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帝残妃

第三十九章理智崩坏,折桂诉情

纳兰荣伸出手来捉住纳兰月的手,带着她的手在画面上一点一点的走动,纳兰月微微挣扎了一下,只觉得纳兰荣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让她无法挣脱,从某些时候来说,他们算是一类人,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坚守着心中的坚持。

“看来月儿很喜欢这个地方,那半年里倒是朕忙得太狠了,冷落了你,待到日后有机会了,朕便带你出宫,一起去再看看那远山晨曦之景。可好?”

即便是纳兰月决心要避开这个男子,听得这话却也忍不住动容,在这男尊天下,皇权至上的年代里,他一介堂堂帝王,仅是因了她对一处远山的一番赞美,甚至于连喜欢都不曾说,便许诺日后带她去看看,即便还没实现,她却也忍不住感动。

即便纳兰月再坚强,她的一颗心终究是柔软的,经不起旁人对她好,不肯拖欠着别人的人情。在现代的时候,她双亲去得早,唯有外公对她疼爱有加,可后来外公去世以后,仅剩下的亲人好容易与她亲近亲近,却还是奔着外公遗留下的财产。

自从死后重生在这个不知名的年代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便是筱雨,她面上随是很少外露,心里却是感激的很。纳兰月其实并不如外面表现的那般冷清,一切不过都是她保护自己的面具,旁人的好,她都会一一记在心上,即便纳兰荣是她想要避开的人,然而他对她的种种包容,她心底里还是感激的。

“皇上,臣妾只是随口说说,皇上日理万机,胸怀天下,本就事务繁忙,怎敢劳烦皇上分神儿陪臣妾出游?”

对于纳兰月的推拒,纳兰荣笑得一脸坦然,眉飞色舞的道,“即便月儿没有这样的想法,朕确实有了。朕听了月儿的一番描述,心驰神往,想来这样山灵水秀之地民情地然是淳朴的很,朕去看看朕的子民,月贵妃是熟路人儿,自然要陪同前往了,只是不知爱妃可肯为朕多走这一趟?”

纳兰月低眉敛目,笑意在唇边汤漾开来,本是不想让纳兰荣看到她的笑容,却在此时,纳兰荣伸出手来抬起她的脸,把她的笑容尽收眼底,纳兰月反应过来收了脸上的笑容,怔怔的看着他,“皇上,怎么了?”

纳兰荣收了笑容,认真的看着纳兰月,也不让她躲避的看着他,“月儿,以后高兴便要笑,笑了便不要隐藏起来,这样,你开心,你在意的人也开心。”

“皇上……”

纳兰荣伸出一根指头来点了点纳兰月的鼻尖,笑道,“好了,你也累了,朕带你去休息吧。”

不等纳兰月做出任何回应,便弯腰抱起了她,向床榻的方向走去,纳兰月下意识的挣扎,纳兰荣紧了紧帮着她的双手,低下头来附在她耳边低语,“月儿,朕说过要做你的双腿的,如果你不想掉下去的话,最好乖乖……”

那个“的”字尚未出口,纳兰月便觉得身子再往下落,而后只听得“砰”地一声,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躺在了地上,身下倒是软绵绵的像是压在了垫子上,可不幸的是右腿磕在了什么东西上,痛得她白了一张脸。

纳兰月正想挣扎着爬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上身下面的“垫子”动了一下,惊得她反射性的往一边滚动,待她停下来抬起头看的时候,只见殿中央的屏风倒了,纳兰荣就站在倒了的屏风旁,一头长发凌乱的不像样子,屏风前面的帐子也被扯掉了半边。纳兰月终于明白方才那软绵绵的垫子是什么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摔倒了,哎……堂堂一介帝王竟然也有如此粗心的时候,竟然被一帘帐子绊着了。

纳兰荣看着仍躺在地上的纳兰月,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弯腰抱起她,正欲向床边走去,这时却见筱雨以及几个宫人闯了进来,看着倒了的屏风和扯下半边的帐子,慌乱的跪下请罪,“请皇上娘娘恕罪,都是奴婢们伺候不周,护主来迟了。来人呐,快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了。”

纳兰荣此时为了不让宫人看到他的异样,只好站在原地不动,见筱雨吩咐他们收拾东西,便开了口,“暂且先不必收拾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待到明日再叫人来收拾,明日叫起之前,不得朕传唤不能入内。”

“是,皇上。”

“去吧。”

“奴婢(奴才)告退。”

见宫人都退下了,纳兰月才继续迈着一瘸一拐的步子,走到床边,把纳兰月放下,而后也斜靠在床柱子上微微喘息。这本是戏剧化、值得一笑的一幕,难得见高高在上的帝王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可此时的纳兰月早已分不出心来玩笑,忍耐右腿上的疼痛几乎拥紧了她所有的力气。

过了一会儿,纳兰月稍稍缓过来一些劲儿,方才开口,“皇上怎么样了?可是哪里受伤了?”

摔着么一跤,对于纳兰荣来说并不算什么,方才那般一瘸一拐不过是初初摔了一时痛得很罢了,过了那劲儿变好了大半,过了这么会儿子,已然没事了。纳兰荣见纳兰月关心,便挂上了温和的笑脸,道,“不过是摔了一下,不妨事,倒是你有没有磕着碰着哪里?”

纳兰月一向善于隐忍,听了纳兰月的问话下意识的微笑的摇摇头,“我没事,皇上在下臣妾在上,自然是没有受什么伤的。”

纳兰荣听了觉着有些道理,轻轻抚了抚她额边的碎发,温柔的道,“那边好,你……”

然而,话还未曾说完,纳兰荣轻抚纳兰月额边碎发的手便僵住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床的另一头,小心的挪动纳兰月的双腿,看到浅黄色的锦被上赫然已经被红色的**湿了一大片。纳兰荣仔细看之下,却发现纳兰月紫色的衣裙右腿的下摆处,早已被浸湿了。

纳兰荣一时间只觉得胸口处怒火翻涌,他直到此时不该发怒,应该理智一些,先找了太医为她治伤,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怒火,冲她吼了起来,“纳兰月,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好欺骗?还是你自以为这副坚强的样子更招人喜欢?朕告诉你,你想错了,朕厌极了你这副硬做坚强的恶心样子,看了都觉得受不了。”

纳兰荣走回床头,伸出手来,一把抓住纳兰月的衣襟,一双怒火翻滚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纳兰月看着纳兰荣蓦然爆发的样子,纳兰月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难受的紧,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苦衷,为何如此说她?他真以为他是皇上便能左右一切吗?

纳兰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纳兰荣,她踉踉跄跄的从**站起来,中秋家宴上的劳累和方才那一摔,已然让她疲累不已,勉强站着都是件困难的事儿。于是,她刚一脱离床的支撑,便直直的摔了下去,纳兰荣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跪坐在地上,紫色衣裙上的鲜血蹭在大红色的地毯上丝毫不显眼,就像是不小心洒上去的水。

可这一切却叫纳兰荣看的触目惊心,他一双眼睛在此时变得格外明亮,能够很清楚的分辨哪处是地毯的本来颜色,哪处是被她的鲜血染红的。纳兰荣一颗心越揪越紧,好似就要透不过气来了,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而她却在这时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再不复往日里的清冷淡漠,漆黑的深不见,直直的与他对视。

“皇上。”

她张了张嘴,而后抬起衣袖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来,输人不输阵,即便是注定赢不了,她也不要连那仅剩的卑微自尊也被人夺去,“皇上,你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且后宫佳丽无数,而我纳兰月不过是你很久以前视若敝履的女子,如今进了你的后宫也不过是因了先皇的一句赐婚之言。我不知道皇上究竟是怎么样的,也不想知道皇上怎么样,只想平静安宁的度过这余下的后半生,还请皇上成全。”

说完,纳兰月跪了下来,行了个三拜九叩之礼,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待到纳兰荣从纳兰月那番话中回过神儿来,纳兰月已然是行完大礼直起身来,她身子不禁晃了晃,纳兰荣上前两步扶住她。

纳兰月推开纳兰荣,踉跄着挪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下,纳兰荣没有再上前,只是看着,一双眸子的漆黑越来越浓重,终于聚集成了暴风。

纳兰荣从袖子中拿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盒子,打开来,拿出来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在纳兰月面前晃了晃,一脸邪笑的看着她,“朕的月贵妃,你可还记得这枚银针?”

纳兰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枚银针是她特制的银针,她的银针与普通的银针有些细微的不同之处。这个时代的银针除了针尖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粗的,而她的银针有些像是图钉那样,最末端有一个小小的圆珠。

“记得,这是臣妾的特制银针。”

听了纳兰月还算诚实的回答,纳兰荣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步步追问,“你可知道这枚银针是从哪里来的?”

纳兰月微微沉思了片刻,她的银针一般轻易不会用出手,在皇宫中更是不曾暴露会医术,银针怎么也用不到,若说哪一次最有可能落在纳兰荣手中,无非便是在风门关给纳兰荣施针治疗,而后花夕闯进去,不曾把银针带走,便拿了包袱强行带着她一起离开了。

“皇上,这银针想来应当是风门关之时,臣妾走得匆忙,落下的吧。”

纳兰荣微微捏紧了衣袖下的手,面上不动声色,挑眉道,“哦?是吗?好似不止那一次吧,爱妃是自己再好好回想回想,还是让朕帮你回想呢?”

纳兰月垂目掩住眸子里翻滚的情绪,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此时不管在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若说不知道,赌赢了固然是好的,可若是赌输了,便是欺君之罪,以此时纳兰荣这般暴走的状态,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情。若是说了别的,再不对同样会再次面临此等困境,还会多暴露一个把柄。左思右想,纳兰月都觉得还是暂时保持沉默,或许会好些。

然而,纳兰月的沉默落在纳兰荣眼中,却成为了死守秘密的固执,这让他的怒气更胜,猛然挥手把手中的盒子掷在墙壁上,霎时间摔得七零八落,“纳兰月,你自以为你很聪明,以为自己的小动作隐藏得很好,去看看你床顶端藏着的银针还在不在吧。”

纳兰月猛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蓦然睁大,“皇上……这话什么意思?”

“纳兰月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还来问朕,不觉得太假了吗?”

“皇上,臣妾……”

“你知道吗?朕只恨自己怎么就瞧上了你这么个女人,旁人都说你善良且厚待下人,是个好主子,可为何偏生对自己这般狠毒?为了逃避朕的宠爱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你有什么想法就同朕说啊!

朕不是是非不分的昏君,而你在皇宫中生活了这么些日子,还不明白吗?即便是你处处忍让,即便你不受宠,也是是非不断,后宫嫔妃那个不是对朕的恩宠千盼万盼,可偏偏你却是个例外。朕处处忍让,你却当朕愚钝,你可知这件事情,知道的不知是朕一个人,你这个样子,叫朕情何以堪?”

纳兰荣抚着额,仰头叹息,“纳兰月,朕可是一国之君,究竟哪里不好?究竟哪里配不上你?要你如此视为洪水猛兽躲避着?”

纳兰月心神巨震,那堵筑在她心里的高墙,一点一点的崩坏,她满眼复杂的看着纳兰荣,呐呐的开口,“皇上……”

纳兰荣一脸疲累的看着她,“纳兰月,朕累了,朕这颗心从来没放的这么低过,想来你也是知道宫廷礼仪法制有多严苛的,你出宫半年之事最后不了了之,事后朕也从没问过你半句,你可知这是为何?若是换了旁人……也罢。今日,朕,不,是我,我想问你一句,你可曾当我是你的夫君?可曾有过半分的动心?”

纳兰荣低低的询问比起暴怒的质问更让纳兰月一颗心颤抖的厉害,她也知道他一介帝王之尊,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为了她一退再退,而她却时时刻刻固守着自己的原则,不肯后退半步。她常想他后宫佳丽三千,对她何其不公平,却从未想过他的无奈,后宫是他一般的天下,而天下是他无法推脱的责任,因为他是风朝万万子民的支柱,身上负担着一国的荣辱兴衰。

也罢,也罢!她纳兰月时时端着骄傲,死死抓着所谓的尊严,好似作为最后的仅剩的东西,怎么也不肯放手,不过是心中没有安全感罢了。眼前这个男子,身为一国之君,却能够如此倾心相待,她后退一次又如何?她终究是一个女子,也会有疲累的时候,强撑的坚强有一日也终将会崩塌,有人帮她一起承担,岂不是更好?

纳兰月确定了心思便决定告诉纳兰荣,可他终究是她的初恋,身为女子有些说不出口,在现代表白的时候很多人喜欢送巧克力,可是这里没有,思索了片刻,纳兰月站起身来,拉这纳兰荣的手往外走,“皇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纳兰荣一言不发的随着纳兰月的牵引往前走,纳兰月来皇宫这一年来,见过不少奇花异草,却很少见花类的树木,对于桂花这样不起眼的花更是种的少得可怜。可前些日子,筱雨与她一起闲逛的时候,走到东面一处偏僻地方,见着那里种了两株桂花树,虽然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倒是长得也颇为茂盛,花也开得很好。

此情此景桂花刚好合适,纳兰月便是要带着纳兰荣去那个地方,折下桂花赠予他,表明自己的心迹。

路有些远,再加上纳兰月之前受累又受伤,体力不支,她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强撑着一口气,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而他看着面前的桂树,却是撇紧了双眉。

纳兰月松开他的手,踉踉跄跄的走过去,扶着树干,吃力的踮着脚,折下一枝开得极好的桂花,她实在没有力气走回去了,便回头去扶着树干叫他,“皇上,你过来一下,你看这里的花开的好美啊!”

纳兰荣看着前方两株开得极好的桂花,打心里不喜欢,上次在杏花楼,她与花夕告别的时候,便是送了花夕桂花。如今她把他叫来这里,又是折桂,又是叫他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纳兰荣一步一步的走近,行至纳兰月身边站定,看着她一脸疲累却笑得灿烂,一时间心中只觉得又酸又甜,复杂难辨。

“是啊!这花开得很好,可惜……”

纳兰荣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一出口便飘散在空气中,纳兰月并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