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的神探是夫君马甲

第39章 物以类聚

周府家大业大,在对待仆佣上从不吝啬,三两排青砖黑瓦的通间房供近百下人使用。

昨夜案发后,周府上下严禁无故走动,苦了习惯前呼后拥的各位主子,乐坏了这些整日忙碌辛劳的丫鬟小厮。

二人面前即是最靠里侧的矮房,住着一众女使婢子,此时刚过辰时不久,往常正是伺候主子梳洗用早膳的时辰,可现下被圈着不让流窜,只好白白得了一天休假。

屋前小院不大,年轻妮子们三五成群,互相追逐着嬉戏打闹,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顾南枝近前,与值守衙役说明情况,很快唤来一名青衣侍女。

“贵女、郎君福寿康宁。”小丫头年纪不大,瞧着不过豆蔻年华,人却机灵得很,樱桃小口上下一碰便是一句吉祥话,跟着低头福身,一副柔顺可人的模样,“奴婢名唤双喜。”

“双喜莫怕,只问你几个问题,”顾南枝将手中圣旨背在身后,生怕吓到小丫头,放缓了语调,道:“昨夜宴会,可曾留意过管家何三的行踪?”

“何总管……”双喜翻着眼珠看向左上,回忆道:“回贵女,昨夜宴会奴婢负责传菜,一直在后厨、宴厅之间往来,忙得团团转,除了开宴前的训话……奴婢再没见过何总管。”

顾南枝与郁离对视一眼,何三身为府上管事,宴会期间不在宴厅附近候命,那就证明只有一种可能无误了。

“走水期间呢?”顾南枝接着又问。

“也没见他!”双喜很快回答,似对这段经历记忆犹新,“今年夏至宴老爷夫人极为看重,何总管在宴厅附近调足了人手,生怕怠慢了贵宾!直到有人喊走水,府里发生大事,我们第一时间去寻何总管……”

说到这双喜脸上露出一点困惑,道:“……可是前厅后堂的找遍了,哪里都不见他人影!我们不知如何是好,有人胡乱往外跑,也有人端着水盆往里冲,全都乱了套!还好后面来了个姓顾的郎君,指挥我们做这做那,灭火的潜火兵也来了,火势很快见小……”

应是曾离厅查探火情的二哥顾西川,顾南枝默道。

“……我也跟着忙活,等到火情渐灭赶回宴厅,路上终于看到何总管了,有人问他去哪了,他慌里慌张不耐烦,说是从茅厕刚出来!”双喜捂着嘴嗤嗤直笑,“哈!去了这久,腿都得蹲麻了,也不怕掉到坑里去!”

“好,我已知晓,回去吧。”

“好嘞!”双喜高高兴兴一福身,转身跑走两步,又回头笑嘻嘻问道:“啊,恕奴婢多嘴,咱们还要禁足多久啊?”

顾南枝胸有成算,自信满满道:“不出三日即可破案解禁。”

“好耶!”双喜蹦跳离去,冲着小院方向高呼:“我问啦,大人说还咱们能多歇两三天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顾南枝无奈失笑。

“走吧,去会会何总管,”郁离笑意吟吟,“我打听好了,就住在后面房间。”

顾南枝点点头,二人继续向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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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等了须臾,不闻人声。

顾南枝心生奇怪,复又敲响门扉。

“叩叩叩!”

“谁呀!”屋内何三应门的声音染上厌烦,“早饭不是刚送过?怎的又来叨扰……”

房门撬开一道细缝,露出一只精光忽闪的窄目来。

“哎哟瞧我这张臭嘴!”何三一下拉开,亮掌就往脸上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敢问二位大人是……?”

何三果然是个人精,只凭着昨夜匆匆半面之缘,竟将顾南枝、郁离的样貌记了个大概,一见便知其身份特殊。

“可是周府管家何三?”

“正是,正是……”

“我二人奉皇命查察周府血案,”顾南枝直切主题,“案发当晚,你人在何处、做何事?”

“嘿嘿,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何三此时已换了一身装束,自是底气十足,面上堆笑道:“小人昨个儿已经解释过了,这两天肠子肚子打架,一直强忍着开宴后……”

“撒谎。”一直默不作声的郁离突然启唇,轻飘飘出言打断何三。

“…什么?”何三一个激灵——从两人气度来看,还以为这男子不过是护卫一类的角色,此时插话,贵女却毫无责怪之意,看来仍需小心提防——何三眼珠几番轮转,继续赔笑脸道:“这位爷,小的千不敢万不敢,怎么敢……”

“将你昨夜所穿衣裤拿过来。”

“这…这不合适吧……”何三吓得不敢再看,鬓角渗出几颗汗珠,“左不过是些粗布麻衣,有什么……”

“纵火在本朝可是入刑的大罪。”

接连三次断其言语,且句句击中要害,再加上笃定的语气、洞悉一切的眼神,郁离一张口便给足何三压力,一步步迫近他心理防线。

何三惶然抬头,瞳孔深处骤然缩紧,微张着嘴却结舌不能言语,下巴抖个不停。

顾南枝也不急,拿着圣旨在手心缓敲两下,何三随即被那卷明黄吸引目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我…我……”何三终于闪身让开路,语气颓丧不已:“兹事体大,望二位大人看在我家死去老爷的面子上,赏脸入屋内一叙,以防隔墙有耳。”

二人提步便进,自觉寻了座椅坐下,何三哀叹一声,回身关门,而后径直跪倒在他们跟前,猝不及防崩溃大哭起来。

顾南枝被吓了一跳,刚想出言劝慰却被郁离阻止,还小声说什么“让他哭,憋闷一夜,瞧他眼下乌青,估计都没怎么睡。”

果然如郁离所言,何三嚎了两嗓子便恢复常态,就着衣袖不停擦拭眼泪,呜咽道:“要不是逼不得已,谁会干这等傻事啊!”

此话不假,一来加害主家,二来放火犯罪,所幸无人伤亡,众人又都被凶案牵扯了神思,否则纠察下去,且不论此后再无人家敢收,何三有没有命在上京立足都是两说。

“小的知道二位大人是来追查加害老爷的凶手的,小的跟您二位交个实底儿,火是我放的,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去看的时候,老爷就…就已经死了!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

“此话怎讲?还不从实道来!”闻言,顾南枝自然而然联想到昨夜所见门上破洞,对何三的话信了几分。

“我…我利用周府管职之便,绕开众人,取道僻处仓房,趁着无人泼油点火,”何三哆嗦着嘴唇交代,“而后兜转一大圈子来到偏房,故意在门前大喊‘走水’,喊了能有不下三五声,房里硬是半点动静没有?小的担心,推门不开,便破开一点门纸往里探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何三心有余悸似的抚上胸口,“我家老爷已经被顾将军一刀捅死了!到处都是血,可把我吓坏了,我怕惹上杀人怀疑,屁滚尿流回到宴厅装作不知情……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察!”

说罢,何三深深叩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若再不说实话,”郁离淡漠开口:“就只好以纵火罪将你抓捕归案,沾了火油的裤子就是物证,这两天周府看得极严,想必仅凭清水,你也很难将油渍洗去。”

何三一抖,仍不抬头,似是决意守口如瓶。

“你以为瞒得过?我大可以将你送进刑房,好好审审你是如何得知偏房有人的。”郁离趁热打铁言明利害,谆谆道:“你也知周翰已死,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再死扛着,受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郎君所言极是,”何三面色凄然,声泪俱下地控诉:“老爷他……想…想用二夫人的清白侮辱顾将军啊!”

郁离眯起眼眸,心中已有大致猜测,静静聆听等待下文。

“什么?!”可顾南枝就不淡定了,急道:“你别卖关子赶紧一气说完!!”

“是,是……”何三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道:“前些日子,我家老爷突然记恨上了顾将军,我听他叨咕过几次顾将军的坏话……然后有天,我路过二夫人房间,无意听到老爷跟二夫人商量计谋,欲在夏至宴上让顾将军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小的好奇,一时没忍住扒门偷听,听到老爷计划在宴席过半时,找理由将顾将军诱骗至偏房,借着子夜歌舫献舞行不轨之事:先哄顾将军饮下事先加了药的迷酒,再趁将军昏迷,唤来二夫人宽衣解带,将二人塞进一个被窝,最后老爷孤身回到席上,假意寻找顾将军,带领众宾客一同撞破这桩丑事,让顾将军名誉扫地!”

顾南枝倒吸一口凉气。

“可,可这么做二夫人也没法做人了啊!”何三说到痛处悲愤不已,恨恨捶地一拳,接着道:“二夫人还年轻,若此事传扬出去,恐怕她也活不成了……”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你觊觎主人侧室找的借口。”郁离毫不留情戳破,“报官、提前告知顾将军,哪个方法不比火烧仓房来得好?”说完朝顾南枝递了一个眼神,小郡主立刻会意。

“哎!”顾南枝不以为然,帮腔道:“何总管人微言轻,那京兆尹同周翰是一路货色,找他有什么用?再有,何总管是周府的人,贸然找上顾家,也没人相信不是?搞不好还容易将他送回周翰面前,反倒暴露了偷听主人说话的事实。”

这番话不啻于说进何三心坎,激得他眼泪汪汪,直拍大腿道:“女郎明察秋毫,小的正是这么想的!得知毒计后,小的百思不得解,这才出此下策,观得老爷与顾将军离席,小的就去与偏房位置相去甚远的仓房点了火,意图借此中断老爷计划……”

“你到偏房时,可有见到你家二夫人?”顾南枝忽然意识到,何三证词中少了最关键的人物。

“不曾……”何三挠挠头,“小的试图在偏房附近寻找,当时未曾见过二夫人。”

郁离不置可否,假意宽慰何三两句,便和顾南枝一道离开了。接下来目标明确,二人一路穿越周府,直接来到后院主人住处。

供小妾媚儿居住的小院精巧雅致,处处透着主人布置时是花了心思的。

二人找到媚儿说明来意,媚儿确实是个听话懂事的,没有丝毫犹豫便将二人迎进屋中,作势还欲为贵客沏茶,看着竟像是坦**才无所惧!

“不必麻烦,几句话便走。我直接问了,周翰是不是逼你委身顾将军?”顾南枝打量着屋内陈设,总觉得缺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明明是寻常女子闺房无误,小郡主却莫名生出一点违和之感。

“……是,”媚儿略略吃惊,眉间哀婉,纤睫一眨滚下泪来,“奴寄人篱下,再不愿,对待老爷也只能言听计从。”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教人好不心疼。

顾南枝不自觉收紧拳头,一条毒计牵累数人,这天杀的周翰,卑鄙!龌龊!死不足惜!

看来,是有人借此计暗行杀人之举。

郁离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心道这偌大周府还真是物以类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