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其实，莫家兄弟并不是唯一知道这段过去的人。在回北方之前，纪彦勋就曾经找过他，试探着问起了四年前的事，当时，他没有否认，纪彦勋也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是告诫他，以前怎么对晓诺的，以后还要这么对她。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如果他能帮上忙，一定不要推辞。
可现在，他却不敢肯定还能不能做到曾经答应过纪彦勋的事。冒险带来的后果太严重，他不敢轻举妄动。
四年前，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害晓诺的姐姐遭遇严重车祸
。发生车祸后，现场的状况非常混乱，最后，伤者没有得到及时救治。
晓诺的母亲因为车祸导致下肢瘫痪，四年来都是在轮椅上度过的；晓诺的姐姐生下可可之后便宣布脑死亡，最后把健康的心脏捐给了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晓诺，算是给凌家留了一根苗。
虽然车祸不是由他直接造成，而且他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等着去处理，才意外酿成了惨剧。但这一切都抹不去他心里的愧疚和罪恶感。说这件事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也不为过，如果让晓诺知道四年前发生的一切，他无法想像自己又将会经历一次怎样的炼狱煎熬。
所以，当看到晓诺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他无奈地选择了无视。莫家兄弟已经找到他这里，自然也对晓诺做了一些事，这通电话十有**是打来求助的。暂时来说，他还想不出好办法帮她。装作没看见，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晓诺深陷困境而置之不理。莫家兄弟之所以会如此嚣张，肯定已经解决了最麻烦的对手。不然，晓诺也不会想到找他求助。可以想象，纪彦勋现在的处境应该非常不好。与其冒着罪恶暴露之险明着帮晓诺，不如暗地里行动，想办法把把纪彦勋‘救’出来。他始终坚信，真正能救晓诺于水火的人只能是纪彦勋。
最后一条路也断了，此时此刻，凌晓诺又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虽然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但这一次却格外绝望和无助。因为，老天爷不仅把她收到的最珍贵礼物夺走，也夺走了她的未来和希望。
今天纪彦勋肯定不会回来，等一下见了可可之后要怎么回答她？莫少谦已经在筹备婚礼，三天后她就要成为名义上的莫太太，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意外又要怎么跟妈妈说？
摆在凌晓诺面前的难题还有很多很多，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精神恍惚，在炎炎烈日下走了近半个小时，她的身体和意志力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天真的塌了么？不然，她的眼前怎么会是一篇漆黑？
当凌晓诺再次睁眼醒来，看到的是满眼白色、闻到的是呛鼻的消毒水味道。
不用说，现在应该是在医院
。
还好，天还没塌，她还好好地活着。
妈妈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虽然希望没了，但还有舍不下的牵挂。现在，她还不想死。
只是，活着就要面对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你醒了。”睁眼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最讨厌、最不想见的那个，这事凌晓诺必须面对的第一个噩梦。
正常来说，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的人会出于本能地问一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但面对莫少谦，凌晓诺一个字都不想说。不用问也知道，他一定是派人暗中盯着她，不然也不会在她意外昏倒的时候及时出现。
莫少谦也懒得自讨没趣，招呼医生进来做检查，顺便打电话问少桀，有没有顺利把可可和凌妈妈接过来。
人是顺利接到了，只是，很少有机会和小朋友接触的莫少桀几乎快要被小侄女弄疯了，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就快到了’，便挂了电话。
“叔叔，我妈咪为什么会在医院？她怎么会让你来接我们？”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可可的问题还会继续。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她不舒服，在路上突然昏倒……”
“不可能，我妈咪在家里休息呢，怎么会突然跑到大街上溜达。而且，她的身体一向很好的，不会无缘无故昏倒。”得说，小丫头的逻辑确实很清晰，每一个问题都问到了点上。
“这些问题还是等你见过她之后直接问她本人好吗？”莫少桀已经快要没招使，只想着赶快把小魔女送到凌晓诺面前。短短半个多小时的相处就能把人逼疯，如果计划成功，未来的日子里都少不了这个小丫头，想想还真有点后怕。
小丫头似乎也感觉到从这个不招人喜欢的叔叔嘴里问不出什么，虽然心里着急，却还是乖乖闭了嘴。
和可可的着急相比，凌妈妈倒是一直表现得很冷静。自从彦勋出差去北方之后，已经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意外。现在想想，这些意外可能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是有人蓄意谋划，和莫家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
在没有找晓诺核实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事实到底如何，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
快到医院之前，莫少桀特地给大哥打了电话，告诉他大概到达的时间。
来的毕竟是两个很重要的是，莫少谦也不敢怠慢，亲自到住院楼大厅等着。
远远地，眼尖的可可就看到了他，只是，小丫头跑过来之后并没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而是用近乎质问的语气冲他喊了一句：“我妈咪为什么会突然进医院，是不是被你们害的？”
莫少谦显然没想到可可会有此反应，愣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来。
“为什么不说话，是默认了么？”听听这话，哪像是四岁的小孩子会说的。
“我带你去见她，有什么问题当面问她本人。”真不愧是两兄弟，连哄孩子的招数都一样。
可可还没来得及回绝，一只大手便伸到了面前。
虽然这个叔叔很高大，手也很厚实的样子，但可可却没有乖乖把手交给他牵，“不喜欢和除了爸爸之外的其他男人牵手。”
莫少谦好不容易积蓄的一点好心情瞬间被这句话击得支离破碎。
没辙，莫少谦只能乖乖跟上，招呼她进电梯、帮她按楼层号，电梯到了，还不忘好心帮她挡着门。
可尽管如此，还是没用从一向有礼貌的小丫头嘴里听到一句谢谢。
刚进电梯的时候可可已经知道了妈咪的病房号，出了电梯之后，她什么也没说，左右瞄了两眼就径直往号码较小的左边走去。见了她的敏锐反应，一直跟在身后的莫少谦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虽然跟他不亲，小丫头还是从他身上遗传了不少优良基因。只要他真心相待，假以时日应该能让她改观。
706号病房的门没关严实，走到门口就能从门缝里看到里面的状况，确认病**躺着的人是妈咪之后，小丫头急忙推开门，一溜地了过去，“妈咪，你怎么了呀？”
看到可可飞奔着扑过来，凌晓诺心里继续的各种复杂情绪再也按捺不住，顷刻间如泉涌般地倾泄而出
。
可再难受又如何，可可只是个刚满四周岁的孩子，能跟她说‘妈咪现在很不好、很想带你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么？
不能啊，可可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不能让她跟着背负这么多。
“可可乖，不要哭，妈咪只是太想爸爸，不知道怎么办好，精神太恍惚，才会在路上晕倒，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是外面那个叔叔害你昏倒的么？”虽然这个猜测毫无依据，可可却笃定地认为就是这么回事。
凌晓诺有点被可可的问题吓到，还在想该怎么回答，抬头一看，莫少谦已经站在了门口。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眼神里却充满警告。
“不关他的事，是妈咪自己的问题。”收到他的警告，要回答可可的问题也变得容易多了。
可可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踮着脚想要爬上床，无奈床沿太高，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
“我来。”莫少谦终于逮到机会，以一种相对自然的方式出场。
自己够不着，妈咪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精神，小丫头没有拒绝的理由，被抱上床之后，不冷不热地说了声谢谢。
“可可还没吃午饭吧，想吃什么，叔叔帮你去买。”在自己的亲闺女面前自称叔叔，真是各种别扭。
“我妈咪是病人呢，你怎么不先问问她？”小丫头今儿确实不怎么对劲，好像吃了火药似的，特别难伺候。
考虑到之后的几个月可可少不了要和她的亲爹有更多的相处机会，凌晓诺还是不希望她跟莫少谦的关系闹得太僵，“不准这么没礼貌地跟大人说话，你先跟叔叔去吃饭，帮妈咪带点粥回来就行。奶奶也有一起来吧，叫她进来，妈咪有事跟她说。”
“是和爸爸有关的事么？”妈咪的状况并没有想象中严重，可可才注意力又回到了最关心的事情上。
“爸爸今天肯定回不来了，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忙，具体回来的日期还没定
。最近几天也联系不到他，所以……不要总吵着给他打电话，知道吗？”脑子一片浆糊的凌晓诺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找个借口先搪塞几天。等婚礼结束，一切成定局，很多事都会自然而然地解决。
这已经是凌晓诺在脑子一片浆糊的情况下想到的最佳解释，可她家宝贝却一点也不买账，“为什么呀？多大的事，忙到电话都没时间打？”
“不是没时间打，是有的地方没有通讯信号，接不到电话，也打不出去。”还是天生狡猾的人鬼点子多，想出的借口听上去也更合理。
“哦。”这个理由总算是把小丫头糊弄住了，考虑到肚子确实有点饿，而且奶奶也已经等在了门口，小丫头也没再多问，趴在妈咪怀里撒了会儿娇才恋恋不舍地爬下床，“妈咪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想到妈咪刚才对酷叔叔的态度没什么特别异常，可可对莫少谦的防备明显比之前少了一些，虽然还是不愿意把手给他牵，但至少愿意配合地跟他搭话。
对莫少谦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开始。而且，通过刚才几分钟的观察，他也感觉到凌晓诺的配合。想来，那个可怕的威胁对她还是很有用的。
看着莫少谦带着可可进了电梯之后凌妈妈才进病房，谨慎的她特地把房门落了锁，说话时特意压低声音，“跟我说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莫少谦逼我跟他结婚！”在妈妈面前，凌晓诺从来都是毫无保留，闷在心里的话也终于得到了宣泄的机会。
“这种事哪是能强求来的，他……是不是使坏做了什么手脚？”凌妈妈见多识广、心思敏锐，一猜即中。
凌晓诺眼中含泪地点了点头，“他手上有一段五年前和姐姐在一起时的录像，录像的内容不堪入目。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会把这段录像公布出去。而且……他好像还托人把这段录像交到了彦勋的父亲手上。早上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就是大首长接的电话，现在彦勋已经被控制，如果我不做出正确的选择，他可能会一直被关着。您说，我该怎么办？”
进来之前，凌妈妈心里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太妙。但听晓诺把话说完之后，她还是有点被吓到。
就知道，那个男人出现之后，风平浪静的生活一定会被打断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丧心病狂，五年前对晓君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五年后居然还拿它出来威胁晓诺，简直是没人性。
“让他公开，你可以解释，录像上的女孩不是你。晓君身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要证明……”
“不要！我不能这么做，姐姐是为了我才会遭遇到这一切，我不能让她去了天堂也不安心。”如果不是因为有此顾虑，凌晓诺也不用为这件事纠结伤身。为了她牺牲一切的姐姐是她最后的底线，虽然人已离世，她也不会再让姐姐受到半点伤害。
“那……你是打算答应他了？”这话多少带了几分明知故问之嫌，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做决定的时候，哪里还有给你打算的时间。
“他连婚期都定了，不答应能行吗？而且……大首长那边还在等回信，婚礼结束，彦勋就能重获自由，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凌晓诺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让他尽快‘脱离苦海’，却没想过，如果他回来，看到她另嫁他人，会有怎样的反应。
好在，这一点凌妈妈已经替她想到了，“他重获自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你，那时候你可能已经成了莫太太，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做何感想？”
“您也说到时候我已经是莫太太，事情已成定局，他恐怕也无力回天。”确实很难想象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一定会非常生气，也非常失望。
这样也好，气过、失望过之后他就会彻底死心，重新寻找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而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为他祝福。
“他有没有能力回天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近一个月的相处已经让凌妈妈对纪彦勋有了足够的了解，这孩子对晓诺付出了多少真心，作为旁观者的她看得最清楚。这世上有些人一生中会有很多恋爱经历，但彦勋绝对不属于这一类人。晓诺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爱，没了她，以后他恐怕很难再爱上别人。而且，他生性好强，如果知道莫少谦是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得到晓诺，一场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我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他的出身注定他不可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就算我们能在一起，以后也会有遇到各种挑战。而他会习惯性地把所有的麻烦都背在自己身上，我不想他为了我这么累
。”这就是凌晓诺的恋爱哲学，听上去很傻，却非常符合她的性格。因为她的存在，给身边的很多人都带来了不幸，她不希望这样的不幸在他身上延续下去。
“你这孩子，就不能自私地多为自己想想？”教出一个这么善良的孩子，凌妈妈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无奈。
说了这么半天，凌晓诺心里已经豁然了许多，眼中的泪也渐渐干涸，“如果必须有人承担麻烦和痛苦，宁愿是我自己。”
凌妈妈幽幽地叹了口气，再没话说。两个‘傻’女儿都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五年前，大女儿晓君为了给妹妹筹集巨额的医药费，牺牲了自己最宝贵的青春以及无限可能的未来；五年后，小女儿晓诺又为了保全姐姐的尊严、为了守护自己爱的人，断送哦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难道，这就是命？凌家的孩子注定一辈子都逃不过霉运的纠缠？
如果这一切真是老天爷的安排，只能说，老天爷是个不公善妒、爱找别扭的怪老头。不然，这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要找上凌家？
经历了太多打击的凌妈妈确实有怨天尤人的理由，不过，现在还没到心灰意冷的时候。不是有句话叫‘还没有得到幸福，是因为还没到最后’，这一切就当是老天爷给他们的考验，之前那么多难关都过了，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不可否认，信念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
如果没有信念的支撑，中年丧父、丧女、下半身瘫痪四年的凌妈妈不可能带着刚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女儿和尚在襁褓中的外孙女熬到今天。
同样，没有信念的支撑，纪彦勋也不可能在与世隔绝的素色‘牢笼’里熬过度秒如年的每一刻。
今天已经是他被带到n市的第四天，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能从这里离开的办法。
听说，这里是专门给有严重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住的地方，没办法从里面打开房门、没有窗户。即便是在部队里受过特别训练的精英特种兵，也找不到逃脱的缝隙。
和之前在雪山特训时动不动就在雪地里守一整夜的环境相比，这里简直可以算得上天堂
。只是，身体上的折磨早有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现在，他最担心的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女人和他们的乖宝贝。
已经四天没有任何音讯，她们俩一定急疯了。在这里多呆一秒，他心里的弦就会绷紧分一分。漫长的四天过去了，这根弦也已经逼近崩断的边缘。
所幸，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虽然那个人离他很远，但因为有一个和他很亲密的人在中间穿针引线，营救计划也进行得异常顺利。
离开t市之前，纪妍汐再次跟陆正尧确认，“讲好的好处费别忘了，你要是敢食言，我就把你五年前……”
“只要能赶在婚礼之前把你哥哥弄出来，你想怎样都行。”真是个让人头疼的疯丫头，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惦记她的好处费，难道他长得那么像言而无信的人么？
“我不是担心你言而无信，只是……对自己太没信心，怕你一想到我疯疯癫癫的样子会随时受不了。”
随时受不了？这丫头到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网络语言，怎么听怎么别扭。
“看来你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对我忍耐力没信心。”难得从陆**oss口中听到一句类似玩笑的话，却要配上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
真是难为纪大小姐，不仅能忍受，还‘忍’得很开心，“有，当然有！陆总的忍耐力宇宙第一！”
虽然已经见识了她的各种疯癫样，陆正尧还是有点被噎到。不过，一想到她走了以后耳根会变清净好多，还真有点不习惯，“千万要小心，如果你也被关起来，我真没辙了。”
“你不是在我身上装了电子追踪器么，难道不会去找我？”真要命，平时就属他最聪明，怎么一道关键时刻就脑子打结？
脑子打结？拜托，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陆**oss身上，“放心，如果你也被关起来，我就是冒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也会……”
纪妍汐没有等他把话说完，知道他有这份心，她已经别无他求，“安啦，不会有这一天的，等我的好消息，如果我们不能及时赶到，婚礼现场你要尽量想办法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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