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帷

070、失踪

沉水气得翻白眼,只恨没力气,要不一个过肩摔非把他扔出门去不可,便威胁道:“我不疼你?我看是没踩疼你,要不要再来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了,一脚够了,”天逍忙跳脚向后躲去,差点把沉水拽了个跟斗,又腆着脸道,“骂也骂了,踩也踩了,该消气了吧?你可千万不能不管我,否则我真会死的!”

沉水冷哼一声,讥笑道:“怕死?怕死就放开我,我一早就吩咐了侍卫盯着你那好妹妹,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挽回,不过麻烦你去了就别再回来。”

天逍一听这话,顿时又一脸哭相:“你还是不信我,小音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真的没骗你。”

沉水笑了,那笑容里掺了几分嘲弄,也藏了几分心灰意冷,口气只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天逍,你真以为我会在意你的过去?”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沉水趁他一时不防,猛地甩开了他的胳膊,退到了他的偷袭范围之外,冷笑着说,“在踏进碧落宫之前,你有过多少女人,你以为我会介意吗?君哥哥也好,乐先生也好,甚至是那些早被我打发走了的人,他们的过去不堪入目的大有人在,我过问过吗?”

天逍被她说得脸色又难看起来,张了张口,又像是不知道能说什么,一直沉默着。

“一直以来你都对我很用心,我也不讨厌你,可是我怎么都没办法完全信任你,你的太多行为让人无法揣测,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娘对我说用人不疑……但我想我做不了明君,所以信不过你,也不能让你在宫中继续留下去。”

说到这里,沉水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叶方轻了:“不管我问多少次,你不说的,永远也不会说,那我们何不各让一步,我不问,你也别再……”纠缠我。

天逍直直地望着她,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三年之劫,躲不过,便是我的命,躲得过,你我若有再见之时,我再还你的情。”

沉水眉心紧锁,不愿去看天逍的表情。说出这些话,她心里又何尝会好受,当初君无过“自请离宫”,不论是真心或者假意,她都不舍得放手,而今要赶天逍离开,那种刀割一般的痛感,直是胜过了那时,再不情愿,也还是得承认,自己其实并不真的希望他走,可为了祥国能避开一切可能的危机,她必须这么做!

所有迹象都在表明一件事,天逍绝不是个简单的游方僧,若是继续留他在身边,不但后患无穷,也许三年之期还不到,就会有更可怕的灾难降临。

二人静伫在原地,千言万语,唯余一殿默默。

就在这时,前院中突然奔进来一名侍卫,还没入前殿就跪了下去,慌慌张张地大喊道:“启禀公主,不好了!刚才在东门外,有一名持有公主手谕的侍卫重伤昏迷,贺统领请公主马上过去!”

“什么?怎么会这样!”沉水大惊失色,持有自己手谕的侍卫正是派去跟踪魅音的六个人,其中一个重伤回到宫门外,那、那其他人呢?

其他的几个,会不会已经遇害?那魅音,她会不会也遭了毒手?从她的言谈和对自己的态度中不难看出,她背后的那个“大哥”,定不会是普通角色,而且不是祥国人,如果知道妹妹在祥国出了事,而她一个人跑掉又是因为自己,那……

更何况,还有个同样可能是她哥哥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

沉水猛地打了个寒颤,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命令道:“你先去回复贺统领,说我马上就过去。”那侍卫立刻答了是又掉头奔出去。

——不能传扬出去,被人知道了你会有大麻烦的。

这“大麻烦”果然不只是未了的前缘追来这么简单啊,沉水心中感到一阵凄凉,转过头去看着仍旧不动声色站在原地的天逍。必须得说清楚。

“我派去跟踪魅音的侍卫受了重伤逃回来,恐怕出大事了。”她压低了嗓音说道。

天逍顿时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沉水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枚小巧的印章,递了过去:“你拿着这个,马上到东门外去找贺再起,如果有人不听令就告诉他们是我授意的,谁敢违抗,格杀勿论。”

“我去?那你呢?”天逍愕然反问,并不接过。

“我稍后会过去。”沉水没有多说什么,将印章塞进他掌心里,然后牙一咬心一横,提着裙子跑出了殿门。

派去跟踪的人重伤回来,一般人都会认为是行踪暴露,被目标下了杀手,可沉水记得头一晚天逍告诉自己魅音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而且在她和侍卫交手的时候,虽然功夫不错,但还远不到将六个侍卫打得只有一个能回来、还是身负重伤。显然是有人在她离宫后偷偷跟出去下的杀手,侍卫们多半不得幸免,魅音也是九死一生。

魅音是昨晚入的宫,到今天上午,不过四五个时辰,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能下手的,自然也不会多,君无过首当其冲,乐非笙也难逃嫌疑,唯一要保留意见的只有寻点幽,但也并不是说他就绝对无辜。

沉水一路飞奔到了棋居,君无过似乎是睡过了头,刚刚起身,头发也还蓬乱着,正在打呵欠,见她不分青红皂白闯进来,嘴大张着忘了合上。

“你刚起身?”沉水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觉得衣衫不整可以作假,睡乱了的头发却是十分逼真。

君无过不解地挥手屏退了两个丫鬟,颇为奇怪地点点头,上前来问:“昨晚回来以后解开了一局棋,一时高兴,就喝了两杯,结果睡过头了。有事?很少见你一大清早地过来,不用去碧鸢宫温书么?”

“那没事了……我晚点再来就好。”

出了棋居,沉水又奔至隔壁的琴舍,本想乐非笙抱着个琵琶应该不会上别的地方去,谁知竟然扑了个空,丫鬟内侍都说他不曾回来过,琵琶也没有遣人送回来,不知上哪儿去了。

难道他抱着琵琶去杀人?那重伤的侍卫……是被琵琶拍晕的?呸呸呸,想什么呢自己这是,沉水用力摇摇头,又朝画苑赶去。

寻点幽早上刚吃过药,正早澡桶里泡着,听到丫鬟通报说公主来了,惊得哗地一声从水里跳出来,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结结实实,沉水进门来正看见他狼狈地趴在地上,浑身湿漉漉,还不着片缕,看自己的眼中充满了羞愤,简直想一个良家妇女被色狼给凌虐了一样。

画苑的主仆关系紧张得几乎结冰,所以沉水非常相信丫鬟们说的他已经许多天没有出过门的话,这么看来,嫌疑最大的倒成了乐非笙。

可他杀魅音有什么目的?

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东门外,重伤的侍卫已经被盖上了白布,天逍和贺再起以及四五个应该是事发时在场的侍卫围在尸体边,正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天逍像是能感应到一般,突然扭头看到了她,然后示意大家先闭嘴,然后上前去将累得靠在墙边的沉水扶住:“你做什么去了,怎么累成这样?”

“一会儿再说,”沉水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勉强攒了点力气,朝那边走过去,摆手示意贺再起等人免礼,接着就问,“他死前说了什么没有?”

贺再起伤好以后仍旧负责王都的治安,没什么大事应该是不会守在宫门口的,出了事也该是龙涯来查看,而不是他,这会儿他人在这儿,倒让沉水觉得,可能出事的还不止是魅音那边。

果不其然,贺再起对她抱了抱拳,道:“回公主,就说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