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她婀娜可欺

第63章

既然真刺客高月还在这里弄曲弹唱, 那坊间流传被捉住的那个又是谁?

这个赵迷楼实在是叫她如何看都看不破。

她见高月无恙,总算放下心来琢磨近来的这一出又一出的事,“你们推了个假刺客出去不成?”

赵迷楼随曲儿晃**着身子, “姚姑娘可曾听说过,太子强纳宫女儿的丑事。”

杳杳点头说有,“此事在京中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圣上金口说了无碍,还赐下美婢到东宫, 也算勉强遮掩过去了。”

赵迷楼便又说, “大面上是遮掩过去了,可是太子终究还是丢了面子, 总要从下手之人那里寻回来。”

“所以你替太子给大皇子安排了一出大戏, 没想到被大皇子以捉刺客的名头掩盖了过去?”杳杳琢磨着, “不对, 柳儿姑娘不是宫里人, 很容易就能查出来不是大皇子强迫宫人,而是有人蓄意谋害,你的目的应当不是要大皇子出这种艳闻。”

“你——”

确实是派柳儿去行刺的!

他可真是个危险的人物, 杳杳心中推测, 恐怕是世子从太子处知道了这等艳闻计划, 却私底下放柳儿进去浑水摸鱼, 那个被捉住的刺客, 恐怕就是太子准备好的某个貌美的无辜女子。

那高月同他混在一起, 做这等性命堪忧的险事, 难保某日不会东窗事发, 到时无论是太子还是大皇子,定都不能饶过他二人。

“我若向世子讨柳儿姑娘回去, 不知世子肯不肯割爱?”

“好处?”

“我可以付些银钱。”

赵迷楼却调侃,“只怕你付不起。”

杳杳并不是个爱经营的,从姚家带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哥哥在管的,不知她问哥哥借些银两,哥哥肯不肯借她。

“我去借也好,讨也罢,总之我要带她走。”

从前不知是她也就罢了,如今已经确定了她就是高月,便不可再把她放在男人堆里。高月尚年轻,她再凑钱给她做个小生意,日子总是能过得去的。

“我记得姚姑娘同柳儿不过就是几面之缘,那日她自你车上逃出宫去已叫我尤为惊奇,如今还要带她走,我倒是想要听听姚姑娘有何理由?”

杳杳自然不能将实情告知,“我与她一见如故。”

世子却拍了拍掌,那声音将柳儿引了过来,“我身边这位姑娘要带你走,你可愿意?”

杳杳心中其实没底,虽已经将真是身份据实已告,可高月能不能相信仍是未知。

她果然笑着摇头,“姑娘不必在我身上费功夫,我三日便可给咸安坊挣一金的进项,日子过得实在不错,且她们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杳杳急急补充,“钱财不是问题……”

高月的决心比杳杳想象中还要坚决,“姑娘以后可多多点我的牌子,我年岁不小,挣满百金,咸安坊可以升我做带管娘子,就不必再出门献唱,可做些在楼里带新姑娘这种轻松活儿了。”

“柳儿姑娘……”

高月抬手打断她,“这位姑娘面善,我信姑娘,姑娘说得话我都信。可个人有个人的命,姚姑娘又不欠我什么,何必浪费钱财时间在我身上。”

杳杳听出她话中深意,高月信她,可信她又不肯跟她走,这同不信有什么分别。

这让她生出挫败之感。

她前世比高月年长几岁,高月年幼失恃,高鸿覃又是个整日只知钻营读书的,高徐两家交好,高月几乎是被自己一手带大的。高月曾说长嫂如母,可惜她与高鸿覃情浅,最终没能走进高家做她长嫂。高家虽然绝情,高月却是例外,那时她在困顿之中仍觉得高月可爱。

她大概还记得自己曾对她说起过,大牢就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地方。没有朋友,不能玩闹,整日只剩下无聊。那时候坛州人人自危,家里人也不许高月出门,所以她送钱进大牢里来,叫杳杳自己到集市上买。

那时多天真可爱的姑娘,如今竟走到了这一步。

杳杳听她说今后仍旧要留在咸安坊中,心痛地滴血。

“那,你可有家人朋友需照拂,我们相识一场,总要叫我为你做些事情。”

高月却歪头想了许久,“还有个疯子哥哥,怕吓到姑娘,就不麻烦姑娘了。”

疯子?

难不成高鸿覃疯了?

杳杳实在不能将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举子同疯子划上等号,她想过他会儿女双全,夫妻和睦,甚至平步青云,唯独未想到他会成个疯子。

高家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会生出如此多的变数。

杳杳想从高月的眼神中找出一丝妥协,可却不能,她比想象中要强大,仿佛她的世界中没有软弱二字。

高月转身留给二人一个清瘦的背影,那声音中透出豁达与和乐,“成了,今日时辰满了,改日再赴诸位的约吧。”

“你都看到了”,赵迷楼看她失落还要故意挖苦一句,“这个行当不是那么好脱身的,姚姑娘天真,柳儿可是个聪敏的。”

杳杳回头看他,“世子有法子帮她么?”

“我这不是一直在帮他么?”赵迷楼看她离去的方向,“若是没有我,咸安坊里能吃人,她年纪轻轻如何立得住脚,那里头的姑娘可不是人人都能自由出入的。”

她怎么就成了世子口中“那里头”的姑娘呢?

“世子就不能帮她从咸安坊脱身么?”

赵迷楼被她说得一愣,大概还是怕她多想,还为自己解释了一番,“她想要一件大大的好东西,别人都给不了,只能自己去挣,咸安坊虽是下九流,可她凭本事拿东西,我这个男子都要自嘲,这份魄力我不如她。”

赵迷楼看她久久不愿说话,便又重新起个话题,“你身上仿佛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咸安坊里的娘子上百,没见你对哪个这么上心。”

杳杳苦笑一下,“我想还是世子的秘密更多,更耐人寻味些。”

彼此都有不能直接告知的秘密,倒也公平。

杳杳打算着明日再多带些钱来,实在不行她也不强求立时便带走高月。她盘算着与她多见见面,或许能让她念起旧情,后面逐渐动摇也说不定。

“今日多谢世子引荐,还是改日再与世子一叙。”

赵迷楼却想着再留她一会儿,“如果姚姑娘乐意听听柳儿那位疯子哥哥的故事,我这里倒是有些消息。”

杳杳本来觉得这事同自己也无甚关联,方才惊诧也只是这事情本身冲击到自己,至于高鸿覃如今如何,她其实并无窥探之心。

何况高月自己都不愿多说,她还旁敲侧击的打听,万一结果伤害到高月,那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

“我想还是不必”,杳杳柔和的拒绝,“对于柳儿姑娘的家事,我还是不要探听太多比较好。”

“哦,我也是偶然见过一次,从前想着可能是巧合,他那个疯子哥哥某段时间爱提起“杳杳”二字,我想总不至于是姚姑娘吧?”

杳杳侧头疑问地看着世子,“他唤杳杳——”

“我就想着姚姑娘也会觉得惊奇,你同他兄妹二人似乎真的有些缘分。”

杳杳脚下有些挪不动步子,“世子知道,他是如何成了疯子的么?”

“哦,听柳儿说,是多年前逃婚跳了阁楼,摔坏了脑子。后面又有牢狱之灾,没能好好医治,便又疯又傻了。”

……

日子过得格外悠长,杳杳贪恋当下的惬意时光,她懒懒地趴在小几上晒着太阳,被知闲恶作剧的搡到了一边。

“昨儿下了雨,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杳杳近来越发的感念,上天对她厚爱有加。这世间谁人不苦,她唯一一点不如意,也不过就是情上坎坷,这在生老病死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近来控制不住的总是想起他,杳杳也不知自己怎会突然如此任性,且不止一次的在纸上盘算他离开的日子。只是不敢打听他近况,前世里她珍视的友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她怕妨碍到他。

“前月大皇子被谋害事件近来出了消息,说是处置了几个宫人,可耐人寻味的是,期中还有东宫的人。”

杳杳知道这事情的大概始末,倒也不觉得十分惊奇。

“可见太子如今是真的有些着急。”

知闲想起四叔对太子的评语,“年轻气盛,手下无人,操之过急。”

“他是储君,何必非要同兄弟争一时长短,吃了小小暗亏,记下来秋后算账,待自己承继大统,账本上的又有谁是能跑的掉的?”

杳杳却说:“咱们局外人当然能世事洞察,真若到了那个位置上,尊贵至极,谁也不愿意受冤枉气了。”

“你说得也对。”

知闲仰着头看窗外花树茂盛,“最近倒是听说赵迷楼这厮也开始议亲了,他野马一般的性子,阎王似的爹,也不知谁家姑娘这么倒霉,会被他瞧上。还有皇后娘娘,她老人家手长,已经替外甥相看起来了。”

杳杳停下剪花枝的手,“皇后相看?”

“不过叫太子一口回绝了,皇后选得姑娘都在她娘家亲戚里打转,连王妃的位置也不想着落到外人手里,连太子都看不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