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章 勃鲁的急报 中
雪原上，阿拉坦率领的两个部落民众会同勃鲁所部的士兵们启程南下，向着合剌赤惕古列延走去。原本垂头丧气，对未来几乎绝望的八儿坦和豁邻恩部人焕发出龙虎精神，心头像是燃了一把熊熊烈火般灼热，眸子里的灰败也一扫而尽，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勃鲁巴特尔，我们两部这些日子过得苦啊！雪前战争失败后，联盟军四散奔逃，各部落失去了联系。八儿坦和豁邻恩两部丁少兵弱，几代人以来守望相助，这次灾难临头自然也没有分散。”
“……随后，我们再一次遭遇小股篾儿乞人的突袭，牧养的牛马几乎被一掠而光，除了少数部落兵的坐骑保存下来，其余的马匹损失殆尽。……在一条无名小河边，众人安下营寨，我们捕食河里的鱼虾，进入山林寻觅冬眠的野兽，哪怕看见一只报喜鸟也不放过。可就算这样，挖草根、掘鼠洞，所有人还是无法吃饱，老弱的长辈偷偷走进大山赴死，把微弱的生机留给后辈们，两个月后部落的人口已经不足九百。”
“寒冷、饥饿，几乎让我们彻底绝望。可祸不单行！三天前，进山狩猎的壮丁们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狼群。”说到这儿，阿拉坦苍老的脸庞上布满了惊恐，仿佛死神就站在他的面前。“草原上的小部落最怕冬天里遇到汇集的狼群，数百上千的恶狼会吞噬它们遇到的一切生命，吃掉所有能吃的东西。趁着狼群数量尚少，我们立即抛弃了原来的营地迅速南逃，希望赶在恶狼聚集之前投附实力强大的部落。唉，现在好啦，总算安全了！”
阿拉坦重重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诉完藏在心底的苦楚和压抑后，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在这短时间里，勃鲁一言不发，忠实扮演了听客的角色。
“呵呵，阿拉坦首领，答亦儿首领，现在你们可以安心了。合剌赤惕的营地就在南边，我部的勇士会用硬弓长箭，携手你们捍卫众人的生命和财产！”勃鲁笑道。这两个蒙兀人的小部落太孱弱了，男丁仅仅两百多，装备差不说，精神状态和体力明显也不行，难怪会被几只野狼吓得落荒而逃。
“对了！勃鲁巴特尔，合剌赤惕部落现在有多少士兵和牲畜，你们大概也不宽裕吧？”兴奋劲过去后，阿拉坦立即恢复了理智，想到雪前战争中损失最惨重的正是合剌赤惕人，他的心情慢慢沉重起来。倘若合剌赤惕部现在也人丁稀少，口粮不足，自己这些人该怎么办。勃鲁对狼群出没的消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看在眼中，急在心里，那些杀千刀的东西岂是好对付的！
勃鲁诧异地看了几人一眼，发现他们脸上高兴的神采慢慢消失，换上沉郁的忧色，不觉有些诧异：“好叫各位知道，我部现在有七个百户，八百名能挟剑弯弓的壮士。在英明首领忽必烈的率领下，我部战胜了乌古诃撒部，缴获大量牛羊财富。莫说你们不过八九百口人，就算三五千也能养活！”
闻言，阿拉坦和答亦儿众人脸色剧变，惊喜固然是有，震撼更不消提。雪前战争中，合剌赤惕近千名士兵死伤惨重，仓皇南迁。本以为他们也会困顿不堪，竟不料还如此强大！
“勃鲁巴特尔，合剌赤惕部的诸位贵人老夫都熟识，却未曾听过您说的奇雅特•忽必烈阁下。我想贵部最近一定发生了许多事情，劳烦您告知，以免见面后我等有失礼之行。”阿拉坦靠近勃鲁一步，诚挚的说道。
“呵呵，你没听过忽必烈首领的名姓纯属正常！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据说……”勃鲁笑呵呵地把最近一百天发生在合剌赤惕部的事情娓娓说来，讲与众人听。
“想不到哪！我那忽喇小侄儿竟然也不幸罹难了，合剌赤氏首领家族这一脉算是绝嗣了！”阿拉坦唏嘘不已，别人的遭遇何尝不是他们可能的未来，他带领的这两个部落不也差一点成了荒原上的游魂野鬼了吗。“原来如此，你们的忽必烈首领真是草原上的大英雄啊，了不得！老夫现在羡慕死我那札兰图妹夫了，竟有如此鸿头好运。我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你们的营地，去拜会英雄的忽必烈首领哪。哈哈……”
“必不会让阿拉坦首领失望！不过，眼下你们还见不到我的首领。战胜诃撒人后，我部缴获了大量牛羊，为养活这些畜生，首领率领民众们南迁了。原先的营地只留下百十人看守，不过我已经命人去通报首领他们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勃鲁笑道。就在刚才，他让一个五户径直去向周虎赫报告消息了。
“勃鲁阁下！您可能不明白狼灾的可怕，我必须要提醒您——倘若狼群聚集上千，就算人口一千帐的中等部落也不敢大意！狼灾，对草原小部落来说是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听到南方的古列延只有百余人看守，阿拉坦大吃一惊。勃鲁的不以为意让他很忧虑，这个黑水靺鞨人看来是不明白狼群聚集的危险性，竟然如此自大。
听到阿拉坦如此说，勃鲁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生活在黑水畔的他无法理解狼灾的意义，因为那儿的山狼都是独行客。答亦儿诸人的附和与忧惧也证明阿拉坦并非危言耸听，招手唤来一名伍长，勃鲁将关于狼群的事情详细说给他听，让他再去南下报信。
“诸位且宽心，假如事情确实很严重，首领定会带领大队人马北上。中原汉人有句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大不了全都南逃。”勃鲁毫无心理负担的摆摆手，语气轻松的说道。
远处，合剌赤惕部落的古列延已经隐约可见，勃鲁抬手指着那座小山丘，高声向众人说道：“大伙儿加把劲，马上就要到了。”
众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家，心头火热的加快了步伐，肉#体的疲惫、饥饿和寒冷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都消失了。
前方，图迷度带领一个十户的啜罗勿士兵站在营寨外迎候，看到阿拉坦的身影后，他爽朗的大笑着走上来，握紧客人的双手不停说道：“阿拉坦老哥哥，苦了你们啦！……”
两人原本就认识，还成并肩作战过，现在绝地重逢，自然倍感亲切。
“瞧瞧我，人都迷糊了。大伙赶紧进营地里歇息去，宰羊炖肉，好好吃上一顿！”图迷度放声喊道，以手蹙额，拉着感动不已的阿拉坦向营地走去。
饥寒交迫的八儿坦和豁邻恩部民们齐声欢呼起来，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滚烫的肉汤更能让他们喜欢！
勃鲁跟在人后，冷冷看向表现慷慨大方的图迷度，眸中闪过一丝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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诃撒部营寨外的平地上，人马嚣嚣，十几面鲜艳的万字旗迎着西风猎猎飘扬。周虎赫站在垒起的土木平台上，静静看着不远处分成两个阵营奔腾厮杀的四个百户。
部落安顿下来后，周虎赫一边组织部民们对诃撒部的营地防卫进行全方位加强，大肆砍伐树木加厚古列延的围栅，他不仅竖起二十四座箭楼，还在四周的小山上也布置了十六座哨卡，把造好的弩炮搬上了箭楼，使防御变得无懈可击。另一方面对持续两个月的军事训练进行了改动，让部落士兵们开始集团化的骑兵对抗作训。已经初步具备军事纪律和配合协作意识的合剌赤惕人，在首领的组织下打扫除一块雪场，每日里摸滚爬打，马嘶人吼。
“你们好好看着，仔细观察两方指挥和战术的优劣！战争是要死人的，付出牺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让自己的士兵们做无谓的牺牲！作为长官，你要带给部属们荣耀和财富，而不是只有死亡。”突然周虎赫转过头，对身后观战的几位部落头领和少年郎沉声说道。
“是！首领。”
“报——报告！北方老营留守勃鲁百户长遣人急报！”
周虎赫脸色一变，纵身跳下观战台，大步向那几名风尘仆仆的伯咄禄士兵走去。
“那边出了什么事？勃鲁都说了什么？”周虎赫声音低沉地问道。
“回首领，是件好事！……”为首的中年大汉揉了揉冻僵的脸庞和鼻子，开口说道。
“来人，吹号角，让他们停下来。扯尔歹、脱朵延，召集众位百户长议事！忙哥儿，去通知札兰图祭司。”
部落主帐，众人坐下后，眼巴巴地看向主座上的周虎赫。
“各位，勃鲁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八儿坦和豁邻恩部残众出现在我们老营的北方，他……”
周虎赫尚未说完，就被霍然而起的札兰图打断了话音：“什么！阿拉坦和答亦儿他们来了？……抱歉，请首领原谅我的无礼，那阿拉坦是我的妹夫。”
“老祭司是关心则乱，无妨。”周虎赫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老人家坐下。札兰图最近的表现很好，安分的守着本位，再没有给周虎赫添麻烦，也就赢得了他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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