发生前后你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顾南枝粗枝大叶,根本没看出媚儿美色/诱人的“花招”,只顾着在房内一寸寸打量,希冀发现些许蛛丝马迹——意料之内,一无所获。

“遵命,可…在陈述之前,地上寒凉,奴大病初愈,郎君可否准奴起来回话?”媚儿抬眸,咬着下唇告饶的模样楚楚动人。

郁离瞟了顾南枝一眼,这心大如盘的傻郡主还在研究厅前的三足香炉甚是雅致,根本没注意到这边正单方面“打得火热”。

“阿枝?”

“啊!我听着呢!”顾南枝扭过脸来,心虚笑着看他。

“……”郁离呆怔一瞬,黑着脸对媚儿吩咐:“不准起来,”媚儿愣在原地不动,郁离很快又补了一句:“跪远点。”

“哎?”顾南枝奇怪地嗔一眼郁离,对着媚儿虚一抬手,“起来吧起来吧,只要你将内情和盘托出,我们定会酌情论处。”

酌情论处?郁离对这一句颇有微词,心道阿枝对人心思虑甚少,于断案而言不利,看来日后只得时时伴她身旁,才能补全此探案能力之短了。

想到这里,郁离暗讥自己想的也忒远,嘴角却是压抑不住地上扬。

“多谢郡主垂怜,”郁离心思躁动之时,媚儿已经回上话了,“昨日开宴前夕,老爷命我等在偏房附近的空客房——那一片是留客用的西厢房,最近无人造访,自是方便行事,便将地点选于此处。”

“奴照做,可左等右等老爷不来,一直过了约定时间,奴也不敢自行离去,恐老爷唤时奴不在原处引来怪罪,”媚儿说话时眸中一直蓄着泪,见郁离态度不佳,转而冲着顾南枝面露恳切,“后来听到有人在近处呼喊‘走水’,大晚上的,外面黑得要命,奴孤身一人独坐空屋,实在是怕惧得狠,一咬牙偷跑到人多地方寻求庇护……”

顾南枝听得连连点头,流露同情爱怜之相。

“宴厅人多是吧?”郁离没好气打断,“当时为何瞒报不说?”

“奴…奴家……”

“哎呀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儿,她也没去偏房看过,当然要为周翰保密了,若从她口中走漏风声,害周翰计划失败,她一个柔弱妾室能有好果子吃?”

媚儿满含感激望向顾南枝,郁离忍耐终于到达极限,腾得从椅中站起,一瞥尚处在状况外的小郡主,硬邦邦道:“走了,也没别的,去现场。”

话音未落径直走了出去,顾南枝见他情绪不对也不敢磨蹭,慌慌张张跟媚儿告辞,继而小跑着追上郁离。

只道是风水轮流转。

“喂。”顾南枝小心招呼,一声既出——心想不对啊,明明今早还占上风,怎么这下竟在上赶子贴他?!

他是谁啊他!

东朝名士寒青君?

……行吧,自己敬慕的贤才自己宠。

这厮成心不等她,可顾南枝脚程不慢,始终不落后半步。

“喂!”顾南枝娇喝一声,站在原地不走了。

郁离应声而停,转过身来,面上笑容温良到极点,却莫名骇得顾南枝寒毛直竖。

“郡主有何吩咐?”郁离笑意不减走近两步,“在下赶着去凶案现场,您请便,告辞。”说完一揖竟转身欲走!

“站住!”顾南枝一头雾水,“我怎么你了?你倒是说清楚!”

“事急从权,恕难从命。”郁离腔调不改,依旧漠不含情,只道:“郡主不如反思己身,想想对案情到底了解多少,应不应该对疑犯言听计从,若我并非寒青君,郡主还会不会这般散漫?”

顾南枝尴尬挠挠脸颊,深知郁离句句说在实处,可也说不出几句软和话缓和气氛。

“还不跟上?”郁离走出几步复又停下,“眼见着临近晌午……郡主不会以为有我在,三天内案情准定不攻自破吧?”

“我没……”顾南枝有口难辩,确实是自己太过安心,不经意间开了小差,却不知郁离的别扭还来自另一层——旁的女子在前搔首弄姿,她却没有及时护住他。

还好顾南枝并没参透,不然定要吼上一句:你招来的蜂!你引来的蝶!还要怪我?

“郡主这般懈怠,”郁离也没给顾南枝还嘴的机会,凉飕飕说道:“当初曾立雄心壮志,说要与寒青君比肩,可是唬我的?”

顾南枝心里咯噔一声,将唇抿了又抿。

“…郁,郁…郁哥哥?”

郁离脚步一滞,再也维持不住装出来的冷峭。

顾南枝见他停下,趁热打铁上前扯住他袍袖一角,慢悠悠晃**,特特放轻了嗓音,道:“……从今往后,我定当认真办案、严谨治学!今日之失绝不再犯!”

“再唤一次。”

“…郁……”顾南枝难得留了心眼,悄悄迈前一步去看他,“哇!你都消气了!还要占我便宜,真是不知羞!”

——嘴角就快咧到耳根,郁离怎么收也收不回脸上遂心合意的笑容。

长身玉立的男子无奈轻叹,道:“为了助阿枝说到做到,即刻起,你就当我不存在吧,除了与你分析,我不会再明示方向。”

“我,我……”顾南枝一瞬有些慌乱,但还是嘴硬道:“不用你出手,我自当查明真相!不信走着瞧!”

两人终于挑明,顾南枝想起与郁离初见的情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竟都在“班门弄斧”?如今犯下轻信人言的低级错误,也不好意思再时时询问郁离。

顾南枝沉了沉心思,不管是两人关系是知己之交,还是敬者与拥趸,大案当前,她都不应太过依赖郁离,唯有不断锤炼断案之道,方有机会圆梦!

“走走!你看我能不能揪出凶手!”顾南枝一马当先,朝着偏房方向大步而去。

郁离唇边溢笑,始终落在顾南枝背影的目光温柔极了,仿佛世间再无别的事物值得他垂青。

很快,两人故地重游,来到了重兵把守的案发现场——西厢房区域中一偏房。

“站住!什么人?”还没近前,就有带刀衙差抽刀上前,“凶案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近前!”

郁离优哉游哉信步挨着顾南枝慢慢地走,看来真的打算顾南枝查案期间一个字不多说。

“衙差大哥,我二人奉旨查案,还请放行。”顾南枝亮明身份,不仅不觉有被冒犯,反而对现场守卫森严很是满意。

一路通行无阻,顾南枝趁着行路思绪飞转,道:“思来想去,这三人嫌疑最大,但他们证词倒都能说通……”

“你确定?”郁离斜她一眼。

顾南枝知他在隐晦提醒,勉为其难潜心再想,道:“……唔…周文滨说他昨夜一直同小倌一起,可除了小倌也无人能证,不排除两人沆瀣一气的可能;何三承认放火,矢口否认杀人,但不可全信,他时间充足,大可以放火杀人一气呵成……”

郁离点头,鼓励她继续缕析。

“小妾媚儿……嗯…亦有作案时机,可在等待时入室杀人,再回到宴厅……”顾南枝皱眉,“那这么说,三人说法均有疑点,光听人言无法断其真伪,应改从现场遗留的切实证据下手!”

“孺子可教,”郁离不知从何处掏了两双护手出来,将其中一双递给顾南枝,“戴上,现场潜藏危险,别伤着自己。”

顾南枝接过套在手上,那护手触感柔软滑腻,既能隔绝脏污又不影响手指活动,竟是仵作验尸专用!

“咦,你从哪弄来的好东西?”顾南枝反复看了两眼,抬手拉开房门。

“寒青君从不打无准备之仗——”郁离虽同样戴上,可进门后只是闲闲站在一旁,根本没有要帮忙勘察的意思。

顾南枝一阵恶寒,恨恨磨牙道:“可恶,要将你同寒青君联系起来,果真困难得紧!!”

正说着,顾南枝直奔地上杯盏碎片而去,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地上泼酒痕迹早已干透,周围诡异地躺了数只死虫。

“怎么说?”不知何时郁离站在跟前,正居高临下地与顾南枝同看一处。

“应是误饮酒水,”顾南枝边站边说,又顺着地上血迹观察而去,“酒中确有迷药,且药性强烈,小虫食后当即毙命,以至于令饮下酒水的我爹沉睡不醒,屋内有人被杀都一无所知。”

地上血迹呈溅射状,定是匕首刺入心脏、血液喷薄所致。

“也就是说…周翰欲污名于我爹的计划……”顾南枝缓缓瞪大双眸,“…是确有其事了……!”

“嗯,官场沉浮,不奇怪。”郁离背身站在门前,摆弄着门上断闩,眼中精光闪过,没有言语,兀自等着顾南枝自行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